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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晓:鸦片战争还是中英贸易战:我们如何不再堕入历史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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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片战争还是中英贸易战:我们如何不再堕入历史的深渊? —— 一个被误读的历史真相及对当下中美贸易战的警省

文 / 赵晓 

导言:称谓即叙事,叙事即立场 

1840 年,英国舰队开赴中国南海,炮火轰开了广州的防线。对于中国人来说,那是“近代屈辱史”的开端,也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时代的起点。自此,“鸦片战争”这个词深入人心,成为每个中国学生心中的“国耻第一课”。

然而,你可能并不知道:在国际历史学界,这场战争几乎没有人叫它“Opium War”。他们称它为:

The First Anglo-Chinese War(第一次英中战争)

War for Trade(通商战争,贸易战)

称谓的不同,绝不是语言选择那么简单,而是价值立场与叙事逻辑的差异:

? “鸦片战争”:强调毒品、道义、侵略、被害,是一种情绪动员式的民族主义叙事;? “中英贸易战”或“通商战争”“贸易战”:强调贸易、制度、结构性冲突,是一种更复杂的世界秩序视角。

为什么我们需要从现代经济学角度重新认识这场战争?

因为我们今天正在经历另一场结构性贸易冲突——中美贸易战。而令人担忧的是,我们对它的理解和叙事,似乎依然停留在1840年的框架之中。

2002 年,历史学家袁伟时在《东方文化》发表文章《现代化与中国的历史教科书问题》,呼吁中国教育界“纠正历史叙事中的政治化与情绪化倾向”,指出我们对鸦片战争、义和团等历史事件的描述“与现代国家意识严重脱节”。

他在2006 年《冰点周刊》的重申文章更是引起了巨大争议与封杀,但也推动了包括秦晖、易中天、张鸣等一批公共历史学者,开始重估中国近代史的历史叙事。

我们如果不能从历史中吸取真正的制度教训,就只能一次次重复制度失败的宿命。

鸦片战争,从来不只是“鸦片”那么简单。它的背后,是制度对接失败、市场规则冲突与全球化秩序的第一次碰撞。也因此,特别值得我们今天警戒和反省。


一、中英之间的结构性贸易失衡:战争的起点 

鸦片战争的真正导火索是什么?绝非只是“鸦片”二字。

从现代经济学的视角看,它是一个典型的国际贸易失衡引发的结构性冲突——一方长期输出,一方限制进口,市场准入严重不对等,而制度障碍又使得和平调解无效,最终演变为悲剧性的战争。

1.1 清朝对外贸易政策:朝贡化、政治化、封闭化 

满清延续明朝的“闭关锁国”政策,直到1684年才开放海禁,允许定点通商。

满清对外奉行的是不对等的贸易政策——我的茶叶、瓷器、丝绸你可以随便买,但是我的市场你不能随便进。————这就是今天我们所说的“单边贸易”、“贸易壁垒”!

因为,清政府在面对海外贸易时,并没有“自由贸易“、“互利互惠”的现代经济理念,而是延续了前代的“朝贡贸易”的逻辑:

? 对外贸易是“赏赐(你服我拜我,我赏你一口饭吃)”,不是“自由交换”;

? 外国商人要“入贡称臣”,没有“平等通商”这回事;

? 皇权政治压倒市场机制:经济让位于政治与权力。

1684 年(康熙二十三年)虽然宣布“开放四口通商”,但到了1757年(乾隆二十二年)又全面收紧,只保留广州一口通商,并强制所有外国商人只能通过“十三行”办理贸易,严禁绕行、不得与官方直接通联。

这就相当于国家强制垄断:英国商人只能通过官方指定的“总代理(半官半商性质的外贸垄断组织)”购入中国商品,却无权设点、投资或对接消费者,更无权将本国工业品直接销往中国。

从今天的角度看,这是典型的:

? 贸易准入壁垒;

? 对外市场垄断;

