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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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人生舞台》之六《下场》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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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人生舞台》之六《下场》        作者:弘魁

    农工商学兵  活着就得争         人比人该死  货比货该扔

    劳心伤神闹哄哄  执迷不悟黄粱梦    机关算尽太聪明  原来却是一场空


第四章:初生的牛犊不怕死

何俊雄拿着母亲给的三万六千块钱,离开家已经一个礼拜了,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小红担心的是他加入传销,结果何俊雄果然就是想加入传销!

何俊雄今年整十七岁,但是他的叛逆是从十四岁开始的。那时候他开始偷偷地抽烟,因为他有自己的房间,而且他总是关上门开着窗户,趴在窗台上抽,抽完把烟头扔外边。所以房间里也没有味儿,小红不是跳舞就是打麻将忙得很,也就没有察觉。倒是何大妈先知道的,她是冷不丁子误撞上了,何俊雄见是奶奶发现了,他根本不怕转过头去继续抽。何大妈什么话也没有说,她不敢告诉宝强跟小红,而是先跟老头子说了。何大爷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他哪里舍得管呀,就叫何大妈悄悄的装不知道。所以当小红察觉何俊雄抽烟的时候,他已经抽了一年多了,而且已经真的上瘾了。这样一来他的零花钱就不富裕了,其实就是不够买烟的了,即便何大爷把儿子孝敬自己的万宝路烟转手给了孙子,何俊雄也有接不上顿的时候,少不得爷爷奶奶就偷偷给孙子钱。何大爷死了以后何俊雄的烟就更紧张了,抽的多的时候,一天一盒半,两天三盒。即便何大妈给他一些钱,那他也不够,因为他习惯了抽进口洋烟儿,洋烟儿又贵,所以他还是嫌给的钱少,渐渐地俊雄就对家庭产生了不满情绪。

第一次偷家里的钱,他是偷奶奶的。何大妈虽然疼爱孩子,而且偷的钱数也不多,但是她懂得:吃喝嫖赌不能抽,坑蒙拐骗不能偷的道理。何大妈很认真地跟孙子谈了一番话,但是何俊雄根本听不进去。何大妈没办法,她不敢对儿子说,但是她跟儿媳妇小红说了。小红当下就打了何俊雄一顿,此时何俊雄已经长得人高马大,跟宝强一般高了,小红哪里打得了他!不但打不了他,说也说不过他。

小红说:“你还是个孩子不能抽烟。”

俊雄说:“我不是孩子,我已经长大了。为什么我爷爷能抽,我爸也能抽,我怎么就不能抽?不都是男人吗?”

问得小红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就说:“反正你就是不能抽!”

俊雄说:“你这是理屈词穷!”

小红说:“你爷爷抽因为他是老人,抽烟是他的习惯。你爸抽是参加工作以后,为了应酬不得不抽。你还没参加工作呢,等你参加工作以后再抽,我就不管你了。”

俊雄冷笑一声说:“你这是强词夺理!你干脆说白了得啦,你不就是嫌我抽烟花你们的钱吗?噢,等我长大挣了钱,我抽我自己的你就不管了,你可真自私!你还是我妈呢!你又没有第二个儿子,这话亏你说得出口!你成天去打麻将谁管得了你呀?抽烟是不良习惯,那打麻将就是好习惯啦?我告诉你,你那是赌博!是政府明令禁止的事儿!”

何大妈没想到儿媳妇嘴拙,让孙子抢白得没话说了,于是何大妈上前帮腔说俊雄:“俊雄,不许那么说你妈!怎么越长越大越混蛋哪!你是晚辈,不许跟大人犟嘴!”

何俊雄理直气壮地说:“你拉倒吧啊!先管好你的儿子和媳妇,管好了他们你再说我!你没把他们教育好,你就没有资格管我!”说完用力把门关上了。

气得何大妈半天说不出话来,小红赶紧安慰婆婆,婆媳俩商量了半天,也没有敢告诉何宝强,她们怕宝强知道后打了俊雄,俊雄会更反感她们,更不听她们的话。

没想到抽烟的事没有告诉何宝强,何俊雄照样还是不听话。现在,在这个家庭遭遇大变故的关键时刻,何俊雄居然离家出走了!嘴上说不惦记他不想他,小红甚至还说出那么难听的咒语,但是他毕竟是自己生的孩子,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亲骨肉,怎么可能不惦记他呢?小红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眼瞅着瘦成了大眼儿灯。何大妈身心疲惫,年岁也大了,实在着不了这个急,只好由他去了。小红光忙着给何宝强凑钱,眼下也顾不上管何俊雄了。

但是小红着急也没有用,两头儿她都得等着,娘家那边的拆迁款得等;这边小姑子卖画她也得等,什么时候人家拍卖会拍卖完了,宝芬才能拿到钱,小红才能给何宝强转过去。现在画已经送到拍卖公司了,但是人家一年只有两次拍卖会,春天一次秋天一次。春天的没赶上,只好等秋季拍卖会了。这个夏天真难熬呀!天气热心里烦,婆媳俩连饭也懒得做,其实以往吃饭全仗宝强和俊雄这爷儿俩,现在他们俩都不在家,何大妈和小红根本没心思做饭,也没胃口吃饭,每天就是瞎对凑。

 

何俊雄离家出走是有目标的,他在电视里看到有一个发财的好机会,那就是到广州去推销一种健身器械,他认为自己条件好,不光脸蛋漂亮还有一身健美的肌肉,给他们做推销肯定没问题,没准儿还能拍广告上电视,一举成名天下知呢。所以他拿上母亲给的三万六千块钱,就坐火车直奔广州了。

晚上九点到广州南站,下了火车一走出站台,迎面便走过来一个小伙子,十分热情地塞给何俊雄一瓶矿泉水,还说:“欢迎来到美丽的花城广州,我们是志愿者,这是广州人民的一点儿心意,喝吧,不要钱。”

何俊雄接过矿泉水打开就喝,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刚走出几步,那个年轻人又跟了上来,他拉住何俊雄的手说:“你是去汽车客运站吧,来来来,我送你过去。”不由分说他拉住何俊雄就走,离开了大马路,离开了明亮的路灯,这时又追上来一个人,俩人拉住何俊雄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走来走去,越走光线越暗,最后来到一个黑乎乎的简易棚跟前。其中一人一个绊子,便把何俊雄撂倒在地上,一个骑上去按住何俊雄,一个翻包摸口袋专门搜身。何俊雄一点儿反抗的力量都没有,他眼睁睁地看着人家把他身上的现金、银联卡和手机都抢走了,最后还抽了他几个大嘴巴,把银联卡的密码也问走了。

何俊雄糊里糊涂地躺在那儿,一直昏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被饿醒冻醒了,虽然是五月下旬的广州,但是夜间才摄氏二十度,身上只穿一层单衣还是很冷的。而且肚子里什么都没有,“咕咕”地直叫唤,何俊雄向周围一看,都是空集装箱,而且还都是坏的,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看见不远处就是广州南站,自己所在的地方离南站并不是太远,大概仅仅有五、六百米,但是这里就显得十分荒凉,荒草长得足有半人高。昨天晚上他没有喊叫,其实即便叫喊也没有用,因为这里离着通往南站的公路和居民房还有一段距离,即便公路上有人路过,也不会听得见他叫喊。而且不知为什么当时他根本就没有叫喊,也没有一点儿反抗,这事可真是奇怪得很!

