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最勤劳聪明的劳动者——传统文化讨论（7）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不同的经济方式造就不同的民族性格。游牧、航海捕鱼或经商的民族都必须外出寻找机会，有一定的盲目性和投机性，这些民族因此常常具有冒险性和开拓精神；而对于农耕民族，庄稼需要除草、捉虫、施肥和灌溉，只能呆在原地照料，有一定的保守性和长远性，因此农耕民族具有较强的耐心细致和计划性。所以，正如学者钱穆所指出的，欧洲民族重视的是空间上的开拓，而我国文化重视时间上的久远。

与其它古代早期文明发源地，古埃及、两河流域和印度等农耕经济地区相比，我国黄河流域的纬度较高，气候较寒冷，作物生长周期长，需要更多的人工照料。我国绝大部分土地一年两熟，麦子与稻子轮流种植。与种麦相比，稻米种植要插秧、灌溉，需要耗费更多劳力。因此，我国农民具有更强的农耕民族的特性。刻苦勤劳和耐心细致是我国的民族性格。而与频发的各种灾难斗争的锤炼，使得我国农民的吃苦耐劳和坚忍不拔，到了其他民族难以想象的地步。

1792年英国派出了一个由马戛尔尼勋爵率领的庞大的使团出访中国。这个使团包括外交官、学者、技师、士兵等各式人员，单水手就有700多名，在此之前，英国从未派出如此庞大的使团过，可见之重视程度。

1793年，马戞尔尼一登上葡萄牙治下的澳门，就看到在澳门最成功的并不是葡萄牙人，也不是英国人，反而是没有任何官方保护的中国人。当地的葡萄牙人已经贫穷得处于社会边缘，英国人也同样如此，而中国人由于勤劳，善于模仿，善于适应，因此效率最高，也最成功。

在内陆航行时，经过一个河道横坝，他们看到工人齐声吆喝着将一只只船拉过横坝，一刻也不停顿。他们感叹，这样的活儿即使让最强壮的黑人来干，也一定要累趴下来。而白人则恐怕单这样吆喝都难以持久。他们发现，所有的中国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没有闲人。任何一个中国人都愿意为了挣到一枚铜钱或一个饭团而卖力气。

1864年，美国准备修建一条横贯东西的铁路干线。但是，西段工程地形复杂，气候恶劣，不少白人工人因受不了恶劣条件甩手不干，开工一年铺轨竟不足80公里，平均每天仅200多米。公司管理层心焦如焚。一位名叫克劳克的公司高管建议雇用华工，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公司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雇用了首批50名华工。看到又瘦又矮小的华工，所有的人都不相信他们能顶得了这样的艰巨工程。但是，华工们只干了12小时，就让大家大出意外。看到自己的建议得到成功，克劳克得意洋洋的说：“世界上最伟大的工程——中国的万里长城不就是他们建的吗？” 以后，美国公司开始大规模招募华工，人数稳定在10000人左右，占工人总数的90%，大多来自广东和福建两省。1866年，华工们挑战工程中最大的拦路虎——塞拉岭通道，它的下面是垂直光滑、深达304.8米的悬崖峭壁。华工们腰系绳索、身悬半空，硬是开出一条行驶车辆的通道。

十九世纪一个叫做亨利的西方人来到中国，在他后来的著作《十字架和龙》里讲述了他亲历的一件事：

有一次他从广州出发去一个目的地，三个轿夫没吃早饭，抬了他走了70多里地，足足五个小时才到达目地，又空着肚子回广州吃早饭。又一次，两个轿夫清早6点，没吃早饭就出发，抬了亨利一百多里路，然后跟他一起乘船返回，不巧船搁浅，第二天下午两点离船登岸，挨了二十七小时饿，还向亨利兜生意，愿意继续空着肚子再抬四十多里路，送他进城。

一百多年后的今天，我们也亲身经列了类似的情况。2004年的一个秋天，我们乘坐竹筏游漓江的。撑筏的筏工是当地的一个农民，我们从上午9：00出发，到下午6：30才回到原来的出发地。这地方距离他的家还有两小时的路程，他必须撑筏回去。我们估计了一下，他早晨从家里出发到晚上回到家里，大约需要14个小时。而他的午餐仅仅是一杯茶和一把花生米。