? 政策性歧视外资企业与产品。

同时,由于税制混乱和官僚贪腐,虽然法律规定贸易税率为4%,但外商实际被课以高达20%甚至更多的“灰色成本”,实际上完全丧失国际竞争力。

1.2 英国的焦虑:白银流失与财政困境 

18 世纪后期到19世纪初,英国正经历工业革命,其对外贸易与资本输出需求迅速上升。

但在与中国的贸易中,英国只能以大量白银购买中国的茶叶、瓷器和丝绸,而无法将本国工业品出口至中国,从而形成长期、大规模的逆差:

? 乾隆年间十年(1781-1790年)内,英国向中国流入白银1640万两;

? 嘉庆十年(1800-1810年)间更高达2600万两;

? 到1830年代初更是屡创新高,每年贸易逆差超过300万两。

而当时的英国实行金本位制,银的持续流出对货币稳定、对外储备、财政平衡都构成威胁。

也就是说,中英之间贸易不是“双赢互惠”,而是“单边倾斜”:中国赚走白银,却不愿打开市场让对方“挣回来”。

这个逻辑,其实和今天中国对美国的贸易结构极为相似——我们大量出口,却不愿意在金融、数据、标准等制度层面让对方“进入”。对方长期承受损失,贸易最终无法持续。

1.3 英国的选择:鸦片只是替代性出口商品 

面对巨大的贸易逆差与制度性封锁,英国人该怎么办?

他们的第一选择并不是“鸦片输出”,而是希望扩大对华出口工业品(如毛呢、机械等)。但清廷明令禁止这些商品进入国内,甚至视之为“夷货”。

在多次外交交涉失败之后,英国转向印度殖民地的鸦片种植,并借助中国国内早已存在的鸦片市场作为出口“破口”。

鸦片在中国也并非英国引入,早在明末清初就已广泛使用于民间(如镇痛、熬夜提神),林则徐上奏报告中提及,“鸦片之流行,已渗透城乡”,并非空穴来风。

还需要强调的是,那个时代并没有“毒品”这个概念,鸦片贸易刚开始和今天的香烟买卖一样,在全世界都是合法贸易。中国也是如此。中国从明朝开始进口鸦片,一直是作为药材使用的。英国人在海外卖,在自己的国家也卖。直到1868年英国才制定《毒品药店法案》,对本土的鸦片贸易给予一般性限制,到了1914年才真正禁止鸦片。

英国东印度公司掌控的印度鸦片市场,成为对华出口的唯一替代品。

从这个角度看,鸦片不是“英国人的毒品武器”,而是清朝长期封闭贸易、拒绝市场开放的制度性副产品。相当于你使坏,最后逼着别人也使坏。


二、鸦片不是阴谋,而是结构性失衡下的破局工具 

在中国语境中,鸦片战争几乎等同于“毒品战争”。教科书反复强调英国以“毒品换黄金”,毒害中国人民,掠夺国家财富。但我们需要问一个更深层的问题:

为什么英国要用鸦片来换黄金?

为什么清政府在鸦片贸易成规模前,早已对白银流入欣然接受?

当我们把“鸦片”从道德议题还原为“出口商品”,这场战争的真实面貌就逐渐清晰了——它不是“毒品与人权”的冲突,而是市场出口与贸易权利的冲突,是一种“制度逼出的选择”。

2.1 鸦片,是“结构性失衡的出口替代品” 

如前所述,中英贸易极度失衡,中国出口畅通无阻,而对英国商品的进口则被严控、甚至禁止。这使英国陷入长期逆差困境。

在这种结构下,英国政府与商人最初的目标并非走私鸦片,而是推动毛呢、机器等工业品进入中国市场,建立平等贸易关系。我们可以从以下几个历史事件中看出英国的原始意图:

? 1793年马戛尔尼使团:英国国王乔治三世派出特使请求与清廷建立外交关系、开放更多港口,未果。

? 1816年阿美士德使团:再度请求扩大贸易与派驻使节,被拒。

? 1820年代起,多次商业代表与清廷交涉被拒,连贸易纠纷都无法申诉。

正如学者裴宜理(Elizabeth Perry)所说:“这是一个现代主权国家,想与一个不理解主权对等的前现代国家谈判。”

