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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小学时光:十岁的女霸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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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小学时光:十岁的女霸凌

11/15/2024


最近一位同事为读小学的儿子受霸凌而烦恼,由此不禁想起小学同学十岁女霸凌张桂芳。少女张桂芳欺负同学,她的母亲应付主要责任,老师与当地干部都是共犯。


我的家乡在苏北中部沿海某县。70年代初我们村(当时叫生产大队)有13个生产队,3000多人,面积约六平方公里。算是比较大的村。村里有一所中心小学,还是四所队办小学。新建小学是八队与九队合办,东方小学是十队与十一队合办。我家在十队,但家住在九队与十队交界处,离开新建小学更近。当时没有农庄,农户们房屋相距很远。我家唯一的邻居属九队,发小是邻居的儿子,与我同龄。这样父母决定让我去新建小学读书,与发小可以互相照应。


新建小学的教室原是九队一位地主家的正屋,三间坐北朝南的砖瓦房。生产队将东边两间的隔墙拆了,做成教室,余下西边一间做老师宿舍。学校只有一年级到三年级,约有五十名学生。教室里课桌分成三组,北边靠墙一组为一年级,中间二年级,南边靠门是三年级。我们一年级有16位学生,张桂芳所在的八队人数最多,大约有十人,十队仅我一人。八队学生中除张桂芳外,还有五人姓张,与张桂芳同族,上学之前他们已经在一起玩过几年泥巴。张桂芳父亲是军人,母亲是八队妇女队长,成份贫农,当时她家是村里最红最革命的家庭之一。她父亲工资每月70元,那时当地男性青壮年一个月只能挣到10元,可见张桂芳家多么富裕。每次下雨天,她们兄弟姐妹都穿草绿色油帆布军用雨衣,脚蹬高筒军用雨靴。相比之下,我们这些农民孩子更象讨饭花子,连伞都买不起,只能拿一块塑料农膜披在身上挡雨。她家既红得发紫,又富得流油,令同学们羡慕不已。


张桂芳的爷爷原来是小康之家,她的妈妈八岁就到张家做童养媳。但爷爷奶奶生病早逝,她父亲为了混口饭,16岁就去黄克诚的部队当兵打仗。解放后他父亲一直在黑龙江省的某军垦农场做基层干部,每年仅春节回苏北探亲一周。她家有兄弟姐妹五人。村民们说五人都不是他父亲的血脉。张桂芳的大姐是她妈的第一个孩子,大姐出生后她父亲因为孩子出生时间与他探亲时间不合,告到乡政府(当时叫人民公社)。乡政府调查后发现她母亲有三位情人,其中两人是村干部。那三人被以破坏军婚的罪名判刑入狱两年。有了这个教训,她妈学聪明了。后来每次一发现怀孕,立马丢下农活,日夜兼程赶往黑龙江去看她父亲。村民听说她妈去黑龙江探亲就乐了:"她肯定又怀孕了,去找老侉子报账了,若误了时间,帐报不了"。她爸在北方几十年,讲话有北方口音,村里人背后叫他"北方侉子"。


张桂芳上学晚,比班上大多数孩子大两岁。当时班上男同学没人打架打得过她。她嘴巴厉害,班上大多数学生都怕她。有个别同学讲话触犯了她,她就喊同族几个孩子将对方打一顿。学校门口是一块泥土操场,当时流行的游戏是跳格子。学生们在操场泥地上用树枝划上格子,单脚跳跃踢瓷片比赛。因为是泥地,有些地方不平整,雨后积水几天都干不了。孩子们都抢平整干燥的地方,这时张桂芳出面分操场。她将一年级16位孩子分成四等。第一等是八队张姓孩子,都是她的同族人,第二等是八队异姓孩子。九队有两个学生与她有亲戚关系,也划成第二等。第三等是九队其他孩子。十队仅我一人,单列为末等。操场选地,高等级孩子优先。若同级孩子间发生争执,都由张桂芳仲裁。若有不服,她就召集张姓孩子将对方打一顿。


除控制操场使用外,张桂芳还控制三好学生的评定。学校只有一位老师,是位已婚的下放女知青。当时当老师靠关系,有人读书时是班上倒数的差生,却走后门做了老师。那位女老师连拼音都不会,也分不出学生谁优谁劣。班长由老师指定,她妈预先做好老师的工作,每年都是张桂芳做班长。每学期结束时每年级有三个三好学生名额,女老师就让学生投票。张桂芳事先定了人选,告诉每个同学投那三人。因为她是班长,负责收票读票,有人没有照做就会受惩罚。我的发小与她是远亲,在她的安排下当了两次三好学生。我在那学校三年,一次三好生都没当到。


九队一位陈姓女同学老实忠厚。一天她忘了带橡皮擦,张桂芳不许别人借给她。陈只能向张桂芳借橡皮,每用一次收一分钱。一天下来陈付了张桂芳四分钱,当时四分钱可以买两块橡皮。同学们对张桂芳的敲竹杠行径敢怒不敢言。


我与张桂芳的一次冲突是描红作业。描红是毛笔字的预备课。描红要将空心红字用黑墨涂满,但又不能涂到红字边框之外。张桂芳负责帮老师收集学生作业。有一次她描红不小心涂到红字边框之外,知道那次得分会很低。她收集了同学作业本就逐本翻看,若有人做得比她好,她就用黑毛笔涂到红字边框之外,这样就不会有人比她得到更高的分数。我见她正在涂改我的描红作业,就与她吵架,后来在操场与她摔跤,打了个平手。