在东南亚，1793年3月6日，马戛尔尼船队到达雅加达。荷兰人的房子红砖的，常镶有大理石，还有喷水池，干净宽敞。中国人的房子用木板和灰砖盖，矮小拥挤肮脏。华人的起步是非常艰难的。一位华人企业家说，他是依靠作小商贩起步的，那时候夫妇俩背着背篓穿过荆棘丛生，虫蛇野兽出没的热带雨林，把一些针线之类的小商品卖给当地土著，逐渐积累资金。东南亚先后被西班牙、英国、法国、荷兰和日本等国占领过，他们的侨民得到占领当局的各种庇护。然而，东南亚最成功的却是华人，经济总规模高达１．５万亿美元。今天，东南亚的经济命脉基本上都控制在华人手里。

海外的华人绝大多数依靠开餐馆起家。开餐馆也是非常辛苦的。一位餐馆的老板说，他每天客人散后，收集东西，算账，直到凌晨一点才能睡觉，但是，三、四点钟就得起床去水产市场进货。

在俄罗斯，除了北部地区，中国菜农几乎遍布俄罗斯。在西伯利亚大铁路的沿线，现在几乎每个城 市的郊外都有中国人在种菜。在俄罗斯农场劳作的中国菜农，每天工作达13个小时以上。一位俄罗斯农场主说，一个中国菜农抵到十二个俄罗斯农业工人，因为，他认为俄罗斯农业工人不仅好吃懒做，而且酗酒，拿了工资就去灌酒，几天后酒醒过来才来上班。有些中国人自己租赁俄罗斯农场主的土地，也过一把农场主的瘾。 在俄罗斯，除了吃的，穿的用的也几乎都是中国制造。一位俄罗斯人想到中国来看看。他的朋友以俄罗斯式的幽默对他说，“干吗到中国去看中国，我们这里也快成中国了。”

　在前南斯拉夫地区，北约才停止轰炸，一支“温州军团”就抢在维和部队之前直奔萨拉热窝市。他们手里拿的是肥皂、衬衫、鞋袜等商品作为“武器”进入“战场”，绝大多数人连一句完整的英语不会，更不要说塞尔维亚语。但是，就凭手指按计算器上的阿拉伯数字，生意照样做成。 

目前在意大利有华人有20万。单罗马地区的华人贸易商行就超过600家。南部那不勒斯的唐人贸易城，一百四十五间商铺成了以销售鞋类、服装、工艺品、皮具类等产品为主的“贸易集散地”。中北部的佛罗伦萨郊区的布拉托是意大利的纺织重镇，然而，那里成了高密度的温州人区，他们承担了当地90%的服装、皮具的加工和贸易。

一百多年前，美国格兰特总统环游世界。归来后，有人问是他此行最深刻的印象是什么。他回答说，有一个中国小贩和一个犹太人抢做买卖，最后把犹太人挤跑了！犹太人做生意之精明，世界公认，竟然不是中国人的对手。而今天，罗马火车站附近过去都是犹太人的商铺，现在的店主大多换了温州人了。如果格兰特活到今天，知道后更要惊叹了。

今天，许多中国人仍旧为了薄利而尽力，全国有很多微利的轻工产品生产和集散中心。深圳是全世界最大的玩具生产基地，玩具品种多达10万余种。浙江的义乌有2万5千多家生产日用小产品的工厂，厂主被称为“蚂蚁商人”，他们做的都是极为薄利的小商品，一百根牙签只能赚一分钱，一百根吸管赚8分钱。这样的事情恐怕在世界上只有中国人肯干和干得了。然而，义乌现在成了世界上最大的小商品集散中心，全世界1000多名外商长期居住在义乌。

中国人取胜的远不止是靠苦干。中国人的耐心细致也往往是其他民族望尘莫及的。最能说明问题的例子就是丝绸的生产：幼蚕刚孵化出来时，每公斤有150万条，经过精心照料，成为蚕蛾总重量超过12吨，其中要吃掉30吨人工采集的桑叶，最后再经过十多道工序的加工，仅仅只能得到300多公斤的蚕丝。这需要耗费多少精心的劳动啊，而我们的祖先在三千多年前就生产出丝绸了。