中英经济观念:天差地别。中国:小农经济+王权专制+人治社会。英国:市场经济+宪政民主+契约社会。 

于是,鸦片作为一种本土需求存在、边境监管松懈、收益巨大的商品,顺理成章成为贸易突破口。清政府无法提供制度性市场回报,鸦片于是成为英方商业体系的“结构性出口补偿”。

这并不是“阴谋论”,而是“制度套利”在全球化早期阶段的一种必然逻辑。

2.2 清政府的“双重标准”:一边痛斥鸦片,一边默许其流通 

林则徐被称为英雄,但他的“虎门销烟”其实并不是清政府长期一贯的鸦片政策,而是一场突然的强力纠偏。更严重的问题在于,林则徐不仅是禁烟,而是禁绝一切外贸,英国商人一刀切,尽数驱逐。

在林之前,大多数官员对鸦片的态度是“明禁暗许”,甚至将其作为地方财政的重要来源之一:

? 两广地区早在嘉庆年间就通过“行贿通道”默许鸦片走私;

? 粤海关通过灰色收费机制,从鸦片贸易中获取大量银两;

? 一些地方甚至出现“以烟养官”的现象。

据统计,到1830年代,清朝每年吸收鸦片已超4万箱,形成上亿两白银的市场规模。换言之,鸦片已经成为中国民间消费的常规商品。

那么,为什么突然要强行销毁?

一方面,林则徐深知鸦片已造成社会问题,尤其是兵士、文官阶层吸食成风,危及军政根基;另一方面,销烟成为向皇帝表忠、树立“反腐铁腕”形象的手段。

但林的做法——在无任何赔偿与法律程序下焚毁英国商人私有财产——在当时国际公法框架下,等同于“非法侵夺外国资产”,这成为英国出兵的法理依据。

另外,正如研究者们所指出的,当时并无国际禁毒公约,也无中国立法明确鸦片为非法商品,英方无法接受这种超法行为。

至此,中英两国由贸易引发的争端开始激化,无从平等对话、寻常正常外交途径解决问题的“日不落帝国”在商人们的强烈要求下,滋生了武力解决争端的想法。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英国出兵时,在本国国会并未遭到强烈反对,甚至得到了不少自由派的支持。他们认为这是一场“保商权、护贸易”的战争。

但即便到这个时候,也还依然有对话的可能。统领英军的义律Admiral Sir Charles Elliot,1801—1875 年)多次投书,可惜的是,却没有一个满清大臣愿意对话!因为,天朝对蛮夷,没有对话这一说。就如同对米帝,那就只有打击,没有对等对话一说一样。 

结果义律只能把要求最后谈判的《巴麦尊子爵致中国皇帝钦命宰相书》丢在厦门的沙滩上……这个文书口气还算客气,“大英国主,调派水陆军师,前往中国海境,求讨皇帝昭雪伸冤。”

2.3 鸦片战争,不是“为鸦片而战”,而是“借鸦片开战” 

鸦片,是矛盾的引信,但不是战争的核心。虎门禁烟的“民族英雄”林则徐,实际上后来180 度转弯,鼓励鸦片种植,这一点估计让很多人惊掉下巴。面对洋烟大行其道,赚光白银的局面,太常寺卿许乃济1836年就给道光提了个惊世骇俗的建议:听任国内种植,以抵制外来鸦片。

实际上,鸦片战争的始作俑者——道光在没当皇帝之前就喜欢抽鸦片,其余亲王、郡王、公主、高级官员、高级文人瘾君子更是不计其数。非要说他们禁烟是忧国忧民,那你真是想多了!