怎么办?何俊雄低头一看,崭新的耐克运动鞋和套头衫也都不见了,他都想不起是什么时候被人抢走的,连那个装有换洗衣服的双肩背包也不见了,脚上只有一双袜子。没有办法,他只好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走出草地,来到路边的人行道上。过往的行人还奇怪地看他,何俊雄也不敢抬头,他低着头一直往前走,走过了一个垃圾站,忽然他想起什么,又转身回来,他仔细地在那堆垃圾里寻找,看看能否找到一双能穿的鞋。大约寻找了二十分钟,何俊雄高兴得差点儿叫起来,他真的在垃圾里找到一双旧的耐克运动鞋,但是绝对是假货,因为何俊雄一直穿的都是耐克,真假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不管怎样总不至于光着脚了。

何俊雄沿着马路走,中午的阳光有些热,脑袋上不由得冒出一层汗珠,他此时真是又饥又渴,他摸遍了身上的所有口袋,只摸出来一张五元的零钱。平常他不是喝红牛就是喝可乐,但是他知道眼下这唯一的五元钱,可要好好想一想怎样花,才能解决自己的饥渴问题。走过一间兰州拉面馆,他看了一下一碗兰州拉面要十五元,自己的钱连买半碗也不够,更何况人家也不卖半碗。买不起也走不动,他远远地站在路边,望着人家摆在外边的简易餐桌,每个桌子都有人在吃饭,何俊雄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觉得肚子叫得更欢了。他忍不住走近那些桌子,斜着眼睛看人家吃饭,真希望有一个人能像自己往常那样,总是吃半碗剩半碗,那样就好了,他耐心地等着。

果然,有一个人当真象以前的自己一样,那碗牛肉面他只吃了几口,皱了皱眉头撇了一下嘴,起身付钱后走了。何俊雄赶紧跑过去坐下吃起来,当服务生来收拾碗筷时,看见何俊雄坐在那里大快朵颐,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进去告诉了老板娘。老板娘当下走出来,上下打量了一下何俊雄,见何俊雄已经把碗里的面吃得一干二净就努了一下嘴,示意服务生再端一碗来。当服务生又把一碗拉面放在何俊雄面前时,何俊雄感觉非常窘迫,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遭遇过这样的情景,他望了一眼老板娘,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继续吃起来。

老板娘问:“靓仔,从哪里来呀?”

何俊雄咬断面条,嚼了几口咽下去,说了俩字:“北京。”

老板娘叹了口气问:“好几岁啦?”

何俊雄说:“十七岁。”

老板娘回头对服务生说:“你看见了吧,这已经是第几个了?”

服务生微微一笑说:“总有八、九个了吧。”

老板娘问何俊雄:“你的东西是不是都让人抢走啦?”

何俊雄点点头。

服务生问:“你是不是身无分文了?”

何俊雄小声说:“还有五块钱。”

老板捂住嘴笑了对服务生说:“比你还强点儿,人家还有五块钱。”

服务生也忍不住笑了。

老板娘问:“你是学生吗?”

何俊雄看了一眼老板娘没吭声。

老板娘问:“你上广州做什么来了?家里晓得吗?”

何俊雄说:“找工作。”

老板娘继续问:“家里晓得你被人抢了吗?”

何俊雄不吭声。

老板娘便不问了,等何俊雄吃完老板娘问:“你晓得你要去的公司在哪里吗?”

何俊雄摇了摇头。

老板娘又问:“那,你晓得他给你好多钱吗?”

何俊雄说:“底薪三千加提成。”

老板娘问:“包吃包住吗?”

何俊雄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老板娘说:“要是不包吃住,三千是什么也剩不下的。我这里包吃包住底薪两千,你想想看,愿不愿意在我这里做。”

何俊雄回头看了看正在收拾餐桌的服务生,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老板娘说:“你先做做看,体验体验。然后你再了解一下你去的那家公司到底是咋回事,千万不要是那种搞传销的!果真是一家正经的公司,你啥时候想走了只管说,我也不拦着你。”

于是,何俊雄就在这家离广州南站不远处的小餐馆住了下来。

每天早上五点钟起床,说床其实就是两张桌子,南方天气热,老板不给什么床垫子,只给一张单人凉席和一床很厚的被子。夜里睡觉不盖吧有些冷,盖上又有些热,何俊雄只好把两条腿伸在被子外边,只用被子捂住肚子就行了。五点起床卖早点,早点很简单,就是油条、豆浆和馄饨,面是头天晚上和好的,所以起来之后只消洗一把脸就可以干活儿。何俊雄从小长这么大,从来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何曾干过这些活儿?或许是因为年轻,或许是因为气盛,何俊雄并没有觉得怎么苦,开始时他只负责洗碗不干别的。洗了两天碗,老板娘就让他给顾客端豆浆了。根本没有抽烟的工夫,更没有抽烟的钱,何俊雄在不知不觉中竟然把烟戒了。

每天忙到九点钟的时候,早餐就算卖完了,这时老板从早市买菜也回来了,他买来当天所用的肉和菜,老板去后厨整理肉,老板娘和几个打工小伙子坐在一起,择菜洗菜说说笑笑,日子倒也过得很快。这个老板看上去有四十多岁,老板娘有些年轻,顶多就是三十多岁,好像两个人也没有孩子。何俊雄觉得老板娘对自己有些挑逗,不是掐一下自己的大腿,就是摸一下自己的屁股,但是他不想得罪老板娘,一心只想挣一点儿钱,然后好去找那家比较理想的公司。因为小饭馆包吃包住,何俊雄计算着自己已经有了几千块钱,他本想攒到一万时再辞职,但是,万万没想到夜里发生了那样尴尬的事!

其实何俊雄前些时候已经察觉出来,一起打工的一个绰号叫小黑子的男孩子,可能比自己大一两岁,整天无精打采的,干活儿有一搭无一搭,好像他可以特殊似的,老板不支使他,老板娘也不说他管他,愿意干不愿意干都由着他。何俊雄虽然心里虽然有些不满,但是他见其他三个男孩子都不说什么,他也只好不吭声。可是心里有事夜里睡觉就不免警醒,他觉得好像小黑子睡觉的地方,夜里总有摇晃桌子“咯吱,咯吱”的响声,听着听着他听清楚了,那是男人和女人做那种事情的声音,一定是!店里再没有第二个女人,那么,一定是老板娘和小黑子在做那种事了!怨不得小黑子不干活整天无精打采,怨不得老板娘不管他!可是老板为什么装不知道呢?难道老板没有那方面的能力?或者是他们夫妻不能生育------那夜何俊雄失眠了。

天亮了一切如故,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老板娘照旧满面春风地招待顾客,收钱,给客人找座位。小黑子依旧像偷懒一样什么活儿也不干,总是坐着抽烟。何俊雄用心观察了一下小黑子,虽然叫他小黑子,其实他的皮肤并不黑,而且五官清秀,只是有些象电影里的大烟鬼,皮肤青黄,眼圈发黑,无精打采的,全没有一点儿年轻人的精气神,整天萎靡不振。原来如此!何俊雄有些看不起小黑子了,闹了半天他是靠这个在这里挣钱!从那天开始何俊雄就留心了,原来几乎每天夜里都发生这种事,何俊雄总要等到他们做完才能踏实地睡着,所以何俊雄不想在这里干了,他想尽快攒够一万块钱,然后赶紧离开这家小店。

这天夜里,何俊雄一直等着那个熟悉的声音,但是那个声音一直没有响起,何俊雄不免心中起了疑心,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呢?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一只热乎乎柔软的女人手伸进了他的大腿之间,何俊雄赶紧尽力拨开那只手,但是那只手已经抓住了何俊雄的阴茎,随后老板娘就躺在了何俊雄的身旁,另一只手搂住了何俊雄的脖子;女人身上的热气把何俊雄搞的不知如何是好,他既不敢叫喊也躲不开老板娘的搂抱。他知道身下这两张桌子是禁不住两个人翻滚打闹的,闹不好桌子就会倒掉,两个人就会摔在地上。那样的话大家就都知道了,何俊雄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于是他只好静静地躺着,但是他知道握在老板娘手里的阴茎已经很硬了。

老板娘小声趴在何俊雄耳边说:“你不要怕,小乖乖,我老汉不能生育,我也不会把你咋样,你长得这么漂亮我很喜欢,只要你给我留下一个种,我不会让你吃亏,一定好好谢你的。”说完就骑在何俊雄身上自己作弄起来,大约有二十分钟何俊雄射精了,他用手推开老板娘,老板娘也很自觉地悄悄走了。

这一夜何俊雄彻夜不眠。

天亮以后,老板照例去早市买菜,何俊雄来到老板娘身边小声说:“我不做了,你把工资给我结了吧。”

老板娘用火辣辣地眼神盯着何俊雄,说:“你不要着急走嘛,再过几天我检查以后,确定已经留下了你的种,你再走也不迟嘛。”

何俊雄决绝地说:“不,我现在就走。”

老板娘当即变了脸色,说:“你现在走就走嘛!我又没有拦你!”

