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的情和色——趣话佛门(8)
谈起有情人,莫过于宝玉和黛玉。说到情僧,民国的苏曼殊当数千古第一。 “袈裟点点疑樱瓣,半是脂痕半泪痕。”就是他留下的千古绝唱。此僧尽管青灯青楼两不误,倒也没遭到多少骂名。可是,绝大多数情僧的名声似乎要差多了。“光溜溜一双贼眼,只睃趁施主娇娘;美甘甘满口甜言,专说诱丧家少妇。”是施耐庵对色迷迷和尚的评价。
《水浒传》第四十四和四十五回里,病关索杨雄的老婆潘巧云与和尚裴如海偷情。杨雄是衙门里的人,和尚色胆包天,连公人的老婆都敢偷,自然没有好果子吃,最后吃了刀子。不仅是《水浒传》,明清的《金瓶梅》、《红楼梦》和《三言二拍》等白话小说中,风月和尚成了堆,几乎大大小小的寺院都成了淫窟,男女僧尼都是淫棍。例如,《初刻拍案惊奇》中老少两和尚同奸村女杜氏,到后来老和尚因吃醋杀了杜氏。虽说都是小说,但小说几乎从没提起过道士的风流韵事。因此,也不能说没有现实根据。
其实,和尚的色胆之大,不仅公人的老婆敢偷,就连帝皇将相都敢送绿帽子给他们戴的。于是乎,真做到“青史留名”了。
南梁的梁元帝有一个名叫徐昭佩的妃子。元帝有一只眼是瞎的。一次,元帝驾临徐妃处,徐妃只化妆了半边脸来迎接。见她半边脸蛋红半边脸蛋白,元帝不由得哑然失笑:“爱卿怎么忘记化妆另半边脸了?”徐妃白了他一眼:“那另半边你看得见吗?”意思是,你瞎了一只眼,只能看一半,我另一半脸就不必化妆了。元帝以为她闹着玩,也就算了。哪知道以后总是如此,气得元帝每每大怒而返。不过,徐妃虽不爱元帝,并非不爱男人,虽不给元帝好脸看,对别的男人却是笑脸相迎,而且风流不减当年,“半老徐娘”这个典故就出在她身上。元帝因为实在宠她,也只好睁一眼闭一眼(其实那只眼也用不着闭,因为,本来就看不见)。瑶光寺和尚智远也趁机与徐妃勾搭私通。元帝见她居然不爱黄袍爱袈裟,不爱龙须爱光头,实在忍无可忍,逼她投井自杀,还亲自写了一篇《金楼子》的文章,痛骂其淫行。智远和尚当然也没有好果子吃。(详见 《南史·后妃列传》)
北齐胡太后以拜佛为名,经常出入寺院,与昙献和尚勾搭上后,就在禅房私会。胡太后把国库里的金银珠宝一股脑儿往寺院里搬,考虑到佛门子弟必须高规格招待,甚至把当年老公高湛的龙床也搬入禅房。昙献和尚白天、晚上两不误。晚上在龙床上与皇帝的老妈龙飞凤舞,风流快活。白天在观音菩萨前的蒲团上闭目瞌睡,心底里想的是天上的菩萨观音,还是地上的肉身观音,默念的是《金刚经》,还是鸳鸯风流经,只有他心底知道。一天,当朝皇帝高纬到寺院拜见母后,见太后身后两名女尼貌美异常,也想沾点西天佛光,设计诱入宫中,验明正身后,发现居然是两个小和尚!经过拷问,才知道是昙献为了巴结太后敬献的高级“礼品”,原来自己这个真龙天子,早被那伙活佛偷偷变成了龟儿子,虽说是佛法无边,到底心有不甘。高纬恼羞成怒,将昙献和两名小和尚的三颗秃头都砍了。(见《北齐书·后宫》)
南梁北齐,一边是皇妃一边是太后,和尚们统统服务周到,真是佛光普照,不分南北了。