所以满清禁止鸦片贸易真的抵御外辱,为民着想吗?显然不是!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洋烟赚走了大量的作为硬通货的白银,导致国内“银贵钱贱”,严重危及清政府的财税基础。说到底,是中英贸易冲突。

而这场战争的真正核心,是两个文明之间对“国际交往规则”的完全误判与背离。

清政府认为:我是天朝,你是夷人,你不能平起平坐。你来贡品,我赏你买卖,是我的恩典,不是你的权利。你出的问题,是你道德堕落,不是制度不公。

英国政府认为:我是主权国家,你也是。我们之间必须有公开外交渠道、对等通商权、明确产权保护与赔偿机制。你要保护国内市场可以,但你不能一边赚我的钱,一边烧我的货。

林则徐说英军“一至岸上,则该夷无他技能,且其浑身裹缠,腰腿僵硬,一仆不能复起,不独一兵可手刃数夷,即乡井平民,亦尽足以制其死命”。这犹如今天一些天,张口川普是希特勒,闭口川普是疯子,就是不把川普当正常人,美国当正常国家。 

林则徐被称为“近人中国睁眼看世界第一人”。其实这一美称名过于实!他完全不懂世界,不懂“国际法”,说是瞎子还差不多。但他的时代,这个国家的世界观整个就错的:不知道地球是圆的;不知道人性是相同的;不知道国家是平等的;不知道贸易是要公平的;更不知道契约是神圣的!

皇权的无耻+臣民的无知——在这样的结构张力之下,鸦片当然只是压垮系统的最后一根稻草。

今天,我们进步了吗?彻底走出来了吗?


三、不是打不过,而是制度不兼容:清朝的深层败因 

在主流大众叙事中,鸦片战争的失败常常被归因于“船坚炮利”——西方有坚船利炮,我们刀枪不入;他们用科技征服了我们,我们用冷兵器迎敌,自然节节败退。

但若我们仅仅停留在“科技落后”的解释框架中,就容易陷入一种错误的“物理主义的历史观”,看不清真相。事实上,物质与技术只是表象,制度与理念才是根源。

真正决定这场战争胜负的,不是火炮射程的差距,而是两个体系对“世界规则”的理解与适应力的天壤之别。

历史和今天都证明:落后并不一定挨打,是导致落后的愚昧和野蛮必然挨打!

3.1 “天朝体制”VS“全球化法治秩序”:根本不在一个宇宙 

清帝国的统治逻辑,是建立在“皇权中心主义”之上的:

? 以皇帝为天命之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 国家不承认与之平等的外交主体,外国来使即为朝贡;

? 内务府治理对外事务,外交不是外交,是“夷务”;

? 法律不保护“外夷”,而是保护朝廷体面。

而英国当时已是一个宪政化与市场化的工业国家,其国家行为必须:

? 遵循契约精神;

? 尊重私人财产权;

? 通过议会与法治维护对外贸易秩序;

? 在全球范围内推进对等主权与海洋法则。

因此,中英之间的战争,当然不能简单归结为一个“野蛮国家侵略文明国家”,而是一个“高度制度化国家”试图用全球规则进入一个“自我封闭、拒绝对等”的帝国体系。

正如历史学家周锡瑞(Joseph Esherick)所指出:

“清朝不是败在英国的火炮,而是败在英国人的信念体系与组织能力。”

3.2 通商逻辑的冲突:广州十三行 vs 全球自由港 

再看两国的贸易制度安排。

英国当时早已建立起遍布全球的自由港网络,如新加坡、马六甲、加尔各答、好望角等,无论是商人、物资还是资本流通,效率极高、规则透明。

而清朝采取的则是:

? 只准在广州通商;

? 只能通过十三行中间商;

? 外商不得入城、不得设点、不得诉讼、不得直达朝廷;

? 所有贸易以“赏赐逻辑”定价,完全缺乏市场调节机制。

这种高度封闭、权力导向、国家垄断的通商制度,根本无法承载一个全球资本主义国家的交往诉求。英国的市场力量与行政效率完全无从施展。

3.3 领事裁判权、最惠国待遇、关税自主权为何成为清朝溃败的标志? 

