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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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涩天使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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昕伟的变化肉眼可见,他脸上那层长期笼罩的阴郁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神采奕奕的容光,就像凛冬褪去后被春日的暖阳彻底拥抱。迪娜的出现犹如一阵春风,掀起了他生活中的惊涛巨浪——那些长久压在心头的沉重,如今仿佛随着夜风散去,轻松得让人几乎不敢相信。他眼神中多了久违的明亮,脚步轻快了不少,这种由内而外的喜悦比任何灵丹妙药都更有效。

迪娜不仅带来了情感上的慰藉,更在生活上给予了细致入微的关怀。她为他精心调配饮食,帮助他调整作息,点滴之中让他逐渐恢复了昔日的活力。每一天的日子都被重新梳理得井井有条。他们时常一起到社区中心锻炼身体,或是在公园的小道上慢跑,那些简单却充满暖意的互动,不仅让昕伟的身体强健起来,也成为了两人携手度过的珍贵时光。生活不再是压抑的沉闷,而是开始盛放出明媚的色彩。

然而,这段婚姻的背后,却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最近几年,徐昕伟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好,他和迪娜的结合,实质上只是有名无实。由于身体原因,他无法进行正常的夫妻生活。这也是他选择和迪娜结婚的原因之一:一方面是为了真诚地回报她对小娟无微不至的关爱和照顾,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帮助她获得合法的绿卡身份,让她能够在美国安心生活。他将这一切都默默地藏在心底,不曾向任何人提及。

徐昕伟的心思并没有被迪娜完全理解。在她纯真的内心深处,她对徐昕伟的感情是毫无杂质的男女之爱,是真正的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她从未想过这段婚姻背后会有其他的原因,更不曾怀疑徐昕伟对她的真心。在她看来,他们之间的结合是水到渠成,是命中注定,不应该,也不允许有任何其他杂念的掺杂。

婚后不久,迪娜便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敏锐地察觉到了徐昕伟身体上的“弱点”。他早已做好了被她看不起,甚至被嫌弃的心理准备,想象着她可能会有的失望和不解。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迪娜得知真相后,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介意,更没有他预想中的失望和嫌弃。她说,你的问题应该只是暂时的,是你过去对自己照顾不周,长期生活不规律、精神压力过大造成的,只要好好调理,一定可以恢复的。

迪娜并非只是说说而已。她已经开始半工半读地学习护理课程,对于健康和护理方面有着一定的专业领悟能力。她开始查阅大量的医学资料,学习相关的知识,也带着徐昕伟去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仔细询问医生各种细节,力求找到最佳的解决方案。随后,她便按照科学的方法和要求,开始为徐昕伟制定详细的康复计划,从饮食、作息、运动、心理等各个方面入手,帮助他重新构建健康的生活方式。

所有这些,迪娜都做得不动声色,润物细无声,没有刻意强调什么,更没有让他觉得她是在刻意做什么。她只是默默地陪伴在他身边,用她的温柔和耐心,一点一滴地改变着他的生活。她会在餐桌上为他准备营养均衡的饭菜,会在清晨拉着他一起去公园跑步,会在他工作疲惫时为他泡上一杯热茶,也会在他心情低落时静静地陪伴在他身边,给他安慰和鼓励。她用她特有的方式,诠释着爱和关怀的真正含义。这就是迪娜的与众不同和智慧所在,她用她的真心和行动,默默地守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也用她的爱,一点点地治愈着徐昕伟曾经受过的伤痛。

******

酒庄内,柔和的灯光宛如一层金色的薄纱,轻轻倾泻在夏义雄手中的高脚杯上。杯中深红色的酒液仿若一块凝固的红宝石,折射出淡淡的金红光晕,迷离而魅惑。他端着酒杯,脚步从容,缓缓走向徐昕伟的身旁,另一只手捧着一杯刚刚斟满的红酒。他将酒递过去,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语气里夹杂着一抹隐晦的试探,像不经意间问道:“老徐,我观察你好久了。你的生活看似简单,甚至可以说平淡,却活得如此自在而惬意。这里面,是否藏着什么特别的秘诀?”