张桂芳做得最缺德的一件事是告发她的最好朋友魏凤。魏凤也是八队的,比她小两岁。她们两人放学后经常一起打猪草,一边打猪草一边聊天,两人亲密无间,无话不谈。有次下午放学一起打猪草,魏凤说:"你看毛主席像,有点奇怪,他一根胡子都没有,象个老太太"。张桂芳觉得立功的机会来了,立即停止打猪草,一跑奔跑去学校报告老师。女老师没处理过这种反革命案例,不知道怎么办。她丈夫是村中心小学校长,姓丁。丁校长当晚向大队革委会报告了敌情。第二天上午革委会主任在丁校长及女老师陪同下审讯了反革命嫌犯魏凤,魏凤吓坏了,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他们又查了魏凤的家庭情况,魏凤家庭成份贫农,父亲爷爷都是老实巴交的文盲农民,没有历史问题。革委会主任觉得这个案子没有油水,指示丁校长在小范围开批斗会。次日新建小学停课开批斗会,九岁的魏凤站在讲台旁,弯腰低头接受同学们的轮流批判。印象最深的是魏凤的亲哥哥,当时他读三年级。他在讲台上义正辞严,带头呼喊"打倒反革命分子魏凤","一定要将魏凤批倒批臭"。批斗会开了四个小时,最后魏凤尿了裤子,尿从裤管中流到地上。


张桂芳的霸凌,一方面是她自己的问题,另一方面是她妈护短。她妈不仅风流,也凶神恶煞,是有名的母老虎。同学受欺负,女老师不敢管,害怕得罪红色家庭。同学家长找母老虎讲理,一概被骂回。当地的干部也都站在母老虎那边。同学们受了欺负,无处说理就搞点阴招。一年夏天很热,女老师想吃河蚌,让八名二年级男生到学校后面的小河里捞河蚌,女生们没有参加。但张桂芳是孩子王,没有一件事能少她。她自告奋勇领头,拿着竹蓝跟着男生后面收集河蚌。张桂芳连着衣服下水,但八名男生却是一丝不挂。大多数男生都比较老实,将身体藏在水里,不让张看到自己的私处。九队一名男生比较玩皮,平时多次受张桂芳欺负,正想找机会出气。他每次递河蚌给张时故意站在高处,骄傲地向张显露私处,意思是"别看你霸道,我有这个你没有"。张厉声喝道:"你丑死了,快𥖁到水里"。但那男生下一次递河蚌时,还是如法炮制。


同学们另一出气方法是诅咒她。有一天母老虎找女老师告状。母老虎说在路边见到象坟墓的小土堆,踢开后发现里面有张字条写着"张桂芳"三字。不到一周时间,她竟然在主要道路边见到三个这样的土堆。她将三张写有"张桂芳"的字条交给女老师,要求女老师查笔迹。女老师对照了全校50名学生笔迹,没找到相似的。她告诉母老虎那三张字条或许是校外孩子写的。若校内学生用左手写,也认不出字迹。这事始终没查出结果,不了了之。


后来我们升四年级,转到村中心小学上学。中心小学四年级两个班,每班的40人。我分在一班,张桂芳分在二班。二班有四个孩子团伙,最厉害的是三队的惠姓团伙。进四年级第一个月,张桂芳为首的张姓团伙与惠姓团伙发生冲突,张姓团伙被打得趴在地上求饶。从此张姓团伙作鸟兽散,其中一些成员还加入了其他三个团伙。此后光杆司令张桂芳夹着尾巴做人,再也没听到她欺负同学的事情。


张桂芳在一年级到三年级一直霸凌,为何到了四年级就溃败了呢?我想这可能与女孩子的生理特点有关。女孩子身体成长比男孩子早,在一至三年级,她比同级男生大两岁,所以体力胜过一大半男生。但到了四年级,男生开始有体力优势,她就不再是男生的对手。另外在新建小学她有主场优势。新建小学离她家走路仅三分钟,学校周围几里是母老虎的势力范围,同学们不仅畏惧她,更畏惧母老虎,尤其是家庭成份不好的孩子,得罪了母老虎回家会挨父母打。到了中心小学遇上新的孩子团伙,她失去主场优势,必须靠硬实力分高低。她实力不如人,被人打倒踩在地上,就象输了猴王争夺战的老𤠣王,只能躲在角落里舔伤。


后来读初中,有时两个班合班上课,我会见到她。那时张桂芳已长成婷婷玉立的大姑娘。我见到她时向她热情打招呼,喊她的名字,她却一句不答,只是对我微笑一下然后快速离开。读高中她去了公社中学,我去了县中,此后很少见面。最后一次见到她时我已经大学毕业在外地工作,回乡探亲在路上偶遇。我照旧对她打招呼,喊她名字,她只是腼腆地微笑一下,一句话没说,很快地躲开。到现在我都不明白她为什么躲我。


几年后听亲戚说,她结婚了,生了个女儿。丈夫脾气暴躁,经常打她,丈夫还在外面有女人。又过了两年,听同学说她喝农药自杀了,当时她还不到三十岁。我听到消息,伤心了很久。


少女张桂芳的霸凌,对众多同学造成了伤害,对她自己损害也很大。因为她的霸凌历史,中学时期同学们都不信任她,连八队同族孩子都离她而去。她一直形影孤单,没有朋友。成年后的张桂芳心理有阴影,变得自卑,遇到婚姻不顺利选择放弃生命,这是一大悲剧。今天校园霸凌相当普遍,我们成年人必须负起责任,积极干预。若你的孩子是受害方,你必须保护你的孩子,主动联系老师及霸凌孩子家长解决问题。如果没有效果,必须将孩子转校,绝不可拖延时间让孩子受到更多的伤害。若你的孩子是施害方,你有责任严厉管教孩子,你要明白霸凌行为会扭曲施害者的心理,影响他们的成长。若我们成年人齐心协力,校园霸凌会越来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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