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与硅谷:全球力量平衡
1月20日:科技巨头CEO出席唐纳德·川普第二次总统就职典礼。Meta公司的马克·扎克伯格(左)、亚马逊公司的杰夫·贝佐斯(中)、Alphabet公司的桑达尔·皮查伊(右二)以及SpaceX、特斯拉和Starlink公司的埃隆·马斯克(右)。? Getty Images
致力于促进创新、韧性和社会经济发展的以色列独立智库“崛起-以色列”首席执行官乌里·加拜 (Uri Gabai) 周四在《地缘政治情报服务》发表观点:21世纪的决定性竞争是全球科技巨头与日益强硬的国家政府之间的较量。他认为,人工智能正在成为下一个决定性战场,大型科技公司的崛起改变了经济、价值观和国家效忠对象,而川普的总统任期正在重塑国家权力。
埃隆·马斯克声称他将组建美国党,这体现了大型科技公司与民族国家之间关于谁才是21世纪生活的真正统治者的拉锯战。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地球上最具影响力的人不是君主、总统或总理,而是一群紧密相连的科技创始人。亚马逊告诉我们该买什么,谷歌决定我们学什么,Meta 帮助我们交友,Netflix 填满我们的夜晚,而苹果则把所有东西都装进了我们的口袋。这些公司管理着遍布 60 多个国家的物流链。这个科技网络成为了世界上有史以来最高效的财富创造机器。因此,它们的创始人和高管成为了世界上最富有的人,而且在很多方面,他们也是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
与此同时,全球各地的民选政府看起来越来越老态龙钟,他们的举措令人失望且过时。iPhone 预测了用户的下一个需求,而加拿大的“ArriveCAN”边境应用程序却让旅客滞留在机场。德国耗资 70 亿欧元的柏林机场开业晚了十年,因为其火灾报警软件无法与排烟口联络。英国国家医疗服务体系 (NHS) 仍然列出专科医生转诊的传真号码,日本厚生劳动省直到 2023 年才通过传真提交新冠肺炎统计数据。美国退伍军人事务部将患者数据存储在 20 世纪 80 年代的 COBOL 系统上。难怪伦敦、特拉维夫或奥斯汀的优秀毕业生更青睐股票期权而非公务员考试。
然而,到2025年中期,权力的平衡或许已经发生逆转。如今几乎无人质疑,当今最有权势的人是唐纳德·J·川普——一位民选官员,他仅凭社交媒体帖子就能摧毁或重振市场,发动或结束战争。
这仅仅是科技掌控者必然崛起的昙花一现,还是国家霸权全面复辟的模板?全球人工智能竞赛会改变这场权力斗争吗?我们是否会看到这两个世界——政治与科技——融合,就像马斯克先生设想的政党或川普先生的社交媒体平台那样?要回答这些问题,我们需要追溯科技巨头崛起的轨迹、它引发的强烈反弹,以及川普先生的第二任总统任期如何将权力重新拉回到国家边界内。
平台的崛起
从2007年的第一部iPhone到2023-2024年的ChatGPT热潮,科技几乎渗透到了日常活动中的每一个角落,并随之经历了四次长期的转变。
实体→线上
西方成年人现在每天在联网设备上花费6.5个小时。远程和混合工作模式——新冠疫情使之成为常态——已成为常态。超过50个国家/地区发放数字游民签证,软件开发公司GitLab在70个司法管辖区拥有2000名员工,却没有设立总部。
工业→服务业
线上趋势的经济衍生品加速了从工业型经济向服务型经济的转变。纽约、旧金山、伦敦和特拉维夫等城市充斥着软件工作岗位,而底特律、克利夫兰和桑德兰则眼睁睁地看着工厂倒闭。如今,服务业在美国、英国和德国的附加值中分别占比约80%、78%和70%,而1990年上述国家仅为60%。人才、税收和政治关注也随之转移。
保守派→自由派价值观
平台文化鼓励自我展现和选择,使性别和社群中流动的身份合法化。Tumblr、Reddit和Discord等平台降低了围绕身份、性取向和生活方式建立人脉网络的成本,也使得寻找志同道合者、动员支持者以及宣传有利于个人自主和多元化的规范变得更加容易。
国家→全球效忠
在数字化和高度互联的世界里,国界已变得远非重要。项目团队如今跨越时区,数字游民签证已成为主流——从西班牙、葡萄牙到阿联酋和新西兰,远程工作者遍布各地。比特币和稳定币挑战了国家对法定货币的垄断,而世界币则利用一种名为“The Orb”的设备收集虹膜扫描数据,创建了一个未来可以取代护照的全球身份识别系统。
这些趋势惠及个人、消费者和股东,但也加剧了那些认为自己在这些变革中处于劣势的人的不满——他们的经济选择日益减少,所推崇的价值观也与自身价值观格格不入。
当愤怒转化为选举力量
2024年11月的民调显示,三分之二没有大学学位的美国白人选民——这群人曾经有制造业工厂工会工资的保障——支持川普担任总统。在焦点小组讨论中,他们引用了“硅谷精英”和算法裁员作为系统被操纵的证据。川普总统承诺要带回美国就业岗位,阻止移民,并恢复“两性别两卫生间”。足够多的人相信他,并最终赢得了312张选举人票。
1月20日,苹果、谷歌、Meta、微软、亚马逊和特斯拉的首席执行官们坐在川普总统第二次就职典礼的前排。这张照片传达了一个明确的信息:硅谷跪下。
随后,硅谷不得不顺从。川普总统上任后,许多科技公司迅速撤回或废除了其多元化、公平和包容性(DEI)政策。Alphabet删除了员工多元化目标;Meta搁置了1.5亿美元的种族平等基金;IBM用“退伍军人和技能”承诺取代了“种族配额”。这些举措均由行政命令引发,这些命令要求联邦合同必须取消DEI框架。
国家的两大垄断实体
川普总统不仅采取了拍照和撤销DEI的措施,还动用了企业永远无法比拟的两个杠杆:贸易政策和执法权力。
一条社交媒体帖子就披露了一项10%的全面关税,以及高达145%的针对中国的特定关税。苹果在中国组装的iPhone生产成本突然增加了数十亿美元,沃尔玛警告称,顾客在结账时可能需要额外支付8%。
与此同时,总统也同样积极地炫耀国家对执法的垄断。在快速遣返规则在全国范围内推广后,美国移民和海关执法局(ICE)在他上任的头100天里逮捕了超过15万人,这与乔·拜登总统任期头100天ICE逮捕人数仅略超过6000人形成了鲜明对比。川普总统甚至公开表示要以“叛国科技勾结”的罪名驱逐部分美国公民。
马斯克的美国党:颠覆者还是注脚?