何俊雄说:“你还没有给我工钱。”

老板娘想了一下换了语气说:“你再做几天!只这一次不保险,我不会留你很久的,最多再有两个礼拜。等我去医院做了检查,只要肯定有了娃儿,我就放你走,而且我再多给你一万块钱,好不好?”

何俊雄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板娘说:“哎呀,一个大男人,那事情就像撒泡尿一样,你有啥吃亏的?撒到哪里不是撒?何况我还给你钱哩!何况已经做了一次,再做几次又有什么?去吧,到后边睡觉去吧,前边不用你。”不由分说,老板娘把何俊雄推到后边老板睡觉的地方,还给他关上了门。

何俊雄躺在床上,这家小饭店,只有老板和老板娘睡的是正经的床,打工的年轻人都是睡在拼起的餐桌上。此时的何俊雄没了主意,一来这个月的工资还没有给,二来何俊雄觉得老板娘很热心,他自己也没有藏重要东西的地方,就把办的银联卡交给老板娘保管。如果此时非要走,老板娘要是不把银联卡给自己怎么办?岂不是白干了两个月?而且他也没有钱去给那家公司缴纳八千块钱信誉保证金,身无分文,身在异乡,真是寸步难行!想来也只能再凑合一个礼拜,而且如果她真的怀了孕,自己还可以额外多收入一万块钱。思来想去没有别的好办法,只能是这样了。躺了半天何俊雄也睡不着,就起身出来帮助干活儿,老板娘赶紧给何俊雄买来一瓶红牛饮料。

从同伴儿的眼神里,何俊雄马上明白了,大家都知道何俊雄替换了小黑子,他们并没有恶意地开小黑子的玩笑,都说小黑子是匹小黑骡子。大家笑也是悄悄笑,但是何俊雄无论如何笑不出来。

每天一到夜晚何俊雄就害怕,因为一个三十多岁十分强壮的女人骑在自己身上,你无论如何想不出她会玩出多少种花样来,何俊雄才刚刚十七岁呀!正是鲜花盛开的季节!正在释放着鲜花的全部能量,老板娘十分喜欢何俊雄,因为何俊雄长得最帅!尤其是下体,比小黑子厉害多了!老板娘十二分地温存,十二分地体贴,十二分地伺候着何俊雄,这让何俊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在这个女人的怀抱里,自己到底是一个孩子呢?还是一个男人?到了两个礼拜的期限,老板娘一点儿放何俊雄走的意思都没有,这让何俊雄十分生气。

这天早晨,当老板要去早市买菜的时候何俊雄拦住了他,对他大声说:“叫你老婆给我开工钱!我不干啦!”

老板娘万万没想到这个小屁孩这么胆大!她走过来推了一把丈夫说:“你去买菜,我和他说。”老板二话不说骑上电动车就走了。

老板娘拉着何俊雄走进屋里,对他说:“你这样走只是拿三千块钱,你如果跟我去一下医院,检查出我确实怀孕了,你就能拿走两万!知道吗?你自己想想哪样好。”

何俊雄盯着老板娘问:“就是今天去检查吗?”

老板娘点点头说:“对呀,只要你同意,我们马上去医院。”

于是何俊雄就答应了,两个人打了一辆出租车去市区里的医院检查,不到中午的时候俩人回来了。老板娘满面春风地对老板说:“做几个菜给小何践行。”然后朝何俊雄招招手,进屋把何俊雄存放在她那里的所有东西都还给了何俊雄,并且把一个装有两万块钱的牛皮纸口袋塞给何俊雄,她朝外边望了一眼,忽然捧住何俊雄的脸亲了何俊雄一下,闹得何俊雄脸通红。

草草地吃完饭,大家各自忙各自的,只有老板娘送何俊雄,因为离饭点儿近了,老板娘也没有送多远,她嘱咐何俊雄保管好身上的钱,最好先到银行把钱存到卡上,然后她就转身回去了。何俊雄心里特别别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这叫什么事儿?他望着老板娘远去的身影,想着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脚步由不得有些沉重起来。明年十八岁,十八岁就成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父亲!何俊雄心乱如麻,但是他此时没有功夫考虑这些事,他得赶紧去银行把钱存到卡上,于是他上了一辆公交车去市区。

何俊雄来到银行把那两万块钱存到卡上,然后他就按照早已预备好的那张报纸,找到了那家专卖健身器材的公司。前台一个女孩子领着何俊雄穿过楼道来到后院,用手指了一下一个房间说:“经理就在那儿办公,你自己进去吧。”

何俊雄敲了一下门,里边说:“请进。”

进屋一看,只有一个三十多岁的胖男人在抽烟。

何俊雄小心翼翼地问:“这儿是春天里健身器材有限公司吗?”

那个胖子说:“那家公司早撤了,因为他们是搞传销的,被警察抄了。”

何俊雄愣住了,想了一下他问:“那您这儿是什么公司?”

胖子点点头说:“我们是卖保健器材的,你是来应聘的吗?我姓马,是经理。”

何俊雄也点了点头。

马经理站起身来,走到何俊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掏出一支香烟问:“抽烟吗?”

已经好长时间不抽烟的何俊雄顺从地接过香烟,马经理把打火机给了何俊雄自己又回到椅子上坐下。“多大了?”马经理问。

何俊雄本能地想说十七,但是他赶紧打住了,说:“十八岁。”

马经理点点头说:“我如果用你,不是让你搞销售,我看你这个样子,嗯,身材蛮好的,主要是想用你的图,版权属于公司,我给你支付工资。你的身材确实不错,脸蛋也算漂亮,我打算留下你。至于销售,你爱卖多少卖多少,因为光给你的图片费就是每月三千,所以你干起来应该没有什么压力。你去把大灯打开,然后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你的肌肉。”

在强光的照射下,何俊雄脱掉衣服,只留一条三角内裤,站在马经理面前。马经理满意地点了点头说:“转过身去。”摆了几个姿势,又看了一会儿说:“穿上衣服吧。”

等何俊雄穿好衣服后,马经理把一张表格和一张合同摆在桌子上,然后把椅子让给何俊雄说:“你填表签合同吧,我在隔壁,都写好了叫我一声。”然后他就走了。

何俊雄看了看那张表格,无非是姓名、性别、籍贯、身份证号码和手机号码,别的都好办,只如实写就行了,但是何俊雄没有身份证,那身份证号码又从何而来呢?而且手机也让人家抢走了,何俊雄握着笔发起呆来。想来,只能说身份证和手机放在上衣口袋里,在火车上被人偷了,然后自己瞎编一个?哎,不对,如果身份证都是瞎编的,那么干脆连姓名也瞎编一个好了,反正都不是真的。对,就是这个主意。哎,对了,为什么这个马经理躲到隔壁去了?他是不是已经看出我是一个没有身份证的未成年人呀?所以他故意躲开让我自己独自一人在这儿编造?可能是,应该是!反正是这样了,那就这么着吧,先把身份证号码和手机号码空出来,等我做出一个假身份证,买了手机以后再填写。何俊雄把那张合同草草看了一眼,无非是几个不准,三险自己上,公司给的工资里包括三险,最后一条是缴纳六千元信誉保证金。何俊雄签上了自己的假名字洪涛建,就大声叫了一声:“马经理。”

马经理随着声音走进来,看了一眼合同没说话,再看那张表格有些纳闷地问:“洪涛建,你怎么回事?难道没有身份证和手机吗?这两项为什么不填写?”

