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学,是可以中毒的!
千万别小看那些别有用心的宣传。相信当年许许多多的“过来人”,一定深知其中的厉害。
近日,网上不断出现了一批上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的“经典”电影,也有朋友陆续发来一些电影片段。
朋友的本意也许是为了怀旧,但却让人无法摆脱当年的那些宣传。因为那宣传是可以进入骨髓的,是刻骨铭心的!以至于几十年后,那熟悉的音乐与歌声再次响起,伴随着儿时看过无数遍的、埋藏于记忆深处的那些画面,尽管明知道都是居心叵测的宣传,可怀旧的同时却依然会“心潮起伏”,触动不已……比如:描述战争中永远胜利的英雄主义,雄壮且令人肃然生畏的军乐,广场上海陆空枪炮齐发的阅兵式,体育场内由千万人组合而成的大型团体操,以及“地主阶级”残酷剥削压迫农民的、悲惨的“白毛女”和“卖花姑娘”,等等。
前者会让你“热血沸腾”,觉得无比牛B;后者则会令你充满仇恨,咬牙切齿……
如果你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过来人”,就知道我在说什么。
那是一群中毒极深、且常常难以自拔的“过来人”。
而所中之毒当中,最直接、最具象、最使人激情上头血脉喷张的,同时也是最具效果的,正是所谓的“美学”——“纳粹美学”。
回顾起来,从1949年建政以来,进而追踪至前苏联全方位的宣传洗脑对国人的影响,最终的源头都可以追溯到它。
那东西,似乎从来就不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基本元素,古人的审美不在这里。它们全都是舶来品,套句当今时髦的一句话:全都来自“西方敌对势力”包藏祸心的宣传鼓动。
何谓“纳粹美学”?
从形式上看,就是用壮美的画面、宏大的叙事、整齐划一的队列、积极向上的乐观情绪、藐视一切敌人的态度以及战胜强大之敌的豪情,来集中表现国家主义、集体主义和领袖意志的价值观,让每一个人充分感受到作为庞大机器里一颗螺丝钉的幸福感和崇高感。
体现在建筑美学上,它追求整体化的新罗马风格,有着鲜明的统一性;它推崇极简主义的简洁干净的线条,借此叙述人类成就的“伟大”,体现至高无上的“国家”力量;
体现在生活美学上,它趋向于表现原始的、简单的、几乎是禁欲时代的生活方式。乡村与集体生活大受赞美。在表现上则采用更圆润、更柔和的轮廓以及更朴实的颜色来强化无比亲密的集体。
这类的例子在极权国家随处可见,从前苏联到纳粹德国再到共产中国。从令人生畏的党部大厦和政府衙门,到黑红黄白对比强烈的旗帜与徽章;从设计考究的党卫军制服,到传统紧身连衣裙、皮裤乃至“列宁装”的制式穿戴;从前苏联集体农庄的田园景色,到一度响彻全中国的“苏联歌曲”,再到“文革”期间样板戏中“高大全”式的“鳏夫寡女”……
深受其影响的人们对此十分享受:这些东西包含着美丽、宏伟、力量、谦逊、优雅与朴素,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这正是中毒的症状之一,全不知当中的谎言、虚伪、控制和洗脑。
纳粹时期著名电影导演、希特勒的狂热崇拜者里芬斯塔尔(Leni Riefenstahl)说:“我着迷于美丽、强壮、健康、活着的东西。”这位曾经的舞蹈演员,因膝盖受伤从此改行,不遗余力地成为国家主义纳粹宣传的佼佼者。在她的电影中,她试图通过士兵的步调一致来构筑团结,将其变为一种表达忠诚的完美舞蹈,即所谓的大众之美,团结的力量;她试图通过竞技比赛展现运动型男性的力量与权力,将两个男人之间彼此的争斗比喻为权力的争夺,并赋予它们到审美的高度。发达的肌肉,健壮的体格,金发碧眼,没有任何缺陷,他们的裸照看起来就像健美杂志上的照片。
据说,由于她的影片展示出的那种不可抵御的美和力量,电影学院的教授们甚至不敢在课堂上把它放完,他们担心学生们看完影片,会变成真正的纳粹。
而制服美学,更成为日常“美”的典范,它有助于让士兵凝聚为一个整体,凸显一种统一的美感。尤其是党卫队制服,许多人不禁赞叹:简直帅呆了!那制服的黑色,不仅象征着纳粹德国“暴力正义”的宣示,也意味着死亡。党卫队士兵不断地将死亡赐予“肮脏”的种族,在当时的雅利安德国公民眼中,黑色的制服就像上帝一样。这种对制服的迷恋在许多德国女性心中甚至催生出了一种性幻想。而这种幻想至今在世界各地仍然存在。
“女人喜欢穿制服的男人”这句话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这也在某种程度上解释了为什么那些脑残的“粉红”中,有不少都是女性。而“文革”初期冲杀在武斗最前线的红卫兵中,年轻的女红卫兵尤其引人注目,包括将自己的女校长卞仲耘殴打致死的人们,竟是一群姑娘!