2025年的头几个月,科技界与川普政府之间似乎架起了一座桥梁,那就是与马斯克的合作。政府效率部(DOGE)倡议甚至承诺将科技效率引入政府官僚机构,看起来权力与权力相互吸引。但这种蜜月期并没有持续太久。在马斯克批评“一桩大美法案”(One Big Beautiful Bill Act), 称其为“令人作呕的丑恶”之后,川普总统反驳道:“也许是时候让他回到他原来的地方了。”这位特斯拉首席执行官明白了,与权力的合作取决于服从。
7月初,事情发生了新的转折:马斯克宣布了第三股力量——美国党(America Party),并将其标榜为“中间80%”人群的家园。他没有向政治行动委员会注入资金,而是致力于将网络资本——X上的2.24亿粉丝、数百万特斯拉车主和粉丝以及数百万观看SpaceX网络直播的观众——转化为选票。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迹象表明该党最终会出现在选举中。
人工智能前线:权力斗争的下一个战场
如果说关税和社交媒体监管是国家与硅谷之战的开场白,那么决定性的冲突几乎肯定会围绕人工智能展开。生成式人工智能模型已经威胁到整个行业和职业的变革;许多研究人员公开谈论最终的通用人工智能(AGI)——一个能够在大多数任务上超越人类的系统。迄今为止,还没有哪项技术能够像AGI这样强大,更不用说几乎完全由风险投资资助的私人校园开发了。
1月21日:美国总统唐纳德·川普(左)在白宫宣布斥资5000亿美元打造人工智能基础设施的“星际之门”计划。他左右分别是软银首席执行官孙正义、甲骨文首席技术官拉里·埃里森和OpenAI首席执行官萨姆·奥特曼(从左至右)。? Getty Images
如今,尖端的人工智能模型都掌握在科技巨头手中:OpenAI、谷歌DeepMind、Anthropic、Meta以及少数几家中国实验室,它们在数万个图形处理单元(GPU)组成的集群上训练模型。然而,不难想象,未来ChatGPT-8或Gemini Ultra-2等人工智能芯片将被视为战略性产品,而不再是企业资产。
在华盛顿,一些声音已经开始争论,一个能够操控市场、导致失业率飙升和破解加密技术的实体应该受到国家控制,就像核反应堆或隐形轰炸机一样。就在上周,川普政府同意收购芯片制造商英特尔10%的股份。这些讨论的要点早已耳熟能详:国家安全、就业保障、隐私和选举诚信。
如果美国政府威胁强制许可制度,其他国家可能会效仿。布鲁塞尔会将其定义为“数字主权”,北京可能会将关键实验室并入国有领军企业;即使是像以色列或新加坡这样的中等规模国家,也可能要求在任何基于国内数据训练的模型中占有黄金份额。无论是完全国有化,还是仅仅强制实施出口许可证和强制使用“终止开关”,权力平衡的问题都将变得更加严峻:谁控制着未来可能控制一切的源代码?
事态发展的可能
可能出现三种情景,其中第一种情景——各国政府和科技巨头各自基本控制着自己的领域——更有可能出现。然而,侧翼进攻的可能性已不再是边缘。它们可能相互触发,而随着川普总统的关税和马斯克先生提议的美国党,第一枪或许已经打响。
更有可能:共存与权力平衡
科技巨头坚守商业路线,各国政府则保持政治立场,双方保持着谨慎的平衡。立法机构设置了护栏——类似GDPR的隐私法、出口管制调整——而科技领袖则将其对政治进程的参与限制在捐款和游说范围内。关税虽然令人担忧,但不会摧毁企业;人工智能模型仍然是受政府监督的企业知识产权。这仍然会以创新回报消费者,并让政客们获得头条新闻般的胜利。
可能:国家反击
各国政府对人工智能的颠覆性力量——或另一场社交媒体危机——感到担忧,宣布该技术为“战略资产”。华盛顿可能会援引《国防生产法》,入股甚至国有化领先的实验室;布鲁塞尔和北京也效仿了这种做法。芯片和数据集需要获得出口许可证;私人研发预算被纳入公共部门项目。硅谷在法庭上抗争,但最终失去了自主权,成为国家的承包商。
可能:科技进军政坛
面对惩罚性规则,或仅仅因为受到埃隆·马斯克先例的鼓舞,一家或多家科技巨头纷纷成立或资助成熟的政党。他们利用无限的资金、无处不在的渠道和详尽的选民数据,赢得席位——甚至可能是政府部门——打破了旧有的筹款和游说循环。政府变成了一个新的商业部门;监管变成了自我监管。由此产生的反弹可能同样剧烈:反垄断法的瓦解,或为限制企业候选人资格而进行的宪法修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