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不相信触底反弹

施化

海外大量的知识精英之所以支持习近平二十大三连任，主要因素都建立在一个理论基点上，就是“触底反弹”。这个理论认为，当事情坏到极点，坏透了，就必然自动地向好的方向转化。具体到中国的政局，被誉为“加速派”的众多老少，赌的就是让习伟人继续折腾下去，把中国搞得千疮百孔烂到不可收拾，最理想的是再来一场毁灭性的战争，那样的话，中国就有希望了。因为只有到了那个时候，中国人才会意识到习近平和他代表的共产党不可依赖，应该抛弃，重新寻找可靠的政党来代替，比如海外中国民主党或台湾的国民党。

可惜加拿大老灯发动的习下李上运动，打破了他们的美梦。因为一旦习连任计划失败，失去了最高权力，加速的动力也就没有了。那时候，最可能发生的事情，是与西方的和解，经济管制的放松，内外交流的恢复，以及民生的改善。而战争，比如内战或台海战争，当然也会无限期地推迟。因此，离共产党垮台的日子也就会更远。所以怪异的现象发生了，曾经坚定反共的民运大咖老灯，反被民运众首领痛殴，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才罢休。

我对老灯的支持一直很坚定，主要基于两个思维支点。第一，党不会被推翻；第二，历史不相信触底反弹。就政党而言，谁垮台谁不垮台，外人无须瞎操心。它要垮，谁也拦不住。中共的海外反对派几十年如一日，把所有的精力都化在设法促使共产党垮台上面，自己最该做的事情反而不去做。比如关注中国境内的自由和人权，打破防火墙信息封锁，凝聚中国人的最大共识。等等。干事不干事倒在其次，现在反走到中国老百姓民意的反面，支持习连任，为的只是想看热闹。实在可悲。

一切政党与一切社会一样，主要不靠外力，而靠内力来推动。比如，将来共产党垮台，一定是先从内部垮掉，就像苏共一样。当年苏共的垮台，搞得美国政要莫名其妙。假如现在国内党内一致支持习的胡作非为，我也会乐观其成，看其早日垮台。但是现在中共内部有很多人觉醒反习，想让习下台而不是让党下台。其实这是好事。因为说明更多人看到习的保党战略的失败，决心重起炉灶，换一种方式保党。即便现在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方式，但它必须要与习政切割，反其道而行之才行。否则，那不也一样垮台吗，而且毁党的罪名还直接接盘到自己头上？中共为了保自己，愿意与民众分享权力，就值得鼓励。一旦共产党出于求生的欲望，与过去决裂，渐渐演化为另一类党，那更值得鼓励。这是一种成本最低的社会变革，台湾的国民党好像也在做同样尝试。在这里，外力虽不起决定性作用，但显然可以促成。

不过今天在想重点解释的还不是这个，而是第二个支点，即历史不相信触底反弹。

“否极泰来”是大家都熟悉的成语，意思是当事物的状态坏到极点，好事就要来了。不知道这一成语源自佛经还是《易经》？不过查了一下《易经》却令人失望，因为《易经》中的原话不是否极泰来，而是“泰极否来”，即好事过了头，坏事必然降临。怎么会是反过来的呢？

其实，一点也不奇怪，历史的逻辑正是这样。人们只说“盛极而衰”，不说“衰极而盛”；只说“乐极生悲”，不说“悲极生乐”。人性决定了，走下坡非常容易，走上坡非常难得；当事情变坏，人一旦不加补救，不设法挽回，只会无终止地坏下去，不可能反弹。这就是所谓墨菲定律。至于为什么说历史也有起伏，有过繁盛的阶段？那也不是天然的自选动作，而是经过许多人争取的结果。“否极泰来”只是人类的美好理想，从来没有什么坏事一旦过去，好事马上就会到来的道理。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是：泰极否来易，否极泰来难。

金融界倒是有一个说法“触底反弹”，形容经济已经低迷到极限后，会开始强劲反弹。不过那是金融学专有词汇，不适合广为引用。有个真实故事。一个中学生，相信了朋友告诉的触底反弹定律，当人生到了最低谷，所有的苦难都围绕着你的时候，可能即将要反弹，好日子就要来了。于是，在一个学期某几科成绩不理想的时候，放弃了努力。心想，干脆放任由它去了，反正物极必反，到了最后的关头，自然会出现转折。结果后来什么转折都没有出现。他最后没有毕业，更无法升学，学无所成半生潦倒。

人如此，社会亦如此。最现成的例子就是玛雅民族的毁灭。玛雅人曾具有高度文明，但是毁于自负。玛雅的统治者不仅是宗教祭师还是政治领袖，其中一批人有着超能力，可以研究天体规律的运行还可以进行计算。正是这些强大的能力让玛雅文化陷入自负当中。

森林植被的毁坏，土地贫瘠无法耕种，战争和杀戮，都是客观原因。主观上，他们相信宿命，认为发生的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所以也不想去改变这一切，最终整体情况越来越糟糕。这种心理让玛雅无法继续发展，直至最终整个体系崩溃，玛雅文明不复存在。好像在玛雅的五大预言中，玛雅人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灭亡，但是并不想做任何改变，反正是上天注定的。玛雅人触底倒是触底了，却没有反弹。类似这样的文明毁灭，史后有记载和史前无记载的，比比皆是。

我的上一篇文章《中国的抉择：演进，内卷，还是革命？》中提到“内卷”。内卷还是一个和缓的说法，假如不从内卷循环中跳出来，长此以往的结果就是衰亡。

最新上映的国产电影《隐入尘烟》获得豆瓣最高评分，入围72届柏林国际电影奖，描写的就是由内卷到死亡的过程，真实地反映了大陆底层的现状。导演李睿珺在创作的时候，也许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作品中揭示了一条历史真理，即，当人不存在摆脱现状的要求，和如何去摆脱现状的思考的时候，就必然堕入衰落和死亡。没有“触底反弹”这一说。作者用一颗麦子作隐喻，“对镰刀，麦子能说个啥？对啄它的麻雀，麦子能说个啥？对挤它的石磨，麦子能说个啥？对被当成种子，麦子又能说个啥？”

可惜，中国人几千年来世世代代奉行的就是这样一种哲学，让它去吧，听天由命，说不定哪天就会撞上大运？

这种哲学折射到对待习近平连任的态度上，就形成这样一种共识：让他去连任吧，咱们左右不了他。万一他一旦满足了野心，会不会就发发善心呢？或者继续折腾下去也无所谓，“物极必反”，“触底反弹”，到时候自然会好的。殊不知，只要大家心齐，一起咒他下台，结果当然一定会下台。上台，下台，差别就一个字。也就是头脑中的一念之差。

这种共识与我发现的规律相反：像这样苟延残喘下去，结果永远都不会好，注定走向衰亡。

2022-09-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