他有意回避了之前刻意撮合徐昕伟与迪娜的事,而徐昕伟则心照不宣,装作毫不知情。

徐昕伟的心情确实不错,自从迪娜闯入他和女儿的生活,整个人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人一旦心情舒畅,便会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变得简单、平和,仿佛生活本该如此。他抬眼,接过酒杯,淡淡一笑。轻轻抿了一口,酒液在舌尖缓缓流淌,醇厚的香气宛若在唇齿间跳舞。他放下酒杯,目光不经意地落在桌上那支朴实无华却颇为耐用的签字笔上,语气平淡而舒缓,却透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后的从容:“秘诀?其实真没有什么秘诀。”

他微微一顿,目光深邃而温和,仿佛穿透了灯影与时光的交错。“我只是尽力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也乐于为自己和身边的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有意义的事。踏踏实实地过好每一天,简简单单地生活,仅此而已。”

夏义雄闻言,眉头微蹙,低下头沉思片刻。他垂眸注视着手中荡起微澜的酒液,仿佛在凝视自己内心深处的倒影,语气中带着几分困惑与不解:“可我不明白,我拥有了那么多东西——豪车、名表,别人梦寐以求的财富,可这些东西为什么无法让我从心底感到真正的满足和快乐?”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迷茫,还有一抹隐隐的羡慕。

徐昕伟静静看着他,目光如一汪清泉,平静而深邃。他的声音低沉且富有磁性:“或许,你需要的不是别人对你的羡慕和喜欢,而是被真正地理解和懂得。人与人之间真正的关系,不是由外在的物质堆砌而成的,而是源于心灵深处的真诚连接,是灵魂与灵魂之间的共鸣。”

窗外,夜风轻拂,远处街灯模糊,昕伟的目光穿透了那层朦胧,仿佛追忆着某段未曾诉诸言语的过往。他的语调低缓而深邃,像在诉说一段关于人生与幸福的哲理:“幸福的日子总是相似的,而烦恼的生活,却各有不同。千千万万种烦恼,归根结底,许多时候是我们自己给自己制造的。”

话音未落,夏义雄已怔住,手中酒杯微微晃动,杯中的红酒泛起层层涟漪。他缓缓问道:“所以,你是说,那些顶尖名校的毕业生,或者那些内心真正自信的人,不会刻意炫耀自己的背景和财富,因为他们的自信是发自内心的,而我们的炫耀,其实是掩饰内心的不安和空虚?”

“可以这么说。”徐昕伟轻轻点头,语气意味深长,“真正的自信,不需要外物来证明。它是一种内心的平静与笃定,是一种对自身价值的清晰认知。就像开一辆普通的车,喝一杯普通的咖啡,也能从中感受到满足和喜悦,甚至更加纯粹的快乐。”

夏义雄的眼神渐渐柔和,他目光低垂,若有所思,手指轻敲着酒杯边缘,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声音仿佛在叩问着内心深处久未触及的答案。他轻声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也许,我一直拼命炫耀的,恰恰是我内心深处不确定的东西,是我所缺失的东西吧……”

酒庄里,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窗外,街灯在夜色中轻轻闪烁,风铃在屋檐下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仿佛回应着夏义雄低垂的目光。这声音如同一场迟来的觉醒,一次关于人生意义的深刻反思。

******

夜晚,书房里只亮着一盏台灯,暖黄色的光线倾泻在深色的木质桌面上,勾勒出一排名表的轮廓——百达翡丽、劳力士、江诗丹顿,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每一枚都曾承载着夏义雄的骄傲与炫耀。他端详着这些表,手指缓缓划过冰冷的金属表壳,细腻的刻度和华丽的设计映照出他略显落寞的脸庞。然而,这些曾经让他无比自豪的物件,如今却像没有生命的摆设,散发出一种陌生的疏离感。他轻轻叹了口气,脑海中浮现出昨天在酒庄里听到的对话。

“那些老人们真有意思。”小娟的声音带着他许久未曾听到的真诚与轻松的笑意,“有位爷爷给我们讲他参加越战的经历,说第一次看到直升机时心跳得快要爆炸了,但后来他竟然成了一名飞行员。他笑着说,那是上帝跟他开了一个玩笑。”夏义雄当时听得有些心不在焉,却又隐隐觉得这话里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接着,迪娜说起一位意大利移民的后裔,她一边揉面一边听收音机,靠做披萨养活了七个孩子。类似的故事还有很多,每一个都饱含着真实的生活气息,每一个都带着迪娜和小娟特有的轻快与温暖。而迪娜最后的总结更是让他记忆犹新:“这些人,让我觉得生活的意义不在于拥有什么,而在于经历过什么,感受过什么。”

夏义雄低下头,凝视着桌上的名表。这些耀眼的物件带给他的从来都不是这样的故事,不是这样的感动,而是浅薄的羡慕和短暂的满足。他忽然觉得这些东西轻得像一片羽毛,根本无法承载真正的意义。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拨通了迪娜的号码,语气中比平时少了一份趾高气扬,多了一份诚恳:“迪娜,我可以和你一起去老人院做义工吗?”

