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中美两国永不对抗

施化

远隔万里迢迢的太平洋观看彼岸的中国，有些现象看得不是很清晰，但有一个准确无误，那就是，无论民间还是官方，在对几乎所有重大事物的认知上，都极度地两极分裂。比如，坚持共产党一党和习近平一人专制，还是变换一个更好的制度和更合适的领导人？近期对台湾动武，实现统一大业，还是尊重台湾人民的选择保持现状？发展公有制，实行社会主义的平均分配，还是保持民营经济的资本主义经营？加强言论管制，对所有异见分子的严厉镇压，还是保持适度的言论自由允许人们讲心里话？支持俄罗斯的侵乌战争，还是支持乌克兰人在欧美援助下反抗侵略？在美中关系的议题上，存在的分歧就更大了。

中国民间对美国的不友好，不信任，满腹猜忌，几乎弥漫着整个社会。感觉上，似乎只要习主席一声令下，宣布明天对美国宣战，就会获得全民一致拥护，支持率远超庚子年的西太后。可凡事不能看表面，还有更多的迹象表明，在中国的军政界，工商企业界，教育学术界，大量的认知，都是希望保持与美国的缓和关系，不要与美国脱钩，更不要与美国对抗。要是不信，去上海北京的美国使领馆看看门口排队的长龙。据说习近平最近对军队高层的整肃，深层原因既不是对领袖不忠（都是亲信），也不是贪污腐败（谁不腐败），而是不愿对台湾动武，担心卷入必败的中美战争。估计要尽快更换一批主战的军队将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保留的两个军委委员，都是政工出身，没有军事经验。

最近在X上有一则传闻并配有图片。国内两位老人答应给孙子买个新手机，説好买苹果最新款iPhone 15，结果半道被华为截胡。华为推销员大打爱国牌，抵制美货，最终推销成功。老人高高兴兴买了华为回家，结果孙子一看，当场大闹。孙子坚决要求换成苹果手机，老人不断的安慰孙子说用华为爱国，当晚孙子想不开就直接跳楼了。然后两位老人就去了华为的门店要孙子。图片显示两位老人出现在华为营业部，身穿写有“华为还我孙子”字样的文化衫，表情痛苦。

海外的互联网上的舆论，究竟倾向于中美和好还是中美交恶，似乎一时看不出，但主张中美修好的言论极为罕见。主流观点无非两个，一个是从旁拱火，借机挑拨中美关系，最好让习近平玩火自焚，引发世界大战，灭掉中共；另一个也只是坐山观虎斗，预言两国失去了条件和机遇，再也不会和好，对未来表示悲观。

因此，当施化在此呼吁“愿中美两国永不对抗”的时候，似乎显得十分另类与不合时宜。即便如此，我还是要大声说出来，不论有没有人听到。听不听是他人的事情，说不说是我的事情。

最近读到一篇美国专栏作家托马斯·弗里德曼的文章：《中国为何会失去我们的信任？》文章从历史和现实角度，介绍和分析了中美两国关系的沉浮现象，也从美国人的角度检讨，为什么美中会有今天的交恶。观点大致是这样的：

中国在毛泽东时代的孤立和内乱，随着他在1976年去世而终结。继任者邓小平彻底逆转了毛主义，把经济为纲的实用主义置于共产主义意识形态之上，同时采取韬光养晦的做法。邓及其继任者与美国建立了牢固的经济和教育联系，推动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但急于走上半资本主义道路而导致了党和军队内部的腐败失控。因此，习近平将权力集中到自己手中，打破了不同政府部门和经济部门的领导人各自为政的情况，将党的权威重新施加于商业、学界和社会的每个角落，并布下监控的天罗地网。习完全不再像前任那样大胆激发民营部门的活力，而是集中力量打造国家级带头企业，以主导从人工智能到量子计算再到航空航天的21世纪所有关键行业，并在这些企业的管理层和职工队伍中融入党的领导。这导致自上世纪70年代后期以来中国与西方建立起的所有信任全部消失。