想想也是,所有这些对于一个个青春勃发的年轻人来说,怎能没有吸引力呢?
每一个在20世纪成长起来的“过来人”,这种有着强烈“暴力美学”宣传的电影、音乐和图片,其毒素犹如叫人持续上瘾的鸦片,一朝中毒,可能就是贻害一生!
那么,这些“纳粹美学”形式的背后究竟是些什么呢?
当然是彻头彻尾的法西斯主义!
那是完全极权主义的生活方式,人类行为的方方面面,甚至包括性、生育,都由国家代理人控制。一切都打着“为国家服务”的幌子。凡事,不允许有丝毫的反对,更不允许独立于国家之外!
它崇尚达尔文主义的社会观,人类社会就像动物王国,弱肉强食,自然选择促进竞争,只有最强者才能成为“超人”,身体虚弱者被视为堕落,而“超人”,则体现出尼采所说的“权力意志”。加上种族与宗教的因素,更使得这场生存与毁灭的争斗白热化;
它否认个人的自由权利,正如墨索里尼所言:“法西斯主义的人生观强调国家的重要性,只接受个人利益与国家利益相一致的人”;它试图通过“团结就是力量”等宣传,强调个人要通过为集体做出牺牲来凝聚国家;它更与马克思主义合流,旗帜鲜明地为“无产阶级”大唱赞歌,同时,无情地批判自由资本主义;
它对体能和军事成就大加赞美,视男性美德比智力更有价值。它主张一切合法性首先是通过军事战场所获得,就像今天普京的俄罗斯所持的观点。在法西斯主义看来,“战争之于男人就像母性之于女人!”
它与所有意识形态一样,总是试图为自身的社会问题与冲突寻找替罪羊。而那些替罪羊,要么是局外人,像外国人或不同种族的人(最近连续发生的刺杀无辜外国人甚至孩童的事件充分说明了这一点);要么是自由宪政政权治下的政府和个人(比如万恶的美帝、小日本等等)。更具讽刺意义的是,它们有些尽管是在民主国家内“竞选”而上,但它最终寻求的却是一套极不民主的极权政策和思想。
以上种种描述,是不是似曾相识?
何止是似曾,简直就是那个“伟大国家”的翻版!
原以为,这类运用电影美学将强大的形式美与功利化的国家主义宣传洗脑完美融为一体的始作俑者应是德国,但实际上它的渊源是在前苏联。历史上,比里芬斯塔尔成名更早、名气更大的,当属前苏联导演爱森斯坦(Sergei M. Eisenstein),他在电影形式方面的天才超过了里芬斯塔尔,可算作是将电影美学成为意识形态工具的先驱。
爱森斯坦是第一个明确提出“电影必须为某个阶级的意识形态服务”的人。他主张:艺术家和人民在一起工作,为人民献出自己的力量,并把自己看作是人民的喉舌。
爱森斯坦所独创的“吸引蒙太奇”(The Montage of Attraction)电影理论,说穿了,就是通过选择具有强烈感染力的手段,加以适当的组合,以影响观众的情绪,使观众接受作者的思想结论。
他的所有形式美感都明确地指向阶级意识,都是为政治服务的,是被意识形态征用的美感。他的代表作是1925年拍摄的《战舰波将金号》,比里芬斯塔尔的《意志的胜利》早了十年!有影评家评论:电影中的有些部分,如贝多芬交响乐乐章那般精彩!
如果说里芬斯塔尔算是荣耀教育,她成功地营造了对国家和领袖的崇敬;那么爱森斯坦打造的则是仇恨,他有效地凭空制造出针对敌对阶级的刻骨仇恨。两者都是极权主义意识形态的必要栋梁。
如果说,曾经以最优秀人种自居的德国纳粹,是要把其他族类送进地狱的话,那么苏联体制则显得“技高一筹”,他们声称代表了全世界所有受苦受难的人,并要让全人类得到解放。两者所构筑的崇高美,都来自一个集体的威严和力量:在纳粹德国,是国家和民族的兴起;在前苏联,则是来自一个阶级的优越感,以及那种自以为掌握了终极真理的自我陶醉。
也许正因如此,后者更具欺骗性。并且一时间还真获得了不少西方知识分子的道德同情。对这些“傻白甜”来说,苏联人的美学理想是高尚的,只不过是在现实中遭到了背叛。
那么,“厉害国”呢?或可视为上述两者之和,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看看张艺谋的电影美学吧,他将中国几千年的传统文化与国家主义相结合,再施以“一切从人民利益出发”的集体主义和革命英雄主义,通过举国的人口优势和牺牲精神,构建起一个庞大且震撼的人体方阵,万缶齐鸣,万箭齐发,那如兵马俑般的物化的人,集中发出震天价吼声。远观之下,步调一致,整齐干净。
只不过,一切的一切都被帝王和极权所驱使,驱使着流动、聚散,犹如工具。
没有犹如,就是工具!