有了勤劳和耐心细致也就有了聪明和才智。

1867年冬天，气温降到摄氏零下23度，美国东西铁路干线工程陷入停顿， 工程师们束手无策。华工铺了一条59.5公里的冰道，利用光滑的路面拖运物资，不但恢复了运输而且加快了工程 进度。在最后阶段华工还创造了一天铺轨10英里200英尺(约合17公里)的世界纪录，没有聪明才智，单靠蛮干是绝对做不到的。

    俄罗斯种的最多的蔬菜是土豆和卷心菜，也有些胡萝卜。市场上曾经长期缺乏蔬菜，货架上来自国外的新鲜蔬菜只有很少人能买得起。茴香和韭菜是论根卖的。中国菜农根据自己的经验，对传统的种植方法作了改进，蔬菜大棚里面除了大宗的黄瓜和西红柿，还有豆角、青椒、韭菜、芹菜、大葱、空心菜、生菜、香菜等各种蔬菜，大大丰富了俄罗斯人的餐桌。

除了勤劳和聪明才智，华人的另一长处就是心中时刻都有长远目标。

这也反映在中国人和西方人不同的用钱方式上。中国人习惯于存钱，手头上没几个存钱，心底里就万分不踏实，而西方人习惯于贷款花钱，他们不会为没钱犯愁，只会为借不到钱懊恼。一旦无钱可借，危机就来临。2008年美国爆发金融危机后，发现美国平均每个家庭年收入为4万多美元，而平均负债超过1万美元，全国老百姓负债总额接近1万亿美元。这对中国人来说，简直是无法想象的。

华人平时花费每一分钱都要再三掂量，一分一厘积攒下来，日积月累就有了资本，从苦力的干活，到小本买卖，到公司老板，日子一久就让人刮目相看。

计划性和长远性也让华人更有一致胜法宝，就是重视教育，特别是重视子女的教育，为了子女的教育，父母亲什么苦都能吃。这样，即使第一代还没咸鱼翻身，第二代，第三代就扬眉吐气，昂首阔步了。

因此，无论是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亚，潮湿炎热的东南亚、战火纷飞的中东、繁华的罗马街头，中国人都能适应和成功。早在一百多年前， 1872年，美国美国公理会传教士明恩溥（Arthur H. Smith，1845-1932）来华，先后居住于天津、山东等地，在华生活近五十年，特别熟悉下层农民的生活，对中国深厚的感情，是最早建议美国政府退还中国庚子赔款的人。《中国人的素质》是他在华传教二十二年之后，于1894年成书出版的一部代表作。书中总结了中国人的素质共二十六条，开创了研究中国国民性的先河。此时的中国已经沦为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地位。但是，即使这种情况下，中国人的顽强的生命力，也让明恩博深为敬佩：

“中国人适应力极大，几乎到处可以生长，可以繁衍….。无论他们移居到什么地方，他们总能应付自如。印度、缅甸、暹逻、东印度群岛、太平洋群岛、澳洲、澳亚两洲间的群岛、美国、西印度群岛、中美洲、南美洲——哪一处没有中国的侨民？有哪一处他们不能安居乐业？我们到处和中国的侨民接触，从来没听见过失败的消息，或和地理环境调和不来的消息；唯一听见的消息是他们适应得非常之快，非常之圆满；他们又勤又俭，其程度要远出当地人之上。….。结果是，当地人以及华族以外的人都人人自危。”

大约在1910年，美国社会学家E.A.罗斯来到中国，这时已是辛亥革命前夜，满清皇朝风雨飘摇。罗斯从华南到华北，再到西南地区，用了六个月时间，对中国进行考察。从民族性格、生存现状、工业发展、教育方式等九个层面记叙并分析了当时的中国社会状态。罗斯发现，不仅在海外，在中国本土的上海，中国人已经在海上贸易、棉花交易等各个部门开始取代过去被外国人垄断的位置。一些人开始感到，今后白人迟早将被精明的中国人挤出中国的沿海地区。

