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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民主,何以为继”的一点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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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主,何以为继”的难点之一,就是“宽容成为宽容者的墓志铭,极端变成极端者的通行证”。这是民主本身发展绕不过去的必经阶段吗?还是民主发展的弯路、插曲?民主宪政有没有克服或者超越这一难题的能力?如何避免社会进一步撕裂?如何重新整合社会?


  《民主启蒙对话录:许良英、李慎之通信集》新书发布会,5月4日美东时间晚8点,在线上举行并直播。
  这次发布会,由美国壹嘉出版社和大声传媒联合主办,大声传媒创始人吴薇主持。主办者请到了几位重量级学者嘉宾:许成钢教授、徐友渔研究员、秦晖教授、李小兵教授,以及刘雁总编辑。几位嘉宾拥有巨大的号召力,发布会吸引了很多观众参加,一天来,放在YouTube上的节目视频已经有三四万浏览量;几乎是同时,中国的社交媒体如微博、微信上也开始大量流传。
  视频如下——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GZf4jncQVU

  主办者介绍:
  许良英,著名科学史家、中科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研究员,中国重要的民主思想家与社会活动家。李慎之,曾任中国社会科学院副院长、美国研究所创所所长,被誉为“20世纪中国自由主义的领军人物”。他们先后被打为“右派”,在经历反思与自我启蒙后,坚定转向自由主义思想阵营,成为民主思想的重要推动者。
  1998年2月,李慎之致信许良英,请其对自己的一篇文章提出批评意见,由此开启了一段持续五年的思想通信。两位老人以书信为媒,坦诚交流,展开关于中国命运、民主前途的持续对话,直至2003年李慎之猝然离世,通信才不得不中止。
  在长达1800多个日子的往复书信中,他们彼此分享自我启蒙的艰辛历程,直面对极权经验的反思,追溯中国的专制传统,剖析民主的本质与制度条件,探讨知识分子在社会变革中的角色,强调科学精神与民主自由之间的内在关联。同时,对极端民族主义与新左派思想提出犀利批判。
  这是一场跨越1800个日子的思想碰撞,也是两位智者对中国未来的深切忧思。他们在通信中提出的诸多判断与预见,放在今日全球民主困境的现实背景下,依然切中肯綮,发人深省。《民主启蒙对话录:许良英李慎之通信集》,不仅是20世纪末中国自由主义知识分子思想轨迹的重要文献,更是一部关于民主信仰、启蒙理性的精神档案。
  在今天,当世界再次陷入民主衰退的失序与不确定之中,这部通信集为我们提供了追问与思考的思想资源,也回应着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民主,何以为继?


  我参加了这次发布会,事先想了一下向几位嘉宾提出的问题,拟了一个提纲。后来主持人点名要我谈感想时,发了个言,不至于张口结舌。这里我根据会上的发言,将提纲整理如下:

  感谢壹嘉和大声传媒举办这一次新书发布会,谢谢主持人吴薇,谢谢许成钢、李小兵、秦晖和徐友渔几位学者,与大家分享真知灼见。
  祝贺《民主启蒙对话录》出版。新书我还没读到,以前读过《八十三封信》,也读了傅国涌、李大同两位学者的序。今天会议主题“民主,何以为继”,我感觉选得非常好,许良英和李慎之两位可亲可敬的前辈,在四分之一世纪之前,最关心的就是中国的民主转型,反反复复讨论的就是民主和启蒙。这些问题没有过时,不仅中国要走向民主宪政,面临更严峻更艰巨的新困境;就是“民主灯塔”美国,也遇到更复杂更严重的新挑战。4月24日,我将壹嘉所发的新书发布会海报贴上X(就是过去的推特)我的帐号,十天来,浏览量达到4万3千多人次——当然没法与明星八卦的流量相比,但是这么多人关注如此严肃枯燥的话题,让人振奋,说明会议筹办者的选题抓准了大家共同关心的话题。
  这里我想表达一个困惑。“民主,何以为继”的难点之一,就是“宽容成为宽容者的墓志铭,极端变成极端者的通行证”。
  刚才许成钢教授回忆父亲许良英1995年发起《迎接联合国宽容年,呼唤实现国内宽容》公开信。三十年过去了,宽容仍然没有成为社会共识。由于多种原因——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随着高科技发展起来的网络社交媒体推波助澜,社交媒体的商业模式决定了:话越说得极端,越吸引眼球——不同意见的分歧,变成了对立、变成了冲突、变成社会撕裂,越撕越大,愈演愈烈。
  今天会上的嘉宾多在美国,两个会议主办单位也都在美国,我就以美国为例。多年以来我们争取民主宪政,是以美国为楷模,美国的民主宪政体制受到冲击和质疑,特别让我们焦虑。
  2016年大选有个民意调查,问两党民众:对对方使用暴力,在某些条件下是不是可以理解和接受的?据称双方都有1/3左右的人认为,是可以理解和接受的。这说明两党支持者彼此的敌意逐渐加深。有学者引用过统计数字,2017年,民主党人对共和党人抱有“负面”和“非常负面”印象的占81%和44%;反过来也一样,共和党人对民主党人抱有“负面”和“非常负面”印象的占81%和45%。
  我在美国经历过九次大选,七次投票。过去两党竞选人在自己党内初选时,一般是强调与另一党不同的政策主张,极力证明自己是本党意志和诉求最理想的代表;一旦他党内初选成功,就要软化立场,强调让对方的温和派和社会中间派能接受、能容忍的部分,争取他们的支持。2016年川普第一次当选之后,我与失败一方中一位年轻一辈的民主党支持者交谈,建议他们总结、吸收对手主张中的合理内容,今后针对社会中间派调整政策,被她断然否定,她说当下政治,争取态度游移的中间派没有意义。下一次大选,要动员更大的力量压倒对方。“民主是博弈”,“是妥协的艺术”都成为老黄历。
  有学者论证(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是刘瑜副教授):其实当下所谓“极化”,是情感的极化,不是观点的极化。我自己也有同感。观点上,争论的两大群体都没有大变,枪支问题,堕胎问题,社会保障问题……都坚持自己原来的看法,反对对方的主张。但是坚持和反对的强度,坚定百倍、激烈百倍。
  这样的现实,让我感到许良英、李慎之两位老先生的通信集特别难得,比起他们许多精辟的见解,更重要的是他们那种既坦率又平和的态度,求同存异,取长补短,共同探讨中国、美国乃至世界民主何以为继的出路。
  这是民主本身发展绕不过去的必经阶段吗?还是民主发展的副作用、弯路、插曲、逆流?民主宪政有没有克服或者超越这一难题的能力?如何避免社会进一步撕裂?如何重新整合社会?
  主持人问大家对实现民主是否乐观、有信心。坦率地说,我是比较悲观的。症结不在于有多少启蒙者首先启自己的蒙,并力所能及地影响周围的人。难点在于,我们身处“后真相年代”,对于相当一部分人来说,“站队”最重要,不再是事实判断先于、重于意识形态、价值判断。在可以看到的未来,这种趋势没有得到遏止。必须要等到民众深切感受这种趋势的严重后果,形成要改变、要扭转的共识,社会才有可能迷途知返。这个过程,没有一两代人的时间是不可能完成的。
  讲出一点困惑,请教几位主讲嘉宾。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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