鸦片战争之后,清廷与英国签署《南京条约》,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近代不平等条约”。

为什么不平等?表面看是赔款、割地、通商,实质上是:

? 失去了关税自主权:所有进口货物税率需与英方谈判决定;

? 被迫接受领事裁判权:英人在中国犯罪不受中国法庭审判,而由英国领事裁定;

? 给予最惠国待遇:英国获得的所有通商权益,自动向其他列强开放。

这些制度安排,是现代国际法和主权国家交往中的常规机制,但对清朝来说,它们意味着“权威的瓦解”。

为什么?因为清帝国不是现代意义上的国家,而是一种“皇权-臣民-朝贡”的等级宇宙。它无法也不愿将“外国人”视作“平等主体”,更不能容许“法律平等”。

所以,清朝不是败在“不正义”,而是败在“不现代”。

如果说西方的要求和中国的利益有冲突,那也是和满清统治者的利益有冲突;如果说屈辱,那也是道光、咸丰的屈辱。

对于普通民众,鸦片战争的枪炮声,恰恰是打破铁屋窗户,摆脱数百年枷锁,真正进入现代文明的契机。

3.4 英国“赢”了什么?清朝“输”掉了什么? 

英国赢得的不只是市场,更是一整套与清朝完全不兼容的全球秩序的试运行平台:

? 在五口通商港设立租界,发展银行、电报、邮政;

? 推动汉口、天津、上海等地商品与资本流通;

? 建立近代意义上的法律、工商与外汇制度雏形。

而清朝失去的,不只是银子与主权,而是对这个世界的解释权与参与权

从此之后,中国不再能用“天朝体制”解释世界,而必须用“世界体制”重新认识自己。

这场冲突,表面上是“英国打了进来”,实质上是“清朝落在后面”。


四、被压缩的历史:我们如何叙述鸦片战争? 

鸦片战争是一场复杂的、全球化早期阶段的重大制度冲突,但在中国语境中,它却常常被简化为“一场侵略战争”“一场毒品战争”乃至“西方殖民野蛮性的铁证”。

从小学到大学,从教科书到影视剧,我们熟悉的叙事模式几乎从不变化:

“英国为了向中国倾销毒品,在中国人民坚决抵制下悍然发动战争,最终导致我国被迫签订丧权辱国的《南京条约》,开始了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屈辱历程。”

这种叙述当然有它的历史基础,也激发了几代人的民族情感。但问题在于——

这段历史,过于被压缩了。

它被压缩成情绪化的标签,而非理性的结构分析;

它被压缩成“黑白对错”,而不是制度与文明的相遇与碰撞。

鸦片不可怕:真正可怕的中国人的思想鸦片…精神鸦片!思芦如此反思:“咸丰对签订的条约根本不打算遵守,这是引起二鸦战争的原因。他说:‘自古要盟不信,本属权宜。’

所以这是一场‘毁约战争’。一再陷入了违约、挨打、定新约,再违约、再挨打的循环中。挨打越来越重,条约也越来越苛刻。二鸦战争说明,落后不一定会被挨打,但是不遵守规则,不按国际公理行事一定要挨打。”

4.1 “鸦片”是最方便的情绪动员工具 

为什么这段历史一开始就被定名为“鸦片战争”?因为它方便。

鸦片,是一切罪恶与耻辱的象征:毒害身体、摧毁意志、奴化国民,是“万恶资本主义”的绝佳样板。通过“鸦片”这一关键词,可以迅速完成政治动员:

? 强化民族受害者心态;

? 掩盖制度落后的结构根源;

? 模糊中英之间错综复杂的制度与经济关系。

但这种道德化的简化叙述,恰恰剥夺了我们真正理解战争、理解近代世界秩序的能力。

袁伟时教授在《现代化与中国的历史教科书问题》中指出:

“我们用‘国耻’教育青少年,但教育了几十年,学生依然不理解什么叫主权、什么叫国家、什么叫现代法律秩序。”——这意味着什么,我们的主流思想与思维还没有走出晚清! 