风流和尚中最著名的,当属武则天的男宠薛怀义了。薛怀义原名冯小宝,关于其出身有两套版本:一种说法是,千金公主为讨好母后,千方百计将其觅得,然后奉献给武则天;另一说法是,冯小宝原来就在白马寺当和尚,与一墙之隔的感业寺里的武则天,早就勾搭上了。高宗死后,武则天让冯小宝随便出入后宫,又把他的名字改为“怀义”,赐他薛姓,升任洛阳名刹白马寺的主持。怀义有女主恩宠,权势灸手可热,带着手下一伙贼秃无恶不作,庙宇里拥女无数,佛堂变成了超级妓院。同时,怀义还和武则天爱女太平公主通奸。怀义持宠而骄,别说是普通大臣,就连皇子和驸马爷向他施礼,他都两眼朝天,连鼻子都不哼一声。由于争风吃醋,竟然把耗费巨大工程的明堂一把火烧了。最后,昏过了头,武则天召他去,他却气冲冲说道:“我这里有的是娇花嫩蕊,都忙不过来,还去侍候那老树根!”气得武则天的老脸一块红一块青,把他先阉了,然后活活打死。(见《唐书》,《新唐书》)
薛怀义原本不过是一个市井无赖,另一位名叫的辩机风流和尚,可是学问了得。他自小就好学发奋,十五岁出家为僧,师从道岳法师。贞观19年正月,玄奘大师求经归来,奉旨在弘福寺主持翻译经文。辩机被玄奘选中,参与撰写《大唐西域记》,此时年仅二十六岁。李世民的第十七女,高阳公主喜欢打猎,一次出猎途中,偶遇辩机,也许是喜爱其文雅俊秀,也许是仰慕他是西方极乐世界翻译官,遂与其勾搭成奸,数年后事发,辩机被腰斩。辨机并不是高阳唯一私通的和尚。能看见鬼的惠弘和尚,能占卜祸福的智勖和尚,都与高阳公主勾搭成奸。后来李治登基,两和尚又怂恿高阳公主造反,而被杀(不知是还想当秃头丞相,还是想当秃头皇帝),这下真的见鬼去了。(详见《新唐书》)
除了汉人和尚,胡僧也同样不甘寂寞。胡僧惠范善事权贵,居然勾搭上了武则天的女儿太平公主。公主出于私爱,上奏朝廷,于是惠范一跃成为圣善寺主持,加三品,封公。(详见 《旧唐书》)
和尚嫖娼也并非罕见。一次,南唐后主李煜微服逛妓院,遇到一位名叫张席(可能妓院里不便用法号,用了个俗家名字)的和尚,二人谈笑风生,颇为投机,后来,按照先来后到的游戏规则,和尚先“拥妓入屏帏”。李后主诗兴大发写道:“浅斟低唱,偎红倚绿,大师鸳鸯寺至,传持风流教法。”然后徐步离开。后来李后主常说,和尚 “住的是鸳鸯寺,修的是风流法。”(见《宋稗类抄》卷四)
宋代,灵隐寺一名叫了然的和尚常去嫖妓女李秀奴,积蓄花光后,李秀奴就拒绝他了,了然恼羞成怒,一顿拳打脚踢把李秀奴殴打致死。此时苏东坡正在杭州当地方官,审案时扒开了然袈裟,只见到他肉身上刺有:“但愿同生极乐国,免教今世苦相思。”两行风流诗。公堂上,上至师爷下至差役,无不掩口而笑。苏东坡勃然大怒,当即报告朝廷斩了这个花和尚。
《三言二刻》里讲的和尚庙里密藏妇女的事也并非没有事实根据。《清代名人轶事·陈宏某部寺僧》和陈康祺《郎潜纪闻初笔》卷四,都记载了这样的一起案件:乾隆二十四年,当地巡抚陈宏谋获知,苏州治平寺内密藏妇女,便派员搜捕,搜获妇女四名,查实淫僧一十六名,并供出被奸妇女多达二十五人。淫僧解京后,均发配黑龙江为奴。有关和尚偷情的史料有许多专门辑录,如明詹詹外史《情史类略》(或简称《情史》),和名为“南陵风魔解元唐伯虎选辑”的《僧尼孽海》等,不再一一举例。
按理佛教戒规里有“色戒”一条,为何还会屡屡出现和尚偷情?并且,无论是当朝皇后公主、官宦妻妾、大家闺秀,还是良家妇女,都屡屡被他们得手?
