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安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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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安澜:哈孛浪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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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孛浪打

 

看徐国勇的节目,发现台湾人在情急之下土语就会脱口而出。虽然听不懂,但有些词汇听了,禁不住莞尔。譬如“哈孛浪打”,在我们吴语中也表达“全部、都有”的意思。地域不同,方言乡音千差万别,而我慢慢发现,台语里的许多词汇,虽然和吴语一样都是有音无字,但从发音和语意这一点来看,就有点意思了。

语言决定思维。看来中国大陆和台湾有着某种基因里的连结,虽经二千年的变化,基因是很难改变的。人的天性中,有些基因里与生俱来的东西:譬如“趋利避害、好大喜功、逶过揽功”。自从人类逐渐摆脱动物习性,组成人类社会以来,人自带的动物性渐渐隐没,因为不再需要茹毛饮血晓餐露宿,不再需要直接面对大自然的侵袭,基于文明之上的秩序慢慢建立和完善,于是,天性就在人性中潜伏了下来。但根植于基因里的天性终究不会凭空消失,时不时会在人身上表露出来。

寅夜枯座,想到白天一位到访的友人说的,有人“甩铃子”他,叫他不要与我交往,怕被我连累到。他这么说,是基于对我的信任和敬重。但我就不好说什么了,只好任他自己判断。与我交往,我欢迎;怕受我牵连,我完全理解,而且尊重他的选择。现在社会,人与人交往多了一层利害,利害攸关,就不得不盘算个人的得失,就不得不判断和算计,这多是人正常的心态,无可非议。但一个人的福运,更多的,我认为还是来源于运气。如果鲁迅不是死于36年而是死于46年,我相信,就不会有沿烧几十年的鲁热潮了。世间事,半由天意半由人。而这个天意,还占了绝大半。

人在江湖,我当然知道处世应该滑头一点,“趋利避害”,以便使自己活得更滋润。但遗憾,“小乖淫头”的活法我一直学不会。所以,自从追随许志永先生,以后,被打压,被迫回归乡村生活,我从来不自怨自艾,路是我自己选择的,“砍头也不回头”,也不会去主动联系过去任何一个故友,怕给别人惹上麻烦。至于有人与我文字结缘,主动加我,我也一直保持克制,我也从不会主动联系他。我这不但是社会气候的原因,更多是我性格上的弱点,畏葸不前和不愿连累他人。人与人之间最好的状态,就是相交于文字,心气相通,相忘于江湖。如果人与人靠得太近,今天可以卿卿我我,日后必然怒目相向,甚至老死不相往来。就像托尔斯泰和屠格涅夫,自从莫斯科相识,后来闹掰了以后有二十七、八年不相往来。想到古人所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不无道理。

近来,无意间关注了一位沪漂启明哥,讲修行彿道,这么一个人,有点聪明和灵性。在沸反盈天的互联网上,带来一丝清凉。一个人,到底是明明白白的死,还是糊里糊涂的死。如果是要明白,那到底要明白到什么程度呢。我看我父亲的死,临死前还死要面子,如果真的如他所愿,大家都把钱凑出来造了大别墅,那许许多多的装修费用压得活着的人要不要活着了?你死了一了百了,但活着的人得面对生老病死或者是突然的灾祸,钱从何来?父亲从小到大,一直灌输我说全传给你一生所有的吃辛吃苦,哈孛浪打为了嫩。父亲挂在嘴边口口声声为了我,但如若如他所愿勉强造了大别墅,结果必定是害我。相比于启明哥,父亲七十四岁,不要说通透,连活明白也说不上。歌里唱是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但父亲是一生糊涂。父亲是我感受到的离我最近的糊涂人生。但反过来想,寅夜自忖,我说父亲糊涂,我自己又算明白几何呢。或许,我头顶上那三尺的神明看我,也觉得我活得可怜可笑可叹,人,苦于不自知。作为父亲,他又何尝不认为自己是活得明白着呢!