如果近200年过去,我们还是站在原地,不能理解真正的现代文明是什么,那这么多年所经历的血泪、曲折、痛苦通通都没有价值,它只会成为重复重复再重复的大坑,一次次的等待我们跳进去!

4.2 历史学界的反思:不要用道德情绪遮蔽制度真相 

自2000 年代以来,中国历史学界逐渐出现对鸦片战争叙述的反思浪潮,代表人物有:

? 袁伟时:主张从国家制度建设与国际规则认知角度重新理解近代史;

? 秦晖:认为“落后就要挨打”的逻辑遮蔽了制度失败的责任;

? 易中天:在《简明中华史》中提到,“‘被侵略’不能成为一切问题的替罪羊”;

? 许倬云、何炳棣、茅海建:从不同角度提出“鸦片战争是一场秩序冲突”的理解。

这些学者指出,我们的问题不在于“是否记得鸦片战争”,而在于“是否真正理解了它”。

如果我们把所有失败都归因于“列强侵略”,那么就很容易跳过最该追问的问题:

? 为什么鸦片能畅通无阻,而工业品不能?

? 为什么白银流入时我们欣然接受,鸦片换回白银就成为“国耻”?

? 为什么英国能组织东印度公司、皇家舰队、外交使团,而我们依旧用内务府管理外

夷?

正如秦晖教授所说:

“鸦片战争不是被打败,而是被淘汰。”

4.3 情绪叙事的后果:对外仇恨,对内盲目 

被压缩的历史叙事形同宣传,长期延续会制造两个严重后果:

1. 对外:仇恨取代理性

我们容易将一切冲突简化为“侵略与反侵略”,从而忽视自身制度的问题,不理解国

际规则为何建立,也不知道如何更好进入现行秩序。

2. 对内:闭环体制不愿反省

当问题可以归结为“外敌使然”,就没有动力审视体制结构、治理模式、经济政策,更不会承认体制性失败的教训。

鸦片战争本可成为一场现代中国“对接世界秩序”的精彩第一课,但我们硬是通过灌输,把它变成了“封闭情绪体制的强化剂”。

结果就是:

? 我们永远处于受害者叙事;

? 永远期待“有外敌则一切合理”;

? 永远躲避制度改革的正视。


五、今天的我们:是否正在复制另一场“鸦片战争”? 

历史并不简单重复,但它常常押韵。

如果说1840年的鸦片战争是一场“中英贸易战”,其失败源于制度不兼容与贸易封闭;那么今天,中美之间正在展开的结构性冲突,是否是第二次“制度性贸易战争”?

鸦片战争是一场关于市场准入、贸易公平、国际秩序的正面冲突。今天的中美贸易战,本质上亦如此。

我们必须直面这个令人不安的类比:

我们是否正在重演“只想出口、不愿进口”、 “只想自由贸易,却拒绝自由本身”、“只想收获世界、不愿自身改革”、“只要红利、不愿对等”的清朝权贵经济之贸易策略?

5.1 过去是茶叶、丝绸、瓷器,今天是芯片、光伏、电动车 

1840 年前,中国其实就是英国的“世界工厂”了——源源不断向西方出口茶叶、瓷器、丝绸,却严格限制外国产品进入国内市场。

2020 年代,中国依旧是全球最大制造国,主导光伏、稀土、电池、电动车等关键产业链,但对外资、尤其是美资在金融、数据、技术标准、审查制度等领域仍设置了大量“看不见的壁垒”。

? 过去的“十三行”变成了今天的“准入负面清单”;

? 过去的“中间商制度”变成了今天的“红色供应链”;

? 过去的“闭关锁国”变成了今天的“网络主权”与“内循环”战略。

不同的是,今天的我们在表面上掌握了更加强大的产能、巨大的市场、完整的供应链——但相同的是,我们依然没有成为一个制度意义上的“自由市场国家”。

就像当年清朝靠白银积累换取“盛世虚像”,今天的中国靠顺差堆积换取“数字繁荣”。可一旦全球体系失衡,外需断裂,底层结构就暴露无遗。

5.2 中美结构性冲突,不是“贸易摩擦”,而是“制度脱钩” 