作者在与中国官员的交谈中察觉到，他们也知道近年来在所有问题上，中方都采取了咄咄逼人的行动，导致在错误的时间把全世界和本土的创新者都吓跑了。尽管一再表示中国是“开放的”，渴望获得外国投资，但信任消失无法挽回。作为美方的责任，作者写道，中国不仅成了美国最爱用来吓唬人的妖魔鬼怪，而且将一切问题推给中国的狂热情绪。国会议员还开始肆无忌惮地支持台湾独立。

作者在文中把两国冷却的原因归结于互不信任。比如，美国并没有推翻中共政权的愿景，但几乎没有一个中国人相信这个。作者本人愿意生活在一个中国人民与全世界各国人民共同繁荣发展的世界，美中之间不需要战争。否则，双方都将在21世纪面临极其糟糕的前景。

不完全同意作者对个中原因的分析，但他对中美交恶结果的担心，却是真实的。

在我看来，中国人从原始基因上，就没有与美国结为朋友的倾向，更别说夫妻了。这一点和以色列与阿拉伯之间相似。中国传统的儒家观念，把唯利是图的资本主义商业，看得十分下贱肮脏。而美国式资本主义，就是它的最大代表。以这一观念为基点，习近平的世界一体化，在全球消灭资本主义的目标，与中国人的基本认知相重合。尽管许多人，认为这是共产主义洗脑的结果，但洗脑只是原因之一，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曾经说过，中国人的思维体系，像一座巨大的冰山，而共产党政权，只是冰山的一角。

邓小平的改革开放，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维护自身统治地位的权宜之计。这与晚清慈禧太后默许的洋务运动如出一辙。改革出于无奈，因为1970年代的国家财力，已经无法支撑这个政权了。记得有一个花絮，当时外交部准备组团出访，可中国银行支不出旅行用的外汇美钞。仅仅几十年过去，中国的外汇存底，就足够随意地在世界范围大撒币，几百亿地收买发展中国家，巨变惊人。不过从现在起，恐怕又要走回头路，继续过捉襟见肘的穷日子了。

一时的富裕不等于国家进步。可能要等多少年之后，我们的后代才会痛定思痛，意识到这个道理。但现在有另一个道理首先需要懂。这个道理是，人们误以为给自己带来富足的党和政府，是下金蛋的母鸡。错了，它不创造一分钱财富，相反还要吞进亿万倍的金钱。随着中国经济高速增长而来的巨大财富，主要有三个来源：一是资本，二是劳动力，最后才是适当的政策。资本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主要来自于西方国家的投资，其中美国的投资占主要部分。并且，美国市场是中国净收入的另一个主要来源。

不是说政府只要印钱就可以创造财富吗？太幼稚了。说这话的人应该去读一点启蒙经济学读本。如果政府手里没有足够的硬通货，比如黄金和外汇，只是一味印钱的话，结局就和委内瑞拉一样惨。中国最引以为傲的高铁项目，如果没有外来的资金材料和技术，只能是图纸。假如忘记了这点，今后的发展道路也就到此为止了。

在中秋节之夜，我想说出的美好愿景，还远远不限于前面所表达的，别与美国交恶，以便争取更多的美国投资；或者别与美国交战，因军事实力悬殊而遭惨败。我想说的，还有更深层的意思。

美国之所以成为今天的美国，最主要的因素，既不是美国先驱者的民主理念，更不是所谓的侵略掠夺。在我看来，美国为什么经历了无数挫折，到现在还不衰败，并且将来也很不容易衰败，只由于美国传统的基础思维体系顺应了天道。如果中国也能这样，未来就无忧了。走美国的道路，摆脱千百年来的治乱循环，这几乎是中国今后唯一的出路。至于这个天道是什么，我从前说过，接下去会继续说。

但万一选择了与美国对抗，无论是脱钩，冷战还是热战，毫无疑问，这条路就断了。反之，不切断联系，事情还有转机和希望。一旦断了这条路，中华民族将彻底地无希望。2050年的东亚地图上，只有印度，没有中国。

2003-09-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