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的股息收入超过工资》一文答读者问

拙作＂我的股息收入超过工资＂在<万维>上发出后，很荣幸被选入导读，受到许多读者关注评论。这里就读者关心的四个观点谈谈我的看法。

观点1，高股息股票获利不如成长型股票。

三里半：这两类股票投资风险相差很大，很难进行比较。打个比方，如果有人花$25买彩票获得一百万大奖，然后宣称买彩票是回报率最高的投资，你一定会说那是无稽之谈，因为你知道很多人买彩票回报率是零。

作为一个保守投资者，选购股票考虑的最重要问题是：若我在此价位购买这支股票，两年内损失本金的风险是不是足够小？只有在风险比较低而可能的回报有吸引力时才下手。若一支股票预期利润率及预期股息率都比较高，它往往符合上述选股条件。巴菲特是保守投资者的总舵手，他说, “ 投资的首要规则是不要亏钱，第二规则是参照第一规则＂。你若经常读巴菲特的讲话，就会发现他从来不追求回报率最大化。

大多数成长股股息很低或无股息，同时股票的溢价很高（高P/E, 高 P/B)?套用巴菲特的语言，这种股票缺乏margin of safety。若运气好遇到牛市，这类股票回报非常高，比如近年的NVDA。若运气差，遇到熊市，你可能两年内损失过半本金。

2000 年Cisco是个典型的成长股，但当年以每股$70 买入的股民在24年后的今天($43)仍然亏损30%。问题出在哪里？是Cisco 过去24年成长太慢？不是，过去24年Cisco的EPS 增长了10倍，这成绩单很优秀。问题出在当年$70 的股价上，这股价相当于P/E 230，有点逻辑思维能力的投资者不会接受这么疯狂的P/E。

新股民会问：若牛市时投成长股，熊市时投高股息，是不是鱼与熊掌兼得？问题是所谓的牛市熊市都是从后视镜中看到的，2024年下半年是牛还是熊？没人知道。如果一定要猜，我觉得熊市的可能性高于50%。因为目前标普P/E高达27，远高于历史平均值（15）。今年是大选年，大选前三个月大盘可能有不小的回落。

总结一下。高股息股票侧重点是本金的安全，在牛市时获利往往不如成长型股票，但在熊市时优于后者。

观点2， 在投资总利润中，股息占比很小，股价增值才是大头。强调股息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三里半：不能一概而论，股息占比取决于各人的投资组合。2023年我的股息收入占已实现利润的一半，是个大头。如果你的投资组合以无股息或低股息的＂成长股＂为主，股息收入占比自然很低。

观点3，股息收入与股票增值是一回事。

三里半：我认为两者有根本差别。股息收入是＂已实现盈利＂，是真金白银进了我的银行帐户。若下半年标普下跌50%，我的已收股息及应受股息一分钱不会少。股价上升带来的盈利是＂未实现盈利＂，你只有立即卖出，才能将它转化为＂已实现盈利＂。若你继续持股，劝你别将这纸上富贵太当回事。若第二天股巿大跌，你的纸面盈利会𣊬间蒸发，甚至出现纸上亏损。

举个实例说明两者的差别。九十年代末期，有位华人在某电讯公司做基层经理，他所持公司股票连续三年大涨，总价值一度超过两百万，在当地华人圈内引起小小的轰动。其后三年，该公司走下坡路上狂奔，股价从高峰下跌99.5%?他的两百万股值蒸发了，同时又被解雇，家里生计发生困难。居家多年的太太决定打工挣钱，开着Lexus到各中餐厅找工作。倘若他的两百万不是股票临时市值，而是累计已发股息及应收股息，即使他失去工作，家里不会出现生计问题。

观点4，公司留存利润产生的价值高于股息。若不发股息，股东会从股价上升中获得更多的回报。

三里半：我读过此类观点的文章，但认为这是神话。首先我们要明确谁是公司利润的所有者。对于上市公司，利润的所有者是股东。举个例子，你在某公司拥有的百分之一股份，2023年该公司净利润为$10M, 你的利润份额为十万美元。现在该公司要求股东投票选择：

A. 将所有净利润分红(你将拿到十万美元股息）。

B. 留存所有净利润用于公司发展（你一分钱股息也拿不到）。

你选A还是B? 我会毫不犹豫选A, 并且会尽力劝说其他股东也选A?英语中有句谚语：one bird in the hand is worth two birds in the bush. 将十万美元股息拿到手就是one bird in the hand, 你若放弃股息，这十万美元就变成one bird in the bush 。将来你能否有机会拿到这十万美元？谁都不知道。很多实例表明，你大概率再也见不到这十万美元。

海外投资论坛读者是高学历高智商群体。我很惊讶一些读者相信＂公司留存利润产生的价值高于股息＂。你将自己应得的十万美元利润交到公司CEO手中，你相信CEO 会为你挣到更多的钱？你凭什么对你不了解的CEO如此信任？若问我，该CEO是我的孩子，我或许答应（亏钱算是给孩子再付一次学费）。若CEO是我的亲弟弟，我不会答应。即使CEO是最有创造力的乔布斯再世，我也不答应。

一家公司是一个若干人组成的团体。本人的经验是：在绝大多数（或许百分之九十九）情况下，一个团体使用资源的效率远低于个人。一个团体很难避免大量的资源浪费。团体越大，浪费越严重。政府是这样，公司是这样，公寓管理是这样，毛时代中国的生产队也是这样。在美国公司做项目，你会看到许多低效无效不应该做的项目，你会看到各种人力物力浪费。美国公司搞兼并，往往多花冤枉钱。有句话说：＂花别人的钱不心疼＂。我曾参加过一个公寓业主委员会，发现他们房屋维护费用比私人高了两至三倍。小时候所在江苏农村生产队有四十户人家，毛时代一直吃不饱饭。八零年分田到户后，当年就出现粮食盈余。分田后，四十户中三十九户水稻亩产高于大锅饭时平均亩产，只有一家有名的懒汉亩产低于分田前的生产队。我一生从未见过一个团体能够比个人更有效的使用资源。

有读者问，＂公司将利润用于发放股息，需要资金发展生产怎么办？＂最简单的办法是发行长期债券。一家信用良好，每年盈利的公司，发行债券不是问题，利率也不会高。如埃克森2020年发行的十年期债券利率仅2.61%。发放股息与发展生产可以两者兼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