何俊雄只好说:“我来广州本来父母不同意,我是自己偷跑出来的。在北京上火车验票进站以后,我把火车票放在上衣口袋里了,结果我在火车上睡着了,装火车票和手机的上衣被人偷走了,所以身份证也被偷走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身份证还得补办,手机也得再买,所以这两项我现在没法填写。”

马经理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这么说,你还是一个不明身份的人,那,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未成年人?那六千块钱信誉保证金呢?你也没有?”

何俊雄说:“我确实是十八岁了,幸亏钱包没有被偷走,我带着卡呢,卡上有钱。”

马经理说:“那好,洪涛建,你先到会计室去缴纳信誉保证金。交完了你就去买手机吧,我给会计打个电话,就在前边一楼最西头儿,安着防盗门的那间就是财会室。”

何俊雄听完退出来去找财会室。

 

交完了信誉保证金,何俊雄被一个小伙子带到后院一座两层简易楼跟前,来到楼上,那小伙子推开门转身走了。让何俊雄感到有些奇怪的是,这是一个大约二十平米房间,不是普通家庭居住的居室,既没有厨房也没有卫生间,墙角有一个下水池,两尺高的墙上有一个水龙头,房间里边是一溜地铺,地铺上坐着五个光膀子的男青年。何俊雄刚走进去,一个矮个子眉清目秀的人,立刻就站起身来把门插上了,并且背着双手站在门后,这让何俊雄吃了一惊!虽然还不到最热的季节,但是,一股强烈的汗酸和脚臭味儿在房中弥漫,还有那个水池子发出的尿骚气,看来他们就是在那里撒尿。地铺靠墙铺着一张很大的草席,草席上有一些杂乱的衣物和棉被,因为没有对开的窗户,房间里温度比较高,那五个人无所事事,目光呆滞而又敌视地坐在草席上,何俊雄不知如何是好,那五个人谁也不说话。

何俊雄小心翼翼地问他们:“你们也是来这家公司应聘的吗?”

那几个人看了何俊雄一眼,没有人搭理他。

何俊雄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来,立刻上来一个人把香烟抢走了,当他们点燃香烟抽烟的时候,才有一个皮肤比较白的青年对何俊雄说:“我们都是被人招来的,你是怎么来的?”

何俊雄说:“我是看手机微信自己找来的,结果那家公司是传销,被查封了。”

一个男青年不屑地说了一句:“傻逼!”

另一个高个子身体比较壮实的青年,眼光死死地盯着何俊雄,他旁边那个比较清瘦的凑到他耳边,不知说了一句什么,高个子禁不住笑了。大家抽完烟,那个眉清目秀的青年说:“喂,对不起啦,按咱们这儿的规矩,你是新人今天你买蛋,脱吧。”

何俊雄看看他们几个,他们都在盯着自己,但是他还是没有听明白,他们说的买单是什么意思,没吃没喝买什么单。那几个人都笑了,一边解裤子一边说:“看来这还是一个刚出土的小蘑菇。”他们脱光之后,一齐扑上来把何俊雄按倒,把他的衣裳全扒光,四肢被四个人捉住,他们把何俊雄死死按住,让他脸朝下趴在草席上。有人按住俊雄的头,有人抓住俊雄的胳膊,有人骑在俊雄的小腿上,只把中间的位置给高个子留出来。高个子已经准备就绪,只见他那条八寸长、弯弯如初月、酒杯粗的阴茎,挺然翘然已经迫不及待了;他打头儿骑在俊雄身上,疼得何俊雄“啊,啊”地直叫。他作弄了有半个多钟头,然后一个接一个,在两个小时内他们把何俊雄轮奸了一遍。五个人全都干完之后,大伙儿放开何俊雄,坐在草席上开始抽烟。

此时的何俊雄浑身软得象一滩泥,因为他开始时一直挣扎,被那个高个子用大手抓住脖子,狠狠地抽了几巴掌,打得脑袋嗡嗡作响,肛门火辣辣地发烧,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热疼。他下意识地用手摸了一下肛门,手里黏糊糊的,拿到眼前一看全是白花花的精液,里边还有一丝鲜红的血液,他知道那一定是自己的血,因为第一次有粗大的异物进入肛门,那种撕裂的疼痛让他禁不住“啊,啊”地叫喊起来,这不但没有阻止住对方的行为,撞击反而更加狂野、急促和有力。何俊雄看见五个人当中,只有高个子的阴茎最粗最大,是他第一个干自己,一定是他把自己的肛门搞破了;另外一个身材清瘦的阴茎虽然很长,但是并不很粗;其他两个人的阴茎一般,只有那个矮个子的短小。何俊雄心里有说不出的委屈和难过,千里迢迢跑到广州,难道就是为了自寻这场侮辱和糟蹋?想到这儿,何俊雄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好后悔呀!此时他才想起妈妈和奶奶,眼泪止不住地流。

那个眉清目秀的矮个子扔给俊雄一根香烟,小声说:“大老爷们儿哭什么?谁进来都是这样儿,你还是幸运的,今天才五个人,我他妈进来的时候,这屋里有八个人!连着干了我两圈儿,他妈的整整仨个钟头!我操,完事儿我都站不起来啦。”说着给俊雄点燃香烟,捎带问了一句:“你多大啦?打哪儿来?”

何俊雄刚要说,忽然想起自己填表写的是洪涛建,就说:“我十八岁了,叫洪涛建。”何俊雄听口音他好像是北京的,就小声问他:“你是哪儿的?你叫什么?”

对方说:“我是北京燕山的,到这儿别问姓名,没人告诉你。你十八了你最小,我比你大,你就叫我五哥罢了。”然后他忽然笑了,对大伙儿说:“你们看,这小子帽儿还挺漂亮,象一颗熟透的油桃,又红又亮,嫩得真想叫人咬一口!”然后用手指着高个子依次介绍给何俊雄:“这位是水牛角大哥,又粗又弯又壮!跟他妈水牛角一模一样。他旁边是面筋二哥,他那玩意儿最长,但是特面!面得厉害。他旁边是黑桃尖儿儿,是你四哥,你看他的桃儿是不是黑的?黑得发紫。我是老五,屁股大,长得像女人,他们叫我肥逼。你来了,你就是老六。给你起个什么名儿呀?你丫家伙事儿还不小嘿,跟画上画的一样,直溜溜的非常标准,长得真漂亮的,你叫洪涛建?干脆叫你红桃尖儿吧。”

这时水牛角又站起来,那条又粗又长又弯的阴茎又勃起了,何俊雄赶紧爬起来躲到墙角,将身子缩成一团求饶地说:“大哥,大哥,我求你啦,太疼了,你饶了我吧。”

水牛角冷笑一声说:“好不容易来一个紧箍咒,你还不让哥我好好爽一回。趴好喽,别他妈让我费事儿!懂不懂?”

油条说:“你最好识相点儿,大哥体力充沛,性趣盎然,好些日子没来新人,你得让他宣泄宣泄。要不然,有你的苦头儿吃!”

