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子（4/5） ：出刀见血
那天，知青正坐在食堂里等着开晚饭。突然“哐当”一声响，门开了，从厨房里走出一个人。
一把明晃晃的杀猪刀，在他手里！
一把刀，一脸杀气。
大家立刻知道，刀子来了。
知青鸦雀无声地坐在位子上一动不敢动。看着脸色铁青的刀子摇晃着杀猪刀在前面走来走去。冷不防，他咔嚓一下把刀插进桌面，吓得大家一哆嗦，大气都不敢出。像在课堂上怕老师提问一样，一个个低下头回避着他那刀子一样的眼光。
突然，他把坐在前排的孟虹蓉拉出来，搂着她说：“她，从现在开始是我的女朋友！”
我的脑袋轰地一下变成空白，不知不觉脱口而出：“大哥，她是我女朋友。”
话一出口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什么？居然敢和威震省城的黑道大哥抢女朋友？
刀子一愣，难以置信地问：“谁呀？找打呐？”
我吓得浑身发抖，硬着头皮站起来弱弱地说：“大哥，不好意思，是我。”
旁边的老毛怕出事，赶紧提醒刀子：“局长儿子。”
“噢，就是你呀。”显然，他知道有个局长儿子在青年点。
我心里稍微放松一点。只要他知道这一点，应该有所顾虑吧？
刀子犹豫了。看样子他知道捅局长儿子的后果。刀子一低头，把杀猪刀顶在孟虹蓉那天鹅般的细脖子上，恶狠狠地说：“说，你不是他的女朋友！”
孟虹蓉哪里见过这个架势，小脸吓得蜡白，声音直发抖，但是很坚决地说：“我是，我是他女朋友。”
“大哥，我们小学和中学都是同学。早就--。”我赶紧解释。
刀子有点下不来台，脸憋得一阵红一阵白。突然，他放开孟虹蓉，一把拉起坐在旁边的王静：“那行，就是她吧。”
刀子的眼光够毒的。新知青最漂亮的两个女生都让他给挑中了。瘦小枯干黑不溜秋的刀子和俊美秀丽白里透红的王静在一起显得猥琐之极。大家忍不住想笑。“哐当”一声，刀子挥刀砍在桌面上，恶狠狠地说：“听好了，她是我女朋友！谁不服？”说着，用刀来回朝着知青比画。
知青都不吭声。一方面是怕刀子。另方面是怕王静看不上，自己冒出来，她不承认，咋整？
我看没有人吱声，鼓起勇气说：“大哥，对不起，她也是我女朋友。”
这下刀子真急眼了：“你屁眼拔火罐，找死（屎）哇？是不是这里女的都是你女朋友？”
我倒不是冲动。听孟虹蓉承认她是我的女朋友，我虽然高兴，但感觉不牢靠。要不是刀架在脖子上，她会这么说吗？万一她说的不是真心话，我等于乘人之危捡便宜，不仗义。现在我说王静也是女朋友，给孟虹蓉一个台阶，同时把我的行为从争风吃醋升华到见义勇为的高度。想到这里，我心里生出一股豪气。王静同样是电力局家属，又是一个小队的，让她在电力局的青年点受外人欺压，有何脸面见江东父老？
“大哥，这里都是电力局子弟。我们父母都是同事朋友。这里女的还真都是我们的女朋友。”我特意强调“我们”。这话一半是说给刀子听，告诉他后面有电力局撑腰，别乱来。另外一半是说给其他男生听。都是电力局的子弟，能眼睁睁地见死不救？
果然，五大三粗的赵凯一拍桌子站起来，接着十几个男生呼啦啦都站起来。
“嗯？你们人多？来来来，刀找齐！”刀子把他的招牌亮出来。
看样子真要动手。我来回一看，饭厅刚铺好的地砖还没有上水泥，就扣出两块板砖拿在手里。几个男生都拿起板砖。刀子到底是打出来的，面对十几个大小伙子毫无惧色，放开王静，拎着刀就要上。
“大哥，别逼我们动手！”我迅速观察了一下地形。两边是桌子，我和刀子面对面站在过道当中，我心里有底了。我打架最在意的是退路。只要有退路我谁都不怕，打不过还跑不过？我想，只要刀子走到两步远，就扔板砖砸他，如果旁边知青都用板砖砸，应该能打倒他。实在不行，我扭头就跑，怕什么？
刀子盯着我目露凶光：“我先废了你再说！”。
突然，王静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张开双臂挡住：“不行，要捅，你捅我！”
刀子狞笑着：“行呐，看不出来，有情有义呀！今天我俩必须有一个人要抬出去。不让我捅他，行，你捅我。我眼睛眨一下算你赢！”说着，他调转刀尖，把刀把递向王静。他这一招厉害，真的要打，好虎架不住群狼，他不一定赢。但是把刀给你，你敢捅他？
“我和你无冤无仇，捅你干什么？”王静果然被震住。
“给机会你不要，我就成全你吧。”说着拎刀要过来。
我一看，美人救英雄，这不像话。我一把抱起王静一转身把她放在身后，再推她一把：“你快走！”
“不，我不走！”
王静不但不走，还在后面抓住我，她还想冲到前面。我心里着急。你不走，不就把我的退路给堵死了吗？看着明晃晃的杀猪刀，我的冷汗都下来了。这么大的刀捅到肚子里，再一搅和，别说刀子，就是筷子我也挺不住哇！王静还在身后顽强地顶着，我想跑都跑不了，我恨得牙根都疼，你是哪伙儿的？帮我还是帮他呀？
刀子到底是江湖老手，知道以少对多最怕混战。这么多板砖砸过来，他哪里抵挡得住？在江湖上靠蛮力打架的那叫打手，凭脑子打架的才能成大哥。刀子知道一旦动手，他一世英名就可能毁在这里。他用刀把指着几个虎视眈眈的知青：“听说过出刀见血不？现在刀出来了，必须见血。你们谁有种？过来捅我一刀！”
谁都知道，像他这种江湖大哥，只要给他留一口气，你哪里还有活路？大家一拥而上还行，单挑出头真不敢。刀子看没人搭腔，更嚣张了：“你来？你来？没有人来？好，我来！”说着，突然把刀捅向自己胸膛。
血一下从他胸口喷出来，刀“当啷”一声掉到地上。
节选自我的长篇小说《从未走远》美国南方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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