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保障乌克兰安全的更好方法
2025年9月，基辅，一座在俄罗斯空袭中受损的乌克兰政府大楼。Serhii Korovainyi / 路透社
前美国驻北约大使，现任哈佛大学贝尔弗科学与国际事务中心高级研究员的伊沃·H·达尔德(Ivo H. Daalder)周三在《外交事务》发表观点，为欧洲保障乌克兰安全提出了更好方法：
美国总统唐纳德·川普与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在阿拉斯加举行峰会后的几周内，有两件事变得清晰起来。其一，说服俄罗斯结束战争比川普预想的要困难得多。在川普与普京会晤几天后，俄罗斯对基辅发动了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袭击之一，动用了近600架无人机和数十枚导弹；9月7日，俄罗斯又发动了更大规模的无人机和导弹袭击，首次击中了首都的一座主要政府大楼。其二，向乌克兰提供停火后的安全保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重要，而乌克兰长期以来一直坚持将这一保障作为解决战争问题的一部分。虽然基辅的最终安全取决于维持一支强大而精干的军队，但乌克兰也必须确信欧洲国家和美国会为其提供支持——并且必须让莫斯科相信，任何战争的重启都将与北约国家发生冲突。
乌克兰安全的最佳和最有力保障是加入北约，但川普已排除这一可能性。美国政府还表示，任何保障的主要责任应由欧洲而非美国承担，并拒绝承诺美国将以任何具体形式参与。这使得欧洲领导人不得不忙于制定一个能够提供所需援助的方案。9月，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宣布，26个西方盟友准备在战斗停止后“通过陆、海、空”方式支援乌克兰，这是一项重要举措。但由于迄今为止只有英国、爱沙尼亚、法国和立陶宛公开承诺向乌克兰派遣地面部队，这些援助的具体细节仍不明确。
欧洲的困境在于如何将其安抚乌克兰的决心转化为切实的行动。为此，欧洲领导人需要确保乌克兰军队尽可能强大、精干，并利用北约的资源来支持这些军队，即使完全加入北约是不可能的。
欧洲领导人需要接受现状：在为乌克兰提供切实的安全保障方面，他们只能孤军奋战。美国的任何贡献充其量也只是微不足道。支持乌克兰军队，并在北约行动中在乌克兰境内及周边部署大量部队，是向基辅保证欧洲承诺切实有效的最佳方式。这并非易事，但对于制定一条可靠的结束战争和确保乌克兰安全的道路至关重要。最终，一个强大、自由、独立的乌克兰对欧洲自身的安全至关重要。
钢铁豪猪
为了为乌克兰制定有效的长期安全安排，欧洲领导人需要关注三个相辅相成的要素。首先，他们应该认识到乌克兰自身强大军事实力的重要性，以及乌克兰人民对乌克兰主权和独立的非凡承诺。这些优势是乌克兰保障自身安全的核心，需要欧洲的支持才能长期持续。其次，欧洲国家应准备在乌克兰及其周边部署大量陆、空、海军力量，以便在再次遭受袭击时协助其武装部队。这样的承诺将向俄罗斯发出一个明确的信号：乌克兰的安全是欧洲的第一道防线。最后，只有当乌克兰完全融入欧洲机构——包括欧盟，以及最终的北约——才能获得真正的安全保障。