肥逼悄悄给何俊雄使了个眼色,何俊雄只好乖乖地趴在草席上,又让水牛角作弄了一回,他一边呼哧带喘,一边得用手拍打着何俊雄白嫩的屁股蛋,唱道:你是我地小呀小屁股,怎么操你都不为过------

也可能是到了吃饭的时候,这次并不是每个人都要二进宫,听见送饭的人上楼来了,大伙儿赶紧洗手穿上裤头,打开门拿起饭盆准备吃饭,何俊雄这才得以脱身,他见墙角有一卷卫生纸,急忙擦了擦屁股,也洗了洗手准备吃饭,但是他没有饭盆。

那五个人打上饭菜,然后蹲在墙根地铺上吃饭。送饭的人这才给了何俊雄两个搪瓷盆,一个盛米饭一个盛菜。何俊雄端在手里,只觉得那个搪瓷盆特别油腻,黏糊糊的,心里虽然恶心,但是肚子咕咕地叫,他也只好低头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这家公司比较特别,他们对外是一个十分正经的公司,卖的是健身和保健器材。但是这种商品走得并不多,于是他就两条腿走路,又用直销的方式招募人,高价卖一种睡眠毯,据说是专门治疗失眠的。其实六千块钱信誉保证金等于把你栓死了,不放你走就不退你保证金。公司看是什么人,如果是上年纪的人,就是卖多少拿多少提成现对现。如果是年轻人那就必须缴纳保证金,直到你不想干而且把新人带进来,那时候才会退你保证金让你走人。所以出去有钟点儿,回来把大门锁上,还不许随便上街,基本上没有人身自由。

别看失眠不是什么大病,但是不管中医还是西医,对于失眠这种常见病都没有彻底治愈的好办法。中医的药多了,丸药汤药都有,但是见效很慢,针灸的效果也不十分明显。西医纯粹就是麻醉,服用安眠药其实就是麻醉神经而且会成瘾,一旦服用安眠药以后基本上就离不开了。所以如果有人对你说睡在一条安眠毯上,可以不吃药就能入睡,买的人还是相当多的!但是这个安眠毯实在是太贵了!一条化纤毛毯居然卖八千!怎么说这个价钱都有点儿离谱儿!其实推销这个产品的人都是年轻人,基本上没有一个人失眠,他们成天东奔西跑,磨破了鞋底,说破了嘴皮,累得要死,躺下就着,睡得跟死人一样,谁也用不着安眠毯。今天之所以这五个人都没有出去,是因为断货好几天了,所以大家无事可做。正好来了一个新人,大家休息了几天,精力十分充沛,所以吃完了饭以后,那几个人也把何俊雄又做了一遍,水牛角体力最棒,瘾头儿最大,他又做一次,一共做了三次。

何俊雄在心里暗骂自己:我他妈的真是贱骨头!卖屁眼儿不要钱不说,还他妈的送货上门!我怎么这么贱哪!此时他才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后悔起来!后悔不听母亲和奶奶的话,后悔自己逞强,自以为什么都懂,其实自己真是一个大傻逼!

五个人都做完了,各自在水龙头跟前简单冲洗了一下,然后穿上裤头坐在地铺上。墙角吊着一个旧电视机,大伙儿无事可做靠墙坐着,一边抽烟一边看电视。这时肥逼才靠近何俊雄,俩人一边看电视一边闲聊,何俊雄才慢慢知道了这里的全部情况。

说是公司其实根本没有营业执照,这里主要是靠人跑直销,不要求多高的学历,认字就行,公司也没有门面和柜台。大家每天跑出去卖货,每个人的业绩都记在公司的账本上,每月只给一少部分零用钱。如果你带来了新人而且也不想继续做的时候,公司会把你所有挣的钱全部给你打到卡上,一次结清,一分不差让你平平安安地走人。还想接着干的就留下,公司管吃管住,尽管条件比较差,如果为了挣钱和省钱,住在公司里也不失为一个有利条件,因为毕竟在广州租房子是很贵的,新手一般是租不起房子的。只有那些干得时间长的人,局面打开了,路子宽了,货销得多钱也挣得多了,人家就不在乎房租高不高,到外边去单租或者合租房子去了。这就是为什么并不是所有人都住在这里的原因,住在这里的都是新来和起步不久的人。因为确实能够挣到钱,比工厂的流水线也轻省,而且时间自由掌握,所以也没有人想走,都是在等待机会,熬到出头之日方能做一个人上人。虽然不给上保险,老板给的钱不算特别少,只要腿脚勤快肯用心,也确实能挣到钱,这就是为什么没有人举报,也没有人中途跑掉的原因。周瑜打黄盖完全是自愿,没有谁强迫谁。

事到如今何俊雄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他的脑子基本是空的,看看那五个人谁也不比谁傻,既然人家都不走,自己又能往哪儿走呢?

 

何宝强承认了那六百万之后,他以为这就到头儿了,只要把这六百万再给还清,自己可能就会被放出去,即便不马上放出去,将来坐监狱判刑也不会判多重,充其量不过三年五载,自己就会回家恢复自由。可是今天小苟又说老肖又供出来一个事儿,就是工厂倒闭时安置干部和工人的八百万也是何宝强贪污了,还说如果何宝强把这个事儿担起来,后边基本就没什么事儿了。但是这回何宝强多了个心眼儿,他不那么相信小苟了。他觉得眼前好像是一个陷阱,一个无底洞,掉在里边越陷越深,本来光自己贪污的钱数就是一千四百万,加上那六百万就两千万了,两千万已经不是一小数目了,如今又要加上八百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还有完没有完?自己退一步人家就进一步,退到哪里是一站?

进来已经两个多月了,外边的情况何宝强什么都不知道,既看不见电视听不见广播,也看不到报纸,自己摊上的这件事,到底是一个大规模的党内政治运动呢?还是一个小范围的、某位领导为了突出政绩,或者是一位新领导“登基”,搞的一次小范围的清理呢 ?当然了,谁上台都要扫除障碍清除异己,都要安插自己信得过的人,这是他自从到局里当了副局长以后,知道的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这种话在老肖刚调到局里当副局长时就对自己说过,所以老肖当了局长马上就把自己调到局里。

党章说是党内不许拉帮结派,什么时候不拉帮结派呀!不用亲信能放心吗?比如说眼下吧,如果不是自己人,何宝强能替他肖自强背六百万吗?话虽然是那么说:吃肉的吃肉,喝汤的喝汤。但是都在一个锅里搅合,说句良心话,自己也没少跟着吃肉。所以当小苟对何宝强说,让他替肖自强背六百万的时候,何宝强也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他想的是只要肖自强没事,自己也不会有太大的事;肖自强不会把自己丢在监狱里不管,因为如果把自己丢在监狱里,肖自强心里首先就不踏实。眼下交代问题说来说去,保肖自强其实也就是保自己,这个道理何宝强非常明白,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嘛。决不能互相猜测互相拆台,最后闹得不好了,树倒猢狲散大伙儿全完蛋。

原先小苟不是说了吗?上次那六百万就已经是全部了,现在怎么又出来一个八百万呢?工厂倒闭卖地皮,安置干部和工人的时候,何宝强不是不知道这件事,他当然知道而且是非常清楚地知道!当时局里研究的办法是,所有工人都买断工龄,干部则是提前退休,工人按工龄一年给三千,干部提前退休一年给一万。具体的数字何宝强想不起来了,但是,大致上好像是一共用了三百多万。再说这个钱都发到干部和工人的手里了,有全体干部和工人作证,这件事冤枉不了任何人。第一,绝对不是八百万;第二,就是自己在这里头绝对没有克扣一分钱!那么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八百万呢?这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呢?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何宝强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何宝强思来想去,对了,一定是上边决定补偿的数目,远远不是工人三千干部一万,而是比这个数字多得多!那么,一定是老肖和他的儿媳妇霍丽在这里边做了手脚!安置工人和干部的钱款来自卖厂子的地,但是皮鞋厂卖地到底卖了多少钱,何宝强始终闹不清楚,现在看来老肖在这里边肯定捞了不少油水!而且这个数目一定是非常可观的!是呀,他儿子肖耀东本来是个小混混,突然之间就当上了房地产开发商!这可不是一般的小买卖,开个小型超市,开个小公司,这是拿地盖楼房!没有钱行吗?钱少了行吗?在北京拿地竞争那是多么激烈呀!动不动就是几个亿,甚至几十个亿!

当然了,那些都是房地产大鳄,肖耀东这样的小玩闹在北京数不上。但是,他就算是盖个小型的楼盘,哪怕是去远郊区拿地,那也不是很便宜的,因为这里毕竟是首都北京!是中国的一线城市!许多项目拿地时的价格就已经上万了,盖成的楼盘每米卖三万真的不挣钱!因为中国的许多事情很不好说,不管师出有名还是师出无名,进个门就收款,盖个章就要钱,而且这个章不盖还不行!哪个庙门都要烧香,哪个衙门都要上供,一个疏忽就会全盘死棋!一个跟头就能把你磕死!何宝强虽然不是房地产开发商,但是耳闻目睹听闲篇儿,他多少也知道一点儿。难不成他儿子肖耀东盖楼房玩的是空手道?自己没钱也没贷款,完全是空手套白狼?用的都是皮鞋厂或者一轻局的钱?