电话那头的迪娜先是顿了顿,随即轻快地笑出声来:“你?做义工?那可不只是听故事,还得拖地、端茶、陪老人散步,够你忙活的。这可都是伺候人的活儿。”

“我知道。”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透着一种难得的坚定:“我想试试。”

几天后,夏义雄站在老人院宽敞的大厅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窗户,斜斜地洒在地板上,形成一道道明亮的光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这种味道让他略微有些不适应。他环顾四周,看到一些老人或坐在轮椅上,或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还有一些则安静地看着报纸或闭目养神。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一种局促不安,这种感觉是他以往很少体验到的。那些平日里他惯用的玩笑和客套话,那些在商场上游刃有余的社交技巧,在这里似乎都失去了效用,显得格格不入。他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些饱经风霜的老人们交流,内心有些忐忑,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他硬着头皮走到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面前,老人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格子衬衫,戴着一副老花镜,正低头看着手中的书。夏义雄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些,他轻声问道:“老人家,您好,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他的语气略微有些生硬,手也不安地在裤缝上摩挲着,显得有些紧张。

老人听到声音,缓缓抬起头,眯起眼睛,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他几秒钟,然后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有些发黄的牙齿:“坐下吧,年轻人,陪我聊聊天。我这里有的是故事,可不是那些装在书本里的,都是活生生的经历。”老人的笑容很慈祥,眼神中带着一丝洞察世事的睿智。夏义雄愣了一下,随即也露出一抹略带拘谨的微笑,他搬了张椅子,小心翼翼地在老人旁边坐下,尽量让自己坐得端正一些。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夏义雄仿佛进入了一个时光隧道,聆听着老人娓娓道来的人生故事。他听到了关于越战时期那些惊心动魄、壮怀激烈的回忆,听到了移民家庭在美国打拼的坚韧和辛酸,也听到了几十年婚姻生活中那些平淡却又感人至深的温柔与甜蜜。他时而认真地倾听,微微点头表示赞同,时而发出低低的笑声,被老人幽默的讲述逗乐,甚至偶尔也会小心翼翼地插上一两句提问,引导老人兴致勃勃地继续讲下去。那些平凡的故事没有奢华的背景,也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真实和力量,深深地打动着夏义雄的心。这些故事像一股暖流,悄悄地融化了他心中长久以来的浮躁和不安,让他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平静和踏实。他发现,与这些老人交流,并不需要那些虚假的客套和奉承,只需要真诚地倾听和陪伴,就能建立起一种心灵上的连接。

回家的路上,夏义雄开着车,窗外城市的灯火逐渐亮起,霓虹闪烁,将夜空点缀得五彩缤纷。他没有打开车内的音乐,而是任凭夜晚的静谧在车厢内静静流淌。他闭上眼睛,回味着刚才听到的那些故事,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老人们讲述时的神情,他们眼神中的真诚、平和,以及经历岁月沉淀后所散发出的智慧光芒,都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他将车停靠在路边,望着夜空中稀疏的星光,那些闪烁的星光像一颗颗微小的眼睛,注视着这个喧嚣的城市。他打开车窗,任由清凉的夜风吹拂着他的脸庞,他轻声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夜空中的星辰倾诉:“这或许……才是生活本来的样子吧,平淡而真实,简单而美好。”

那一刻,他的内心仿佛被某种东西轻轻地填满了一部分空缺,那种空虚和浮躁感似乎也消散了不少。他下定决心,要从现在开始,放下那些徒有虚名的炫耀和攀比,去追寻内心真正的平静与满足,去过一种更加真实、更加有意义的生活。他知道,这条路还很长,但他已经迈出了第一步,而且是认真而坚定的一步。