与俄罗斯达成的任何结束战争的协议都必须保留这三大支柱。这意味着和平协议不能对乌克兰的武装力量、主权和独立施加任何限制。此外，任何欧洲军队在乌克兰的部署都应由基辅及其欧洲伙伴而非莫斯科决定。俄罗斯对乌克兰未来的安全联盟或加入欧洲及其他机构的权利没有任何发言权。毫无疑问，俄罗斯将强烈反对这些原则。克里姆林宫发动战争的核心目标之一是剥夺乌克兰的这三大安全要素。这就是为什么目前看不到战争结束的迹象。但如果战争的经济和人员成本持续上升，乌克兰和俄罗斯很可能会决定停止战斗，达成停火协议，甚至达成更正式的停战协议。然而，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乌克兰安全保障的这三大要素也都需要得到落实。
乌克兰拥有近百万军队和丰富的作战经验，其自身提供了最强大的安全保障。因此，对欧洲而言，一个关键挑战是强化乌克兰的防御，使其成为欧洲最高外交官卡娅·卡拉斯所说的“钢铁豪猪”。换句话说，乌克兰必须能够对俄罗斯未来的任何侵略做出强有力的回应。为此，欧洲必须继续向乌克兰提供先进武器——包括先进的防空系统、战斗机和防区外导弹——以抵御更强大的俄罗斯军队。尽管川普政府已明确表示将不再为乌克兰的国防支出，但川普对欧洲国家代表乌克兰购买美国装备的想法表示欢迎。一些首批重大采购——包括德国和挪威购买额外的爱国者防空系统，以及丹麦和荷兰购买近千枚空对地导弹——已经运抵乌克兰。欧洲持续为乌克兰自身的国防工业提供财政支持也至关重要。乌克兰的国防工业有着悠久的历史。几十年来，乌克兰在苏联战争机器的建设中发挥了核心作用。尽管乌克兰国防部门在1991年乌克兰独立后萎缩，但俄罗斯在2022年全面入侵乌克兰后再次启动了其工业基础。2024年，乌克兰生产了近100亿美元的国防装备，预计今年这一数字将再增长50%，达到150亿美元。前战略工业部长、现任乌克兰国防工业负责人的奥列克桑德尔·卡梅申表示，乌克兰拥有每年生产价值350亿美元的国防装备的工业能力，但由于资金不足而受阻。因此，为乌克兰的欧洲伙伴提供这些财政资源应成为当务之急。
经过三年半的战争，乌克兰的国防工业比其欧美同行更加灵活和高效。以炮弹为例。美国仍在努力实现每年100万枚炮弹的产量，而乌克兰的工厂在2024年就生产了250万枚——今年这一数字预计将进一步增长。乌克兰的无人机制造也蓬勃发展：2024年，乌克兰生产了200万架第一人称视角无人机，预计今年将达到500万架。此外，乌克兰还设定了在未来一年左右生产3万架远程无人机、3000枚远程巡航导弹和数百枚新型弹道导弹的目标。欧洲合作伙伴对这些进步至关重要。欧洲工业通过提供技术诀窍的合资企业，在促进乌克兰国防生产方面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各国政府和欧盟的资金也有助于扩大生产。通过将乌克兰不断发展的国防工业融入欧洲不断膨胀的国防工业基础，欧洲盟友可以帮助乌克兰为长期安全奠定坚实的基础。
保障与后盾
除了增强乌克兰自身的军事资源外，欧洲盟友还需要投入自身力量，为乌克兰建立长期安全保障。如今，乌克兰武装部队是欧洲规模最大、历经实战考验的军队。他们的实力意味着，阻止俄罗斯重启战争——并在其重启战争时支持乌克兰的防御——并不需要大规模部署欧洲军队到乌克兰前线。乌克兰自身能够提供大部分军事力量。然而，为了提供可靠的安全保障，欧洲需要投入大量兵力来支持乌克兰，并做好协助击退俄罗斯进攻的准备。
这种可信度取决于欧洲的部署。欧洲国家至少需要向乌克兰部署四个作战旅，总兵力约2万人，其中包括机械化旅和步兵旅。这些部队应具备机动防空能力、远程打击能力和高机动性，随时准备与俄罗斯军队作战。此外，欧洲空军应派遣至少十个作战空中力量中队（约200架战斗机），以保卫乌克兰的领空并保护地面部队免受空袭。此外，欧洲海军还应在黑海部署大量海军力量，以确保乌克兰的海岸和海上交通线安全。