这件事真是很难说!第一,肖自强当厂长的时间很长,起码将近三十年,霍丽本来不是会计,只是一个绱鞋底的工人,是肖自强把霍丽送出去学习,拿到了会计师本回厂当上了会计,后来又成了一轻局的总会计师。皮鞋厂的地皮到底卖了多少钱,别看何宝强当时名义上是副厂长,但是他真的一点儿不知底细!因为人家根本就不会让他知道!现在看来最大的问题就是卖地!再也没有其他可能了。因为何宝强根本不知底细,所以他也就说不清,只能完全听任肖自强摆布,他怎么说怎么是呗。可是如果这么紧跟着肖自强,自己这个窟窿到底有多大?何宝强完全懵圈了!今儿六百万,明儿八百万,后儿个呢?后儿个没准儿给你扔出个一千万来!这还有完没完呀?自己还不得压趴下?越思越想越肝儿颤!何宝强真的感到害怕了,他觉得肖自强就是在推卸责任,一推二六五把自己推得干干净净!而且眼前这个小苟,没准儿真是一条小狗!是一条忠于肖自强的小狗!是呀,他凭什么有意无意地告诉自己一些肖自强的消息?他凭什么劝自己给肖自强背六百万?他怎么知道肖自强贪污达到了判死刑的数额?何宝强觉得自己一定是上当了!他想推翻原来的供述,他不能这样无缘无故、稀里糊涂地替肖自强背六百万!本来自己的数目已经不小了,一千四百多万,即使在今天来说也不算小数。但是自己已经全额退赔了,估计绝对判不了死刑!那么我何苦来的替他顶屎盆子呢?去他妈的吧!谁爱顶谁顶,我反正是不顶了!

想到这里,何宝强决定重新写交代材料,他向小苟要纸和笔,小苟问他做什么,他说想起一件事要向组织交代。小苟就给他拿来了纸和笔,何宝强趴在桌子上认真写起来。这回他要实实在在地写,什么东西是自己贪污了,什么东西是替肖自强签的字,他要一清二楚地写!一点儿都不能含糊!一点儿都不替肖自强背!他爱死不死与我何干?可是,凡事要讲证据的!我说真话我的证据在哪里?票据上明明是我签的字,现在我要反悔,我拿什么做证据?对了,别的先不说,不动产可是都有证据的!起码雍和家园的房子是他住的,房产本写的是他的名字!他在那儿住,物业和居委会当然知道。包括秦皇岛的海景房和海南岛的别墅,我连一天也没住过,而且这些都是不动产,他是绝对不会写我名字的,谁也没有给我房产本呀!那么以此类推,房子里的高档家具当然也是他的,为了那两套房子而买的秦皇岛和海南岛牌照的两部车,当然更是他的了!对了,我怎么没有证据呀?这三处房子我都跟着去看过,还是我从银行办理的付款呢!他们住进雍和家园以后,春节我还去他们家拜过年呢!我干嘛那么冤大头呀?我贪的我退了,我没贪的凭什么给他背包袱?于是,何宝强十分认真地重新写开了供述材料。

 

何俊雄到广州后不久就赶上了台风季节,头一场台风刚刚过去,紧跟着第二场台风又来了。从小生活在北京的何俊雄何曾见过台风?脸盆粗的大树连根拔起,私家盖的四层楼房顷刻倒塌,大街上的积水齐腰深,水里漂着粪便和污秽的垃圾,躲闪都来不及,特别恶心;还有不少老鼠和蛇,看见人就往人身上爬!吓得何俊雄浑身哆嗦不敢叫。他顶着大风行走,真是寸步难行!雨伞根本没有用!本来早晨出去时没有下雨,但是到了中午大雨倾盆而下,狂风怒吼,雨越下温度越低,何俊雄空着肚子感到浑身冰冷,手脚几乎失去了知觉,他在雨中挣扎了好半天,总算找到了一座比较大、看上去不会倒塌的楼房,当他走到那里时,那里已经聚集了好几十号人,大多是打工的年轻人。等了半个小时风小了雨住了,何俊雄这才往公司赶,他想快点儿回去换一身干衣服,吃一点儿东西,暖和暖和身子。

当何俊雄哆哆嗦嗦地赶回公司时,原来那五个人全都回来了,他们事先知道台风几点钟到来,所以都提前回来了,他们已经吃过午饭正在打扑克牌。见何俊雄回来了,老大水牛角扔掉了烟头,对俊雄说:“你的饭我给你打好了,你吃吧。”

俊雄点头说谢谢然后赶紧脱掉湿衣服,拿出干衣服准备换上。不料水牛角突然跳起来,一把抱住了赤身裸体的何俊雄,他惊讶地说:“呀,小东西,你身上怎么这么凉?”

何俊雄被一个温暖的身躯拥抱着,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水牛角用力抱紧何俊雄,他温存地说:“让哥暖暖你吧,啊?”

何俊雄没有说话,他知道水牛角要干什么,但是何俊雄根本没有力量反抗,所以他只好说:“大哥,你让我先吃完饭好吗?”

水牛角说:“那也不耽误,你把饭盆放在眼前,你吃你的。”说着他替何俊雄把饭盆放在何俊雄的面前,自己赶紧脱裤子,何俊雄刚咬了一口馒头,水牛角那硬邦邦的阴茎,几乎同时也插进了俊雄的肛门。水牛角搂住何俊雄的腰用力顶,同时他还一再要求何俊雄往下弯腰。这样的话,何俊雄就没有办法吃饭了,他只好把饭盆的菜放下,手里攥着馒头,一口一口地干嚼馒头,听任水牛角几近疯狂地做事!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滴在地板上,别人看不见,只有何俊雄自己知道,此时他真恨不能杀死水牛角!此时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软弱!多么无奈!同样都是年轻人,这种事情谁也不会做壁上观的,那四个人也都脱了裤子等着。何俊雄把两个馒头吃完了,才轮到老三油条干事。大伙儿之所以管他叫油条,是因为他的阴茎不粗却很长,而且达到高潮射精时间很慢,只有他作弄何俊雄时比较温柔,不像水牛角那么粗暴。不管怎么说,此时的何俊雄已经不那么冷了。

完了事,大伙儿都简单洗了洗家伙事,四个人坐在草席上继续玩扑克牌。只有水牛角独自抽烟,他一把拉过何俊雄揽在怀里,何俊雄十分不愿意这样,他从水牛角怀里挣扎出来,奇怪地问他:“你该不是同性恋吧?”

这句话问得水牛角没有吭声,但是招得那四个人都回头看水牛角,水牛角有些恼怒地说他们:“看什么看?没见过是怎么的!找操呀?”

那四个人回过头去继续玩扑克。

水牛角垂下眼皮说:“咳,人嘛,又不是猫科动物,要独来独往的。人是群居动物,而且还需要经常有肌肤接触,我就是喜欢怀里搂一个人,哪怕是个小孩子,就像大猩猩和猴子一样。哼,他妈的,我们这代人都让B超给害苦了!独生子女只许生一个,谁家不想要个男孩儿呀?你们知道吗?我们这代人的男女比例失调有多严重!光我们村里从二十岁到三十岁的光棍,就有三十多个!”

老五肥逼抬起头来说:“那还多?我们村六十个!”

三哥油条说:“我们村八十个!”

老四黑桃尖儿说:“我们村五十多个。”

二哥面筋说:“我们村是冠军,一百二十个!”

水牛角“哎呦”一声说:“这可怎么办呀?我们村的小伙子们,都聪明漂亮着呢,可是谁都说不上媳妇!如今在农村娶一个媳妇,至少要花四、五十万!村里盖多好的房子也没用,必须在县城买一套楼房,还得买一辆轿车!你们说,农民上哪儿弄这些钱去呀?一辈子也不用想!哼,我早做好打光棍的思想准备了!”