一百多年过去了，今天的情况几乎同样如此，不同的是，规模更大了。

华人勤劳和成功，难免不引起当地人的敌视和反对，于是，爆发了很多次排华事件。

两百多年前的1740年，荷兰东印度公司组织了对华人大屠杀，2～3万人被杀。1873年美国爆发的经济危机，华人同白人之间的就业矛盾非常尖锐，部分白人喊出了“不给华人一个工作机会”口号，恶性排华事件日益频繁。1880年10月31日，丹佛市的白人暴徒围攻当地华人，焚掠唐人街，造成1人死亡、数人受伤，华人财产损失达数万美元。1882年5月6日，美国国会通过了历史上第一个禁止自由移民的法案，规定10年内暂不接受华工移民，并且对非美国出生的所有华人后裔的国籍不予承认。中国人变成美国排斥外人的惟一对象。 以后，排华暴行不断发生。1885年9月2日，在怀俄明州的石泉镇，约150名武装白人围攻华人居住区，开枪射击，纵火焚烧房屋，华人死亡28人、重伤15人，财产损失达14.　7万美元。以后，又发生了槐花园、姑力煤矿、阿拉斯加等暴力排华事件，华人或被杀，或被驱逐。

上世纪六十年代，印尼又爆发了大规模的反华、排华事件。事实上，世界各地的反华排华事件从来也没有中断过。有的是当地暴民，如2004年西班牙发生焚烧中国鞋子仓库事件。有的是政府干预，如2007年俄罗斯针对中国人的出台的禁止外国人在俄进行零售业的禁令。

许多国家对本国在外侨民是极力保护的。然而，海外华人却没有这样的福分。1740年荷兰人在印尼大规模屠杀华人，事后，担心对华贸易受到影响，派使团赔礼和道歉。中国皇帝却说，“我对于贪图发财远离祖国，舍弃自己祖宗坟墓的不肖臣民并无丝毫的关怀。”

对历次的反华和排华事件，腐败的清政府和软弱的民国政府，都无力用外交手段为华人伸张正义。直至我国加入联合国，与许多国家建立邦交之后，情况才略有改观。

然而，即使在这样困难的历史条件下，海外华人还是取得了巨大成功。这与我国的传统文化是密不可分的，在这种文化的孕育下，我国有了世界上最优秀的劳动者。李约瑟的巨著《中国科学技术史》，洋洋洒洒七大卷，范围涉及：造纸术、印刷、火药与火器史，纺织技、有色金属及冶炼、陶瓷、农具及农业技术、谷物系统、土木工程、水利工程、建筑、航海和远洋航行技术各个方面。这些绝大多数都是我国古代的劳动人民的伟大发明和创造。

2009年12月16日，美国《时代》杂志将“中国工人”作为当年榜单上的唯一一个群体入选《时代》年度人物，《时代》杂志认为，金融海啸后，中国经济顺利实现“保八”，在这个世界主要经济体中继续保持最快的发展速度，并带领世界走向经济复苏，功劳首先要归功于中国千千万万勤劳坚韧的普通工人。

正是中国工匠们的伟大创造，使得近代之前，我国的科学技术上长期遥遥领先于其它国家和地区。早在古罗马时代，我国大量的丝绸出口，导致古罗马硬币被耗尽，造成经济危机。技术优势，使得中国对西方的巨额贸易顺差一直维持到1821年，直至英国人把鸦片输入到中国来。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高速发展，进入上世纪九十年代，GDP每年一接近两位数的增长，对西方国家又一次出现大量顺差。在一次美国国会对美国同意我参加WTO的谈判的质询会议上，美国的首席谈判代表巴夏尔斯基得意洋洋地说，“中国人对我们所要求的一切都做了让步，而我们没有做任何让步。”然而，今天美国的对华贸易出现了巨额逆差。当初，巴夏尔斯基并没有认识到，我们有数以亿计的世界上最勤劳的劳动者！格林斯潘在他退休后新出版的书中预言，到2030年，中国的经济将成为美国的最强有力的挑战者。今天，中国成了美国的最大债主。2008年，爆发金融危机，美国更是想硬也硬不起来。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说，“我们难道就不能对中国说些狠话吗？”但是，又接着似乎自言自语的说，“不过，谁能对自己的银行发狠呢？”

中国还是个发展中国家，底子还不厚，尤其是传统文化中的局限性，以后，发展的道路还远不是平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