建立一支这样的后备部队将构成欧洲国家的一项重大承诺。迄今为止，法国和英国已率先承诺派遣部队，一些波罗的海国家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但包括波兰和德国在内的其他欧洲国家则较为犹豫。华沙和柏林表示，他们希望军队专注于当前的国防任务，就德国而言，这包括即将在立陶宛永久部署一个作战旅。这种担忧可以理解，但却是短视的。如果乌克兰的安全真的对欧洲至关重要（正如欧洲领导人所言），并且乌克兰是欧洲大陆的第一道防线，那么确保乌克兰安全就是德国、立陶宛和波兰——事实上，整个欧洲——能够做出的最重要的贡献。欧洲领导人应该认识到，向乌克兰部署军队比将军队留在国内更有利于维护国家和地区安全。
莫斯科必须确信，任何战争的重启都将与北约国家发生冲突。
自2月份开始讨论以来，欧洲领导人一直强调美国支持任何欧洲部署并提供某种形式的“后盾”的重要性。美国拥有一些欧洲国家所缺乏的能力，尤其是情报和监视能力，而这些能力对于乌克兰的成功防御至关重要。此外，如果战争从乌克兰蔓延至北约邻国，美国和其他北约成员国几乎肯定需要介入。
鉴于任何针对乌克兰的侵略都有可能蔓延至北约领土，欧洲在乌克兰的部署应为北约行动——也就是说，这些行动应由北约规划、批准和指挥。乌克兰不是北约成员国并不排除开展此类行动；它也并不要求所有北约成员国都参与。近几十年来，北约部署了多项非第五条规定的任务，包括在阿富汗、巴尔干半岛、利比亚和伊拉克。例如，在利比亚，北约同意发起一项海空行动，以保护利比亚军队瞄准的平民并执行武器禁运。尽管这是一项北约任务，但只有一半的北约成员国贡献了海空力量，而一些非北约国家，包括约旦和瑞典，也参与了此次行动。美国的参与仅限于其自身能够提供的能力：主要是加油和情报。乌克兰安全保障任务同样可以在北约框架下开展，北约和非北约国家均可参与。
美国或许会决定不参与此类行动，或者可能只提供有限的贡献，例如情报和防空支援。同时，北约的行动将使所有32个成员国都能清楚地了解该任务。这还能增强威慑力，因为它向俄罗斯表明，如果战争重启蔓延到北约领土，北约成员国很可能会援引《条约》第五条，为该盟友提供防御。
欧洲的平衡
最终，乌克兰安全的最佳保障是融入欧洲-大西洋机构，这将使其安全与德国、波兰和西班牙等其他欧洲国家难以区分。基辅正在加速加入欧盟，但完成这一进程需要进一步的深远改革。至于北约，其成员国自2008年以来就承诺乌克兰“将成为其成员国”，并于去年宣布乌克兰正走在加入北约的“不可逆转的道路上”。尽管乌克兰的加入因包括美国在内的一些成员国的反对而受阻，但一个自由独立的乌克兰理应成为北约成员国。
当然，只要战争持续，乌克兰就不可能加入北约，但缺乏全面谈判达成的和平协议并不一定成为其加入北约的障碍。1955年，西德加入了北约，尽管它仍然正式宣称对东德拥有主权。北约成员国明确表示，其安全承诺仅适用于西德，而不包括东德。同样，乌克兰的成员国资格也只适用于其行政控制下的领土——而非仍处于占领之下的土地——并且双方明确同意，北约不会参与任何旨在收复这些被占领土的军事行动。
俄罗斯对乌克兰的战争远不止征服一个独立国家。它认为这场战争是瓦解冷战后协议的第一步，该协议曾为长期生活在莫斯科统治下的数亿欧洲人带来安全与繁荣。因此，乌克兰正处于一场更具生存意义的斗争的前线。所有欧洲人——也包括美国人——的和平与安全，都要求一个安全、主权和独立的乌克兰。但如今，欧洲是否拥有实现这一目标的智慧和意愿，取决于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