何俊雄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而且这种事在大城市也不是那么明显,但是在农村里竟然这么严重!何俊雄想不明白,于是问水牛角:“大哥,你说都是B超害的,B超是怎么害的?难道B超能把女孩子变成男孩子?”

水牛角说:“你们大城市的人都是傻逼!不是就许生一个吗,是男是女听天由命。可是在农村,妇女们只要知道自己怀孕了,一到三个月就去县城做B超,如果是女孩儿就做人流打掉,只有怀上男孩儿才保胎呢。所以一个村子几十个孕妇生孩子时,清一色的都是男孩儿!等到政府发觉禁止时已经晚啦!来不及啦!横不能把这些男孩儿都掐死吧?等到我们上小学时,班上五十个同学只有八个是女生!四十二个都是男生!如今我们都长大了,上哪儿去找媳妇?你说这事儿可怕不可怕?”

油条说:“你愿意打光棍你就打,我可不愿意。我现在先挣钱,等我攒够了钱,我上越南那边娶一个越南媳妇。越南人其实挺漂亮的,无论男的女的都是双眼皮大眼睛,生出孩子来保证也错不了。”

面筋问油条:“那你知道得用多少钱吗?”

黑桃尖儿也问:“哎,对了,你打听打听,到时候我也来一个,不行的话,咱们一起去批发?批发价肯定便宜呀!大伙儿说对不对?”

肥逼说:“你他妈的净想好事!告诉你便宜没好货!弄不好是一个野鸡,再给你招上一身脏病!你就等死吧!”

何俊雄光听他们说话,一声也不吭。

水牛角说:“那他妈还不如老六红桃尖说的搞同性恋呢,鸡巴操屁眼,屁眼操鸡巴。自己挣钱自己花,最后攒点儿安眠药一喝,死得多利撒,反正我也不想要孩子。”

肥逼说:“你以为同性恋就没有危险啦?告诉你说,危险更大!会传染上艾滋病的!传染上艾滋病,你就必死无疑啦!它不是一下子就死得了,而是象点灯熬油一样把你熬干,熬得象木乃伊一样!听说还特别疼!浑身的肉都得烂掉!”

水牛角发愁地说:“我操的,真他妈可怕!那可怎么办呀?”

面筋说:“你还操呢,你歇会儿吧啊!叫我说呀,你干脆就别走了,就在这儿呆着吧,只要来了新人,你不是就有了可操之人吗?出了这个门儿,你去捅墙窟窿呀?”

水牛角想了一下说:“要不看到电视台说抓住了强奸犯,我还说怪可怜的,他穷,他娶不起媳妇,他也找不起野鸡,但是那也不能把他给憋死呀?”

油条不屑地撇了一下嘴说:“傻逼!所有的强奸犯都是大傻逼!连监狱里的犯人都瞧不起强奸犯!一个大活人,无论想个什么法也能爽啊?干嘛非得去强奸?那是侵犯人权!侵犯人身!是犯罪行为!当然要枪毙的!蹩得不行就撸管儿,再不然还有人愿意伺候呢,伺候得你舒舒服服,还一分钱不要,傻逼才他妈干那种蠢事呢!”

面筋问油条:“你说的是同性恋吧?”

油条低头看着手里的牌,没有说话。

 

外边的雨越下越大,房间里虽然温度不很高,但是因为所有窗子都关着,屋里不免有些憋闷,六个大小伙子,六双大脚丫子,六条身强力壮的热血汉子,还有人不停地抽烟,就像六个暖气片在散发着热量。渐渐地屋里的空气非常污浊,温度也越来越高了,热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因为毕竟只是一间房子,毕竟只有二十平米那么大的地方。

油条放下手里的牌站起来说:“太热了,我上外头冲一下凉。”说完他脱掉上衣和外边的短裤,内裤没有脱。

面筋说:“你还不都脱了,外边连个人影都没有,谁看得见呀?”

水牛角说:“就算看见了又能怎么样?软不拉吉,滴沥搭棱的,谁稀罕?”

油条冷笑一声说:“大哥,我哪儿能跟你比呀?兄弟我先天肾虚!我爹四十二,我妈四十一岁才得了我,我的身体能好的了吗?”

黑桃尖儿说:“那你也没有少干一回呀?老六,红桃尖,你们说是不是呀?”

何俊雄还是没说话。

水牛角突然对何俊雄产生了兴趣,他问何俊雄:“老六,对了红桃尖,你说实话,来这儿之前你玩过女人吗?”

何俊雄摇了摇头说:“没有,真的没有。”他当然不能说玩过,因为和小饭馆的老板娘发生关系也不是何俊雄主动,那种事应该算女的玩男的。

油条脱掉内裤扔在草席上,临出门时说了一句:“绝对瞎话!你信他的!我才不相信呢。”然后甩掉塑料拖鞋,光着脚丫一丝不挂地走出去了。

水牛角继续问何俊雄:“你说的是真话吗?真的一次都没沾过女人?”

何俊雄想了一下说:“沾是沾过,就是拉拉手,搂搂抱抱,还没发展到干那种事的地步。我们北京人谈恋爱、结婚都比较晚,一般都是二十七、八岁,甚至到三十多岁才结婚呢。”

窗外传来油条大声的叫唤:“啊,爽!啊,啊,爽!真他妈的爽!”

面筋站起身来一边脱衣服一边说:“我也冲冲凉去。”

话刚落音儿,一道极其耀眼的亮光闪过,就听见“喀啦啦”一声巨响,一个炸雷在距离很近的地方震耳欲聋地响起,大家顿时都愣住了,也都惊呆了,你看我,我看你,谁也说不出话来。忽然水牛角惊叫起来:“哎呀,坏啦!油条!油条还在外头!”

大伙儿一齐拥到窗子跟前,看见楼下的空地上躺着油条赤裸的身体!半个身子烧得焦黑。瓢泼大雨继续下着,油条仰面朝天躺着一动不动,雨水打在他身上溅起很多小水花。

水牛角问大伙儿:“你们说,他还活着吗?”

面筋赶紧又穿上衣服说:“这么大的雷击他还活得了?你看不见半个身子都黑啦!”

只有何俊雄没有凑到窗子跟前,他胆小不敢看死人。更因为他刚才差点儿脱了衣服,跟油条一起去冲凉!如果他也出去了,说不定此时死的就是他?这真是阴差阳错,差一点儿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何俊雄越想越害怕!

水牛角说:“那就不用去抬他了,等着雨停了再说吧。”

面筋纳闷儿地说:“怎么会叫雷劈死呢?他干了什么坏事了?”

水牛角说:“不一定是他干了坏事,还兴许他爹娘老子干坏事,报应在他身上了。”

面筋摇摇头说:“那就是报应他的爹娘老子!他爹娘老子干了坏事,儿子让雷劈死了,让他老两口老来丧子,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黑桃尖儿说:“看来这人啊,还是不要干坏事,干了坏事,迟早是要遭报应的!”

何俊雄轻轻地说了一句:“难道你们都没干过坏事?”

大伙儿听了这话谁都没吱声,转回身又坐到了原地,此时谁也不想说话了。

 

自从何宝强交了那份新写的材料以后,小苟不爱搭理何宝强了。何宝强向他试探地打听上次送的材料,领导看了有什么反应或者说有什么表现?甚至说了什么样的话?哪怕一句半句呢?但是,小苟好像没听见一样一声不吭。何宝强闹不清上边是什么意思?也闹不清小苟是什么想法,他更不敢深问小苟,毕竟以前根本不认识,不知道他是谁的人。

何宝强整天无所事事,心里又闷又着急。按说自己贪污的都已经交代也都退赔了,那就应该没自己什么事了。可是看小苟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好像对他反悔翻供很不满意,甚至是有些恼怒和气愤。假如有人给小苟交代了任务,让他必须把自己怎么样,比如说就像摊派任务一样,让他向何宝强摊派八百万,结果何宝强先前承认了,后来却又反悔了,又不承认他贪污了那八百万,那等于小苟没有完成领导交代的任务,他当然就不开心了。这个心情何宝强能理解,是呀,要是让你开心了,那我就倒血霉了!我就死定啦!问题是我这一千四百万我都退赔了,上次已经替你背了六百万,这回你又让我再承认八百万,不依不饶得寸进尺,这还有个头儿?我退一步你进一尺!我越发善心,你反倒越来劲了!再者说了,我上哪儿找这些钱去?那还不得把我老婆愁死!逼死?