实际上有多方面原因。
古代妇女守着闺房往往十分寂寞,而寺院常建在风景秀美的地区,朝山进香顺带游山玩水,自然喜欢。观音菩萨又是倾诉内心寂寞和苦闷的最好对象,确实具有心理咨询师的功效。再加上,佛教挂着 “色空”和“色戒”的幌子,和尚们六根清净的脑袋,几乎一根毛都不剩,一派不男不女的中性外表,与留长髯的古代男人截然不同,让人丧失了警惕,一来二往也就熟了。和尚们正是叨了这颗光头的光,为他们出入宫廷和寻常百姓家大开方便之门。施主大把捐善款给佛寺,和尚馈赠施主以一顶顶绿帽,公平交易。用苏东坡的话来说,真是“不秃不毒,不毒不秃。转秃转毒,转毒转秃。”
另外,也有人认为,和尚过的是寄生生活,不愁吃,不愁穿,不用为生计犯愁,有的是空闲时间,装模作样闭着眼睛念佛,实际上一门心思想淫乐,日日专研,体会心得,自然成为勾引女人的行家里手,一般人如何是他们对手。
例如,施耐庵说道:“惟有和尚家第一闲。一日三食,吃了檀越施主的好斋好供。住了那高堂大殿僧房,又无俗事所烦,房里好床好铺睡着,无得寻思,只是想着此一件事。假如譬喻说,一个财主家,虽然十相俱足,一日有多少闲事恼心,夜间又被钱物挂念。到三更二更才睡,总有娇妻美妾同床共枕,那得情趣。又有那一等小百姓们,一日假辛辛苦苦挣紥,早辰巴不到晚。 起的是五更,睡的是半夜。到晚来,未上床,先去摸一摸米瓮,看到底没颗米。明日又无钱。总然妻子有些颜色,也无些什么意兴。因此上输与这和尚们一心闲静,专一理会这等勾当。那时古人评论到此去处,说这和尚们真个利害。”
明凌蒙初说:“你道这些僧家受用了十方施主的东西,不忧吃,不忧穿,收拾了干净房室,精致被窝,眠在床里没事得做,只想得是这件事体。虽然有个把行童解谗,俗语道‘吃杀馒头当不得饭’,亦且这些妇女们,偏要在寺里来烧香拜佛,时常在他们眼前,晃来晃去。看见了美貌的,叫他静夜里怎么不想?所以千方百计弄出那奸淫事体来。”
从生物学观点来看,任何生命体都迫切要把自己的基因遗传下去,所以,古人云“食色性也”。只要有了后代,即使个人不在了,物种照样繁衍,香火可以延续,因此,“性”甚至往往比个人生命都重要。弗洛伊德认为,人的一切行为都基于性冲动,如果性要求被过度压抑,就会或者精神变态,或者暴力冲动。差不多与明代《三言二刻》的同时,意大利的薄伽丘出版了名著《十日谈》,书里对那些单身教士的荒淫和放荡进行了无情的揭露和讽刺。因此,佛教的所谓“色空”和“色戒”,实际上是对人性的极度摧残,造就一批批色中饿鬼。
时代在进步,和尚当然也与时俱进。2006年,和尚们竟然结伙行动,公然到广州三元里集体嫖娼,事件涉及广州光孝寺、海幢寺和海南的南山寺等三大寺,一时舆论大哗。其实,这些都不过是小和尚而已。大和尚根本不必出山门就可在庙里就地解决。台湾的一位专为一名大法师服务的医生,偷偷对朋友说,这位法师根本就是个花和尚。上海的一位著名法师,到处宣讲佛法,死后留下的几个情妇为争夺遗产,闹得丑闻远播。
可见古今都一样,用施耐庵的话来总结,就是“ 一个字便是僧;两个字是和尚;三个字鬼乐官;四字色中饿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