******

几个月后,徐昕伟独自一人坐在“苦涩天使”咖啡厅靠窗的角落里,手中捧着一本翻开的书,目光却并没有停留在书页上,思绪不时飘向远方。他神情看似平静,内心却并非如此宁静。偶然间,他的目光被不远处的一个熟悉身影吸引——伊丽莎白正温柔地低着头,逗弄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银铃般的笑声清脆悦耳,回荡在咖啡厅里。那一刻,徐昕伟的心头微微一动,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端起面前的咖啡杯,缓缓地走了过去。“我可以坐在这里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试探,也带着久别重逢的温柔。

“当然可以,请坐。”伊丽莎白并没有立刻抬头,她的语气淡然而平静,却带着浓浓的母性光辉,她的注意力仍然集中在怀中的孩子身上。

“孩子真可爱,她叫什么名字?”昕伟小心翼翼地问道,仿佛生怕自己唐突的举动会打破此刻的宁静,触碰到他们之间那条看不见的界限。

“辛蒂。”伊丽莎白轻声回答道,语调中流露出一丝骄傲和温馨,那是属于一位母亲特有的情感。

“好名字,很适合她。”昕伟轻声附和道。

听到这句话,伊丽莎白的动作似乎停顿了一瞬,然后她缓缓地抬起头,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紧接着便化作了亲切的笑容,她绽放出甜美而自然的笑容,轻声唤道:“布兰迪!真的是你,你最近怎么样?”

昕伟微微一笑,心中百感交集。他轻声唤出伊丽莎白的昵称:“利兹。”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一抹久别重逢的温情,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

伊丽莎白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他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上,脸上的笑容变得淡了一些,但依然保持着温和的表情,她轻声说道:“结婚了?恭喜你。”

“是的。”昕伟的笑容中带着一丝无奈,语气中也夹杂着淡淡的感慨,他坦然地说道:“你不愿意,只能继续向前走,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总要继续,不是吗?”

伊丽莎白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她的目光再次落回怀中的辛蒂身上,眼神中充满了温柔和慈爱。

昕伟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用平静的语气问:“我们的孩子,对吗?”声音虽然平静,却难以掩饰内心加速的心跳,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期待和渴望。

“是的。”伊丽莎白坦然地直视着他,她的眼中闪烁着坚毅和温柔的光芒,她没有回避这个问题,也没有任何的遮掩。“辛蒂是上帝赐予我的小天使,她的到来让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满足。真的要感谢你,布兰迪,你就像是上帝派来我身边的使者,我会永远感激你。”

“我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真的。”徐昕伟喃喃地说道,他的目光柔和而复杂,既有对伊丽莎白的祝福,也有对自己过去那段感情的释怀。“是你给了我一段美好的回忆,尤其是在我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你给了我支持和鼓励。如果你需要,我愿意承担起作父亲的责任,尽我所能地去照顾她,爱护她。”

“不,不用了。”伊丽莎白轻轻地摇了摇头,她的语气坚定而又小心翼翼,仿佛生怕自己的拒绝会伤害到徐昕伟。“她不需要你以父亲的身份出现在她的生活中。我知道在你们中国,血缘关系或许非常重要,但在美国,人们的观念并非完全如此。我不想占任何人的便宜,也不想给你带来任何困扰。我有足够能力独自抚养她,给她最好的生活。”

“我明白你的意思。”昕伟低声说道,他的声音温暖而沉静,他理解伊丽莎白的选择和坚持。“但我总觉得,冥冥之中,是我把她带到了这个世界上,我与她之间有着一种无法割舍的联系。”

“不,布兰迪,是上帝把她送到了我身边,你只是上帝派来的使者。”伊丽莎白低下头,温柔地抚摸着辛蒂稚嫩的脸颊,语气温柔而坚定,不容置疑。“你已经完美地完成了使命,现在,你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咖啡厅里只有轻柔的背景音乐在缓缓流淌。随后,他们又随意地聊了几句关于孩子的琐事,伊丽莎白看了看手表,站起身来说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先走了。”

昕伟目送着她抱着辛蒂离去,心中五味杂陈,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难以言喻。她仍然开着那辆白色的吉普车,只是车身已不如当年那般光鲜亮丽,多了些许岁月的痕迹,但却显得更加成熟和稳重。他想起她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我要努力,像中国父母那样好好培养这个有着中国血统的孩子。”那时的话语仿佛一句郑重的誓言,如今已成为了她正在努力践行的目标。