近代西方最具争议性的美国作家、评论家桑塔格(Susan Sontag)一针见血地指出:
纳粹美学,产生于对情境控制的着迷,对服从意识与行为能力的着迷,对大众狂热效应的着迷,以及对非凡努力与痛苦隐忍的着迷。它所颂扬的,是两个极端的状态:自大与屈服、主宰和奴役。而征服与被征服的关系,竟可以通过盛大庆典的形式表现出来:成群集结的人——人向物的转化——物的倍增与复制。于是乎,所有在这个集体中的人都处于被催眠状态,他们坚定地簇拥在一个无所不能、拥有至高无上权力、有着无限个人魅力的领袖人物或力量周围。
这就是纳粹美学想要达到的目的。通过夸耀屈服,歌颂愚昧,美化死亡。
这也是许许多多人长期中毒后却依旧“初心不改”的重要原因。
回到德国历史,正因为纳粹美学的一系列迷人之处,它成为纳粹德国试图摆脱“一战”债务并重新掌权的有力工具。德国人利用其将团结偶像化的同时,正等待一位能够“勇敢面对严寒”并为这个国家带来繁荣的“超人”。
于是,他们等来了希特勒。
而近代的中国,无数充满屈辱感的国人也正翘首以待,盼望“大救星”的出现……
结果,他们等来的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巨大灾难的制造者!
相信今天许许多多的年轻人,在看到当年全面“反人性”的荒诞不经时,常常会涌起一种愤怒,他们无法理解当年那些前辈怎么会如此愚蠢!如此丑恶!如此没有人性!更让他们无法理解的是,他们当中有的人至今志向不改,仍然无比怀念曾经的那个“伟人”以及与他相伴的、至今还未过去的时代。
因为中毒以后的人并不是总能被医治的。
一旦中毒太深,那么即使有再多的良药也难以让他们复原。因为这些人根本就不承认自己中毒,他们会带着一身的毒素载歌载舞地走过后半生,还会有意无意地将毒素传给他人。就算他们有些人遭受到“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拳,再也无法站起,他们也毫无怨言,直到咽气前仍会不遗余力地为那些刽子手们高唱赞歌,所谓“无怨无悔”。
对于他们,说些什么呢?
借用网上读到的一句话:我们该尊重每一只靑蛙,包括它所在的井。因为,不是所有动物都必须生活在海里。
当然也有人,他们被彻底地警醒。而醒悟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必须及时排出体内的毒素。排毒,无疑是件痛苦的事,况且需要假以时间,有的甚至可能会终其后半生都在排毒!
他们不断地通过真正的史实、健康的思想和开放的世界重新填充自己,通过认识过去来真正认清自己,继而陷入深深的自责。那些日益强化的自责使他们背负了沉重的历史负担,同时还要不时地被卷入怀旧所带来的复杂情感……
这些可悲的被裹挟的牺牲品,无论属于哪一类,都将是被淘汰的一代,就像当年出埃及时在旷野中行走了40年的以色列一族。上帝让他们在旷野中自生自灭,因为他们不配拥有自由,他们进入不了迦南美地,他们更不是时代的希望所在!
即使那些头脑相对清醒的少数人,也只能通过信仰跟随、实现自身救赎的过程中,在时代舞台的边缘,冷眼向洋,坐看潮起潮落、云卷云舒。
那么,年轻的一代呢?
在一个遍地毒素的国度里,他们会好吗?
适才读到网上一位叫Jess的网友讲述,读罢让人无语。
刚才和一个年轻人聊天,她说她恨日本人,也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我给她发了新京报的报道。她说死的好。
我深呼吸了一下,和她说我也有孩子。如果我的孩子上学路上被杀,别人说死的好,我不知道我会是什么心情。
她也沉默了一会,回:对不起。我以为你会因为我说的话不理我。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是他们杀了我们好多人。
我说是的,历史上的侵略没人忘记,也没人否认。但100年前的事和这个10岁的孩子无关,他是无辜的。他应该稳稳的长大,应该有和我们一样的人生,去上学,去工作。
她又沉默了一会,说:我只有初中文化,不知道这些。说到工作,我们厂子里,日本公司签的工人赚的钱是我们的两三倍,有加班费,有休息日,有节日礼物。领导也不骂他们。
我问她你的休息日是几天,工资大概多少?
她说她每天加班到十点,一个月不休息,能拿4500。如果加班到8点,一个月休两天,就是3000。
我问工作累吗?她说还好,就是打螺丝经常伤到手。
我说工厂没给你们防护措施吗?她说要速度快才能跟上拉线,难免会打到手指,工厂也没办法的。领班给我们定产能,说是设个超产奖。大家拼死拼活做完,以为能多拿钱了,他就给我们加产能,一分钱不会让我们多挣的。那些签日本公司的就不会这样。
然后又说,我接受的教育程度不高,所以说话难听。其实要是能签日本公司特别好。但是现在比以前更难了,好多公司接不到订单都倒闭了。有时候想回老家,可连老家的地也自己说了不算了,都被政府收走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和她一起希望经济好起来。
其实,这位年轻的打工者算是好的,至少她知道自己“文化”不高,所知有限,而且肯于说真话……
可是那些“文化”高的呢?
对他们,我们该做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
(文中图片均引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