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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了一遍《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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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是上海作家金宇澄(生于1952年)的小说,出版于2012年。之前,我读过他的非虚构作品——《回望》(评论在此)。

《繁花》拍成了电视剧,但有书友批评说:电视与小说基本没关系了。

我读的这本,是批注本《繁花》(2023年出版,批注者:沈宏非, 排版者:姜庆共)。据说小说正文约35万字,批注约15万字。因此,批注本《繁花》比非批注本《繁花》要多40%以上的文字。

作为文学爱好者,我读过不少中国当代作家的作品。然而对于他们,我一向不看好。即便是获得诺奖的莫言,我也觉得他不是最好的华语作家。

读金宇澄的《回望》,我感兴趣的是历史而不是叙事。虽然觉得有史料价值,但并不觉得作者的文字如何好。

《繁花》却让我对金宇澄刮目相看。评论如下:

首先,是新鲜的语言。文学是语言的艺术,这句话几乎无人不知。对于读者来说,语言的好坏虽然未必是唯一的标准,但一定是重要的标准之一。《繁花》的语言,主要是沪语为主,间杂其它方言。

如果纯粹是沪语,我大约是读不下来的。然而《繁花》虽然以沪语为主,但其实是以沪语的思维方式进行,表现在纸上,依然是国语——一种有上海人思维方式和某些习惯用语的国语。因此,像我这样对上海方言不熟悉的读者读来也没有什么困难。

用上海方言思考的结果是:《繁花》的语言非常海派。阅读的过程中,从头到尾,我清楚地知道:该小说的叙事语言是沪语,人物大多以沪语思考问题、说话、做事、表达情绪……这样的故事主要发生在上海。

沪语思维不仅带来新鲜的语言,而且带来新鲜的节奏,新鲜的内容。

节奏而言,《繁花》中沪语的节奏似乎比较松弛,总体感觉是散文化的、去中心的、跳跃性的、说到哪是哪儿的那种。有些人也许会称之为“话痨”。

然而,《繁花》的语言不是我们生活中的“话痨”。其语言富有节奏和张力,推动着情节的发展,让人有欲罢不能的感觉。并且,言之有物,我读来不觉得单调或乏味。

其次,是新鲜的内容。《繁花》写的主要是中国六七十年代和八九十年代的上海生活。作者似乎把两个时空进行平行与对照。一个是文革与文革结束不久的中国。一个是思想开放与经济开放的”改开”年代。

作者生于五十年代,前一个时期是其从少年进入成年的重要时期,后一个时期是中年期。作者的人生经验对这两个年代都有充分的阅历,从而可以从容地平行与比照这两个特别的年代。

作者用几个男子为主线将这三四十年串了起来。通过跟随沪生、阿宝、小毛等人物的生活,《繁花》对中国社会生活,特别是上海的社会变迁有颇有意味的观察和深入的刻画。

当然,由于缺乏言论、思想自由,《繁花》完全忽略了1989年的六四事件。我以为:如果作者能够从平民视角出发,表现上海普通人对六四事件的观感,应该很有看头。可惜可惜!

内容上,《繁花》从不一样的角度看文革。中国八十年代的许多文学思潮都是反映那个时期的,比如“伤痕文学”、”反思文学“,等等。然而《繁花》跳出了那些思潮的意识形态框架,立足于平民的生活、视角,你看得到伤痕,却看不到反思。你看到他们在面对生活事件时的挣扎,却不知道他们心里如何痛苦,如何反思。

值得关注的是,《繁花》在叙事和描写人物时,有意止步于外部观察,几乎不采用心理描写。这种复古的写法避免了心理描写、“反思”,从而避免了“多少尴尬”。在我看来,也避免了中共宣传部的审查。

《繁花》的批注者沈宏非(生于1962年)指出了这一点,并且统计说,全文有1500个”不响”。这正是白话小说的常见手法,用白描手法,写人物不出声。让读者自己脑补人物的心理。

读《繁花》,让我联想到阅读古代白话小说的经验。古代白话小说对人物的描写的一大特点是:采用白描,即用从外部观察得来的、有强烈动感或富有表现力的人物的行动或言语来勾勒出一个画面或情境。其好处是语言简洁、留给读者许多想象的空间。其缺点是缺乏心理活动,对于人物形象的塑造有一定局限。

比如,《繁花》对于人物的塑造在我看来不是非常成功的。主要人物如沪生和阿宝,略显平面,感觉是作者的两个化身而已。倒是小毛似乎更丰满一些。其中许多人物,都有许多类似或重叠性。这一方面说明了中国人的同质性、随大流;另一方面,却也说明了《繁花》在人物形象刻画上的短板。

当然,从读者的角度看,《繁花》好看。对于许多人来说,好看就够了。我没读过非批注本,只能说:《繁花》批注本相当值得一读。

虽然从语言的角度看,《繁花》的沪语思维国语表述没有造成多少障碍。然而其中涉及的许多上海地名、历史、语言、人物,等等,对于不熟悉上海的读者依然会有一定的“隔”。这就使得批注本有非批注本所没有的优势。

我很喜欢沈宏非的批注,对于金宇澄手绘的上海地图也觉不错,然而对于批注本的排版却有点意见。

《繁花》批注本排版的缺点有三:批注的颜色不好、批注的字体过小、大量批注的竖排不便。

颜色是红色。之前读过中华书局出版的《陶渊明诗》,我最痛恨的是该书的陶诗正文用的是红色。好在字号较大,读来还不太费劲。《繁花》不同,小说正文用的是黑色。批注全用红色。红色在纸上看来总是有点不稳定感。加上批注的字体比正文小,读来更加费劲。而大量批注采用竖排也增加了阅读的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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