从川普1.0 到拜登,再到川普2.0美政府的对华政策,尽管风格各异,但本质上是“共识性收缩”:

? 从2018年中美贸易战正式爆发开始,美国对中征收惩罚性关税;

? 到2025年川普推出“对等关税原则”:你出口我多少,我也要出口你多少;

? 再到当下美国正式将关税战全面制度化,对中国商品加征145%关税。

这不是一时之气,更不是“竞选操作”,也不是“老大嫉妒老二”的所谓“修昔底德陷阱”,而是“客户(全球最大消费市场”对“商家(全球最大制造国)”发出的“结构性问责”:

你不能一边占尽规则红利,一边破坏规则本身;

不能一边享受全球供应链,一边筑起体制铁幕;

不能靠权贵资本操控市场,却要求他人按自由主义方式对你开放。

换言之,这是一场与当年英国一样的结构博弈:

? 英国说:“让我们建立开放市场”,清朝说:“你可以来进贡”;

? 美国说:“让我们实现对等互惠”,中国说:“请尊重中国特色”。

这种话语结构的根本不对称,导致谈判永远是“各说各话”,制度脱钩变成必然趋势。

5.3 今天的“鸦片”是什么? 

历史不会简单复刻,但机制可能重演。

在1840 年,鸦片成为破坏封闭体系的突破口。

在2020 年代,类似“鸦片”的替代品也在上演:

? 中国大量出口“绿色工业产品”到欧美,却不愿让外资在本地做同样的事;

? 在AI、芯片、通信、社交媒体领域持续“进口限制、出口垄断”;

? 对内实行行政管制、补贴政策、价格控制,对外却要求享受“自由市场地位”。

这其实就是今天的“制度性鸦片”——靠不对称体系获得利益,却拒绝制度透明与权利交换。

最终,这种模式会逼迫全球其他国家构建“制度防火墙”——就像英国最终被迫开战,美国今天被迫设限。

不是因为你太强,而是因为你不透明、不对等、不自由,只强调自身“特色”,不承认他人其实也是人,人人平等,贸易也要对等,才是可持续的经贸往来!

六、尾声:鸦片战争的理性终结,不是记恨,而是觉醒 

鸦片战争距今已近两百年,但它的回音并未远去。我们所面对的并不是一段“远古屈辱史”,而是一段尚未完成的历史,是一场我们仍未彻底领悟其结构与真相的制度剧本。

中国人至今仍对“鸦片战争”耿耿于怀,很多人认为那是“英国的罪”、“毒品的耻”,是“帝国主义入侵”的肇始。但我们很少认真追问:

? 为什么我们只能出口茶叶,而不能进口毛呢?

? 为什么我们拒绝对等通商,却又渴望长期顺差?

? 为什么我们拥有那么多“洋务运动”的英雄,却始终无法建设出一个制度现代国家?

如果我们始终用“被侵略”的角度去叙述历史,我们就永远在情绪里打转,而不去问:“我们那时是否具备进入世界体系的硬核制度条件?”

我们今天常说,现代化不能忘本。但历史真正的“本”不在传统,更不在记恨,而在人心,在真实而良善的自省;不再回避责任,而要勇于改革。

正如袁伟时教授所说:

历史不是为了复仇而记忆,而是为了反省而保留。”

正如秦晖提醒我们:

“鸦片战争不是西方打败了中国,而是现代打败了前现代。”

我并不太同意什么现代、前现代的划分,我想直截了当说的是: 

“鸦片战争不是西方打败了中国,而是先进打败了落后。”

今天的我们如果还想往前走,不再堕入历史的深渊,必须意识到:

自由贸易的根基,从来不是便宜货,而是制度兼容;

全球秩序的钥匙,从来不是国力位次,而是治理逻辑;

真正的强大,不在于输出多少,而在于是否能共同制定规则。

不自由的国家不可能长久享受自由贸易红利,自由才是自由贸易硬核门票。

中国的精英以及整个中华民族必须再次做出良心选择,并接受未来历史的检验: 

是继续坚持封闭体系、权贵资本、国家主导,维持一个只为“赢面”设计、不容正义“反问”的经济帝国?