他不禁在心中感慨,伊丽莎白果然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人——她言出必行,说到做到。她曾说过要学习中文,为了让辛蒂从小就能熟练掌握两种语言,她便以身作则,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仅仅过了几个月,她的中文水平已经有了显著提高,不仅能和他进行自然的日常对话,而且发音相当标准,语调几乎与以中文为母语的人别无二致。

那一刻,徐昕伟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而难以言喻的情感:既有对伊丽莎白和辛蒂的欣慰和祝福,也有对自己过去那段感情的淡淡失落和释怀,以及对伊丽莎白身上所展现出的坚强、独立和母爱的深深敬佩。他知道,自己在伊丽莎白的人生中留下了一段不可磨灭的印记,尽管这个印记最终并不属于他,但他并不后悔。伊丽莎白的坚强、她的决心,以及她对生活的热爱,都在无时无刻地提醒着他:有些人注定只是生命中的过客,但他们却会以独特的方式,永远地留在你的记忆深处,成为你人生中一段难忘的风景。

******

不久之后,次贷危机的阴霾像阵飓风,快速笼罩了整个美国,也波及到了这个宁静的小镇。曾经熙熙攘攘的街道,如今变得冷清许多。许多商铺门口贴上了“出租”或“出售”的告示,空荡荡的橱窗映照着萧瑟的景象。酒庄的生意也大不如前,往日热闹的吧台如今空位多了起来,空气中不再充满欢声笑语,而是弥漫着一种隐隐的忧虑。

午后,阳光依旧透过落地窗洒进酒庄,但那温暖的金色却似乎褪去了几分,带着一种苍白的冷意。艾米莉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怀里抱着熟睡的孩子,轻轻摇晃着摇篮。她的目光有些呆滞地望着窗外,阳光映在她脸上,给她疲惫的神色添了一层柔和的光影。

肖彦钧坐在吧台边,手里拿着一份当天的报纸。头版头条的标题醒目刺眼:“房价持续下跌,银行坏账激增”。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把报纸放在吧台上,指尖无意识地轻敲着桌面,眼神中闪过一抹深思。

“我刚才听人说……”艾米莉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却带着一种低沉的疲惫,“伊丽莎白的房子被法拍了。”

肖彦钧抬起头,没有显得过于惊讶,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将目光转向窗外。“现在这种事太常见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无奈,“你看看那边。”他指向远处的居民区。

艾米莉顺着他的指向望去。果然,远处的草坪上插满了白色的“For Sale”牌子,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像一片白色的墓碑林,在阳光下显得刺眼而孤寂。一些牌子已经有些倾斜,或因风雨褪色,显然挂在那里许久,无人问津。

“这么多房子挂出去,谁还敢买啊?”艾米莉轻声说道,语气里充满了不解与困惑,也反映了那时社会普遍的迷茫和恐慌。

肖彦钧端起酒杯,轻轻摇晃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目光幽深。“其实,这时候正是买房的机会。”他的语气冷静而笃定,与周围的低迷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艾米莉一愣,转过头盯着他,像是不明白他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肖彦钧放下酒杯,继续说道:“房价现在已经跌破了成本价,甚至比建房子的成本还低。虽然短期内房价可能会继续下跌,但从长远来看,市场一定会回升。危机总会过去,只是时间问题。”

“可……现在买房,也意味着承担风险吧?”艾米莉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迟疑。她不是不懂肖彦钧的逻辑,但面对现实的焦虑和恐慌,让她难以忽视那种潜在的不安。

“风险当然有,但越是这样的时候,机会也越多。”肖彦钧微微前倾,语气变得更为坚定,“你看,大家都在抛售,不敢出手,可这正是我们和他们的不同之处:人家恐惧时你得贪婪,人家贪婪时你得恐惧。”

艾米莉没有接话,只是看着窗外,眼神飘向那些白色牌子,像是在思索他的这番话。

“当然,”肖彦钧顿了顿,语气缓了下来,“买房子不仅仅是一次投资,更需要耐心和眼光。而且,这也要看你有没有承担风险的资本和勇气。如果你害怕短期内房价继续下跌,那就等等。但我觉得,再等一段时间,应该会接近真正的谷底。”

他停下来,目光投向窗外,像是在审视整个街道的萧条景象,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几乎察觉不到的笑意,像是在看透某些尚未显现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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