以日常生活举例,感知是最真实最确切最接地气的。前几天,可能有个把月了,我趁老娘去女儿家小住,把父亲遗留下来襻丝瓜棚的几大麻袋布条,刷了外墙涂料的塑胶桶,统统丢掉了。娘回来大骂。老娘快八十了,田地快种不动了,但心依然胖。这几大麻袋布条,可以襻几百亩的丝瓜棚,而她留着的塑胶桶,说是做泔脚水桶,虽然塑胶桶派作泔脚水桶用场正合适,但一家子轮到宴席、需要大批泔脚水处理的情况,又能有几次。这种装大量泔脚水的桶,平时放着,处处碍事。娘不甘心,从垃圾桶里拣出一个旧篮子和一个破铁皮桶,似乎为了和我对劲。她赌气,边骂边说女儿多少好,但我想,你也把刚从田里回来的泥坨子铁耙和乱七八糟的废柴,乱尘飞舞拖到女儿家窗明净几的屋里,哼哼。

当我提了水电费的事,让她误会我嫌她铁公鸡,当然也是她一生一贯撙节的习性,年纪越老,行事越离奇,本来,我以前做木匠,就遗下很多废料,你用土灶,那些废料足足可以供你烧一年,一而再再二三叫他,自己积存的先放灶脚跟先用掉,她却不恤弄伤,不怕烦难,到河边荒地去砍荆棘,仍后像燕子筑巢那样艰难的衔回来,拿砍刀断枝,一捆一捆码好。可不承想,现在搞卫生村,她的那些柴禾又被村里的工人替他收拾了。呜呼……

唉,娘给我的感觉,似乎她再有个八十年可以活,好像她要把再八十岁的柴禾拢到一起才安心。人啊人,人本性中多吃多占的动物性,几时可以泯灭。好比一只雄壮的狮子,偷偷猎杀了一只羚羊,然后把吃剩下来的藏在树窠里,等到再去扒出来时,上面爬满了蛆虫。我不敢说别人,总感觉自己也是苦于不自知的,也总是觉得自己受制于自己的见识和思维,还有胆识,总是不敢批评别人,但比照娘,我总感觉有些人,脑筋就在鸡埘里打转,怎么也转不出来。人可以活得不通透,因为悟性不同、灵性有差异;也未必要活得多少明白,因为知识结构人生境遇千差万别,也许活得什么都明白了会更加痛苦;但无论如何,总得与时俱进,明白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吧?前几天,看到草庵酸王志安的视频,酸王志安是满洲国公民。草庵最后说,“在这个世界上,屎壳郎的一生都是很勤奋的,粪球也会越滚越大,无论多么大的粪球只会给屎壳郎带来利益,但这也只能是粪球,不会成为人类的粮食。《生物进化论》上讲,这个世界最古老的动物之一是蟑螂,有数亿年的历史,但它在进化的过程中,却非常的迟缓,数亿年它有了很强的生存能力,繁殖能力也超强,但却没有多少进化演变,根据科学家的推算,蟑螂的数量大约是人类的十万倍,但数量再多,它也不是人类,更不是人类的对手。数量多,并不意味着先进和进化”。

再怎么说,我这榆木疙瘩的脑袋仍然认为,人要不沦为造粪机,总得为社会进步出一些力,我们不必学志永先生的舍生向死,也不必如侯欣所说的“做的太少”,但总要认识到这是人生意义的方向。我总认为,人活着总要那么一丝丝信仰,要那么一丝丝理想,明白人为什么活着的大方向,并且朝着这个大方向前行。一晃我回乡下生活也已经十来年了,从没有感到因被排斥而感到孤单,反而觉得不用跟三观不同的人交往,有说不出的自在。各归各路,各开各灶,各行各便,彼此两不相扰,两不相欠。谈笑之间同三观,往来白丁又何妨;車立盟是旧发小,不惮新结颜与欢。明白人类文明的山门是朝哪个方向开的,虽然离登堂入室还很遥远,但有方向,就有自信。不然,忙忙碌碌,无非是些南辕北辙的无用功……于自己短短几十年可能有益,但摊开二千年历史纵观,不过就是屎壳郎滚粪球。

你说呢?

 

2025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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