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刻版 之 张元济刻本古烈女传

2024-1-23

大国号称是雕版印刷的发明者，可是在世界上最难看到的雕刻木版，就是大国雕版也就是汉刻了，西藏的雕版倒是有一些，可是藏文一般人看不明白，远没有汉刻和刻的方块字来得优美。

不过最近还真是看到了一块单面印刷的雕版，是古烈女传中的一页。开始还挑肥拣瘦，以为是和刻，然而和刻都是有注的，而且书页也不会掐头去面，只给出卷目而不给题目的。材质又是梨木，想来想去，应该就是难碰到的大国刻板即汉刻版了。

仔细看了一下雕版上的文字内容，知道是西汉刘向《古烈女传》第四卷《贞顺》中的《楚平伯赢传》的第十五页：

• 伯嬴者，秦穆公之女，楚平王之夫人，昭王之母也。當昭王時，楚與吳為伯莒之戰。吳勝楚，遂入至郢。昭王亡，吳王闔閭盡妻其後宮。次至伯嬴，伯嬴持刃曰：妾聞：天子者，天下之表也。公侯者，一國之儀也。天子失制則天下亂，諸侯失節則其國危。夫婦之道，固人倫之始，王教之端。是以明王之制，使男女不親授，坐不同席，食不共器，殊椸枷，異巾櫛，所以施之也。若諸侯外淫者絕，卿大夫外淫者放，士庶人外淫者宮割。夫然者，以為仁失可復以義，義失可復以禮。男女之喪，亂亡興焉。夫造亂亡之端，公侯之所絕，天子之所誅也。今君王棄儀表之行，縱亂亡之欲，犯誅絕之事，何以行令訓民！且妾聞，生而辱，不若死而榮。若使君王棄其儀表，則無以臨國。妾有淫端，則無以生世。壹舉而兩辱，妾以死守之，不敢承命。且凡所欲妾者，為樂也。近妾而死，何樂之有？如先殺妾，又何益於君王？於是吳王慚，遂退舍。伯嬴與其保阿閉永巷之門，皆不釋兵。三旬，秦救至，昭王乃復矣。君子謂伯嬴勇而精壹。詩曰：莫莫葛纍，施于條枚，豈弟君子，求福不回。此之謂也。頌曰：闔閭勝楚，入厥宮室，盡妻後宮，莫不戰慄，伯嬴自守，堅固專一，君子美之，以為有節。

再顺藤摸瓜，知道这正是1919-1922年间借上海商务印书社张元济老前辈利用照相技术翻刻的《四部丛刊》第四十七号书刘向《古烈女传》雕刻木版中的一块，也是张元济最早选中的《四部丛刊》第一批三百二十三种书中的一部，底本來自於商務印書館涵芬樓借长沙叶麻子叶德辉（1864-1927）叶氏观古堂的明版藏書。

• 《四部叢刊》為民初上海商務印書館所編的大型古籍叢書之一。其所收古籍均借自當時藏書家珍貴藏本影印，以精良著稱。另一中華書局雖有《四部備要》，然其所選版本則較普通，不如《叢刊》之精。《四部叢刊》所收《鹽鐵論》即葉德輝觀古堂藏將所藏者借予影印。此見於《四部叢刊》書前牌記：上海涵芬樓借長沙葉氏觀古堂藏明弘治涂氏江陰刊本景印，原書版匡高營造尺六寸、寬四寸一分。

• 张元济，字筱斋，号菊生，一作鞠生，浙江省海盐县（旧隶嘉兴府）人。生于清同治五年（1866）9月28日。光绪十八年公元（1892）中壬辰科二甲进士，授翰林院庶吉士。散馆改派刑部贵州司主事，翌年，考取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章京。在京期间，创办通艺学堂以传播西学。其思想力主维新，任章京时，奉命为德宗搜集新学图书进呈。国是诏下，上召见并询新事，自是先生屡有陈言。戊戌变起，奉旨革职永不叙用，遂南下上海发展，尤致力于文化提倡，启迪民心之事业。1937年3月，以主持商务印书馆数十年，辑印《四部丛刊》等书，校印古本史籍，于学术有重大贡献，当选为中央研究院第一届院士，与胡适（1891～1962）、余嘉锡（1883～1955）、杨树达（1885～1956）列名人文组中国文史学科，足见先生学养之专精，确足以为学者典范。尤著意于善本孤椠之收罗影印，广为刊布流传，实有裨于学术之研究。曾任上海文史馆长等要职，于我国文物之保存流传，有其不刊之功。公元1959年8月14日病逝于上海，享年93岁。

湖南长沙叶氏观古堂的主人叶德辉，是前清进士，与张元济蔡元培同科，和国学大师章太炎齐名，是目录学和版本学的大家，特立独行，思想保守，名扬海内外。也是著名的藏书家及出版家，与傅增湘有北傅南叶之称。有藏书楼曰观古堂，藏书达四千馀部、二十万卷之多。在1927年大革命时期，因爲反對毛所領導的農民運動，說那是痞子運動，被后来以延安五老之一的前清秀才谢觉哉（1884-1971）为委员和柳直荀（1898-1932）为秘书长的湖南省农会，当做土豪劣绅判处死刑，立即执行。葉德輝的藏书除少部分流散外，大部分被其子叶启倬、叶启慕于1938年卖与东瀛，诸多古籍善本，流散彼邦，至今念起不禁令人心痛。

• 叶德辉（1864—1927），字焕彬，号直山，又号郎园。生于湖南湘潭，祖籍东山叶巷，中国近代著名学者、作家、版本家、藏书家、文献家。民国16年（1927）4月11日，湖南省审判土豪劣绅特别法庭根据《湖南审判土豪劣绅暂行条例》第一条、第二条，判处叶德辉死刑，并没收其财产。署名同意判决叶德辉死刑之委员，为吴鸿骞、冯天柱、谢觉斋（即谢觉哉）、戴述人和易礼容，符合规定。其中，吴鸿骞时任湖南省高等检察厅厅长；冯天柱时任湖南省高级军法官；戴述人、谢觉斋都是当时的国民党湖南省党部监察委员；易礼容则是湖南农协负责人。4月11日下午4点，叶德辉被押往长沙县浏阳门外识字岭，明正典刑。据其子叶尚农报告，当时叶德辉身中两枪，一中头部，一中心部。

说起来这块雕版，刚刚过完100周岁生日，也算是大师遗物。能在海外相遇，也算是诸多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 《四部丛刊》分为初编、续编、三编。初编始印于公元1919年，至1922年始成，收书323种，8,548卷。1924年重印初编，抽换21种版本，增为8,573卷，并新撰若干校勘记。续编于23年印成，收书81种，1,438卷。25年续出三篇，73种，1,910卷。原拟再出四编，以二次大战起作罢。正续三编，总计收书504种，3134册。全书采用石印技术，重现原书面貌，并详记原版宽狭大小于卷首；分经史子集四类，体例较备。以涵芬楼所藏为主，兼采江南图书馆、北京图书馆、瞿氏铁琴铜剑楼、傅氏双鉴楼、刘氏嘉业堂、缪氏艺风堂等名家秘籍。甚至日本静嘉堂文库、帝室图书寮、内阁文库、东洋文库、东福寺等藏书，凡宋元旧本，明清佳刻，具述其急要者而登之，罕见实用，兼收并蓄，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