还是真正走向制度透明、契约精神、开放市场,成为全球信任体系中一个有力而平等的参与者?

请务必记住:鸦片战争的终结,不是“英国打败了中国”,而是中国第一次被迫面对一个我们并未准备好的现代文明世界!

中美贸易战的走向,将是中国第二次面对全球秩序时的抉择时刻。

我们固然可以用“主权”、“发展”、“道路自信”来回避制度改革!

是否也可以用“文明自觉”、“制度对接”真正打通现代化的深水区?

切记:

自由贸易不会永远向不自由的体制开放;

全球市场也不为不公平的规则长期买单。

自由与开放的制度,才是全球经济的通行证。

透明、对等、法治,才是可持续发展的地基。

1840 年的那扇门已经被炮火轰开,2025年的这扇门——我们将如何走出去,或者是否再次关闭——将决定我们这一代人的命运,也将决定我们的子孙是否仍将重复我们未完成的历史功课。

愿我们铭记中国本土保守主义者孔子的教诲:‘毋意,毋必,毋固,毋我’——请放下自意、自大、自我、固执,真正为中华民族千秋万代的生生不息、文明昌盛,发自良心地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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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当前共有39条评论
  • 洋知青1 回复 jincao

    民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你都理解不了?你非要钻牛角尖,随便。为了反华或反共,把鸦片战争洗白的观点你也认同?如是,你连自己的黄皮肤和你用的汉字文化都对不起。

    =======

    嘿嘿,你自己信吗?反正共产党的伟大领袖没一个信的。

    中国元朝,清朝,共产党政权没有一个不是靠杀戮上台的。民载不了恶魔的舟,民也覆不了屠夫的舟。在人民连话都不敢多说的社会,在所有宣传都造假的社会,谈什么民能载舟亦能覆舟?除非人民有更大的权力。可是这个权力伟大领袖会给人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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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incao 回复 洋知青1

    民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你都理解不了?你非要钻牛角尖,随便。为了反华或反共,把鸦片战争洗白的观点你也认同?如是,你连自己的黄皮肤和你用的汉字文化都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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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翰山

    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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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洋知青1 回复 101Beijing

    就是,洋马列现在还在祸害中国,太崇洋媚外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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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01Beijing

    崇洋媚外太过分了,西方学者一直使用鸦片战争而且深感亏欠,唯有中国右派替主子辩解,太可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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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洋知青1 回复 jincao

    中国共产党被不被抛弃,取决于大多数中国人民。封建王朝早就离开历史舞台。只不过在些人脑子里还存有封建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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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人民什么时候说的算的,能不能解释清楚?奴才没有说话权,还来代表中国人民,恶心不恶心?

    封建是什么?封建就是一言九鼎。把一言九鼎叫做一锤定音就不封建了吗?把光腚皇改称伟大领袖就不封建了吗?把圣旨改叫习思想就不封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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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做梦

    好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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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incao 回复 洋知青1

    中国共产党被不被抛弃,取决于大多数中国人民。封建王朝早就离开历史舞台。只不过在些人脑子里还存有封建思想。别人助纣为虐,你分不清中共利益和中国人利益,站在美国立场叫嚣打压中国不叫助纣为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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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洋知青1 回复 jincao

    嘿嘿,没想到不忘百年古懂洋马列初心,并助纣为孽的也与时具进了啊!那你为什么还不抛弃共产党,抛弃封建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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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incao 回复 洋知青1

    一个脑子被意识形态掩埋的从门缝里看世界的人。自己和自己纠缠吧,时代时刻在前进,你还留在知青时代里看世界吧,你看不懂的东西会越来越多。与时俱进对你来说有点太晚了,你就抱着您的意识形态知青心态在有生之年继续看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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