何宝强心里很着急,已经快俩月没见小红来了,不知道是人家不让她进来,还是小红自己不愿意来。以何宝强对小红的了解,应该是组织上不让她进来,小红跟自己的感情还是比较深厚的。也不能说没有一点儿嫌隙,谁家两口子不吵嘴打架?恩爱夫妻不长久,打打咕咕一辈子嘛。何宝强知道小红嫁给自己很满足,而且嫁给自己后也确实让她风光了几年。她们姐妹三个嫁的都是工人,自己却从一个工人干起,努力干拼命干,最后干成了一个干部,而且还是领导干部。连小红也跟着自己沾光,先是干轻松活儿,后来干脆做了一个假档案,办了一个有毒有害工种提前退休了,应该说小红跟着自己确实享福了。什么时髦她穿什么,什么时髦她戴什么,她跟着何宝强在北京的各大饭店都吃过也住过,在皮鞋厂的工人里边来说,她算是开了眼界的人。而且何宝强还给她办的美容卡,一个礼拜做两次美容,一次美体和一次足疗,每天的生活安排得特别满当,退休反倒更忙了!一个做鞋的女工混到这个份上,她也应该知足了。事实上,何宝强知道小红很知足!要不为什么说让她离婚她不干呢,小红跟自己还是有很深的感情基础,这一点何宝强还是很自信的,不自信的话,他也不会主动提出离婚。可是为什么这么长时间,小红一次也不来看自己呢?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呢?是不是她在外边知道了我的情况,或者是什么对我很不利的事情呢?这可说不成,何宝强此时真是坐卧不宁寝食难安。

反贪反腐,逢贪必腐。别人有小三,但是在腐败这个问题上,何宝强可说是绝对没有!这是因为什么呢?这与何宝强的出身关系非常重要!自从八岁那年他知道自己是大姑娘生的以后,何宝强在这一方面也就是说在男女关系上,对自己的要求可以说是十分的苛刻!他不是说不沾女色,有时候大伙儿在一起,人家都干你不干也不行。但是,何宝强从心里腻歪这种事。就像那次去坝上草原,不知为什么何宝强就是不行,在那种场合他竟然没有那方面的要求!先是起不了性,即便勉强上去,也是顶不住几下就完事,就像得了早泄毛病一样。可是他在家里跟自己的老婆,怎么干都很正常,从来不会早泄,更不用说阳痿了。所以,尽管何宝强有时必须在外头应酬,小红对他也是十二分的放心,因为小红知道何宝强对婚外情十分反感,更知道他非常反感他的生母,甚至可以说是仇恨他的生母!因为生母给了他一个不光彩的出身,一个人人都可以谩骂的出身,一句北京人说糙话的口头禅。所以男人有钱就会变坏,这种话对何宝强来说很不适用,他根本不是那种人。

但是,什么事情没有但是呢?但是有一次,何宝强就明目张胆地去找野鸡了!而且一连三天三夜没有回家!住在一家名叫“月色朦胧”的歌厅里了,因为不是招待领导和客人,他跟老婆赌气没有必要去“天上人间”那样的地方。在一般的情况下小红不会让自己着急,结婚这么些年,无论是对待老人还是对待自己,小红都可以说是无可挑剔。就是在买房子的问题上,小红跟自己发生了冲突,她想要买雍和家园的房子,一套二百六十平米,弧形的阳台罩着客厅和两个书房,五个房间都朝阳,小红十分想要那套房子。因为她知道老肖买了一套,所以小红觉得他们也应该买,主要原因是楼下是护城河,位置在二环和地铁边上,斜对面是金碧辉煌的雍和宫,旁边是优雅清净的地坛公园,地理位置可说是非常理想。但是何宝强不看好那个房子,那个房子看上去虽然很气派,但是住着肯定不舒服,因为它不是南北通透的。冬天绝对错不了,房子全部都朝阳,阳光一定很灿烂。但是到了夏天呢?一个朝北的窗户都没有,那还不热死?什么事物都要讲究阴阳,房子就更得讲究阴阳。一年四个季节,不能为了一个季节牺牲三个季节,何宝强懂得这个道理。

老肖买了,小红看了非常羡慕,她就闹着非要买!何宝强给她说了一大堆那个房子的缺点,讲房子要有阴阳,要南北通透,要住起来舒服,无论何宝强给小红怎么讲,小红也听不进去,何宝强一赌气就离家出走了!其实他也没地儿去,只是有一次招待广州的一个小客户,为了不显得北京人什么都没见过,何宝强用公款请他们去了一次“月色朦胧”,所以他身上有“月色朦胧”的名片。在外边呆了三天,第四天他就不请自回了,让那些小妞缠得他心里特别烦!赶紧逃回家了。后来他买了清芷园的房子,小红这才舒心满意了,主要是这边的房子有院子,而且绿化搞得比雍和家园好。后来小红听老肖的老婆抱怨,原来雍和家园住着不舒服,它不光是南北不通透没有院子,夏天热得要死,要开两个月的空调,还有一样讨厌的就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有年轻人在二环路上飙车,“呼呼”地一掠而过,那噪音吵得人一惊一乍的,整宿没法儿睡个踏实觉。老肖老婆看了何宝强买的清芷园,反倒十分羡慕他们的房子,别看这是南边,是一般人不看好的南城。但是这个小区全部是带电梯的小六层,一梯两户,出电梯直接进家门。楼距虽然有些近,但是你得说这是二环里边!更何况只要住在三楼以上,采光和通风是没有一点儿问题的。

可以说何宝强和小红结婚以后,闹意见跑到外边去过夜,这半辈子也就是那么一次!贪污是贪污,可是何宝强并不腐化,如果腐化只是针对性生活。但是好像腐化不单指性生活,还包括贪图享受,这一点在何宝强身上确实存在。因为北京是最后一个王朝的首都,后来封建王朝完蛋了,那些八旗子弟享受的东西和玩意儿还一直存在着,尤其是改革开放以后,先是从演艺界的大腕们开始,他们有钱什么都买的起,玩虫的,玩鸟的,玩鱼的,玩龟的,玩蜥蜴的,玩蟒蛇的,玩手串的,玩葫芦的,玩自行车的,玩字画的,玩核桃的,玩瓷器的,玩青铜器的,玩老爷车的,甚至还有用钢化玻璃做成超大鱼缸,养淡化海水培育的玳瑁和海龟------简直是五花八门,真是太多啦!而且他们还在北京兴起了一股收藏风,不算潘家园旧货市场,光古玩城在东三环那一片就开了十几家,一到周六周日,十里河华声天桥和潘家园市场,简直是人山人海,连老外也往那儿跑,节假日热闹非常,后来潘家园就成为北京一个著名的旅游景点了。

何宝强早在皮鞋厂当业务员跑外的时候,他经常去呼和浩特和赤峰进牛皮,没事他也逛当地的古玩市场,他只喜欢一种东西,那就是红珊瑚,他喜欢红珊瑚的红色,代表喜庆吉利。尤其是参观当地博物馆,看到蒙古王公贵族那些特别考究的穿戴和饰品,真是华丽至极!别看是一个游牧民族,别看是在内陆省份,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搞来那么多红珊瑚?何宝强喜欢看见就买,开始他只是给小红买,后来他才知道蒙古男人也佩戴,主要是佩戴手串和佛珠,所以何宝强就给自己买红珊瑚手串和佛珠。刚开始时他也上过当,交过学费,买过假的,那些珠子不是红珊瑚,而是红色的玻璃俗称料器,但也是老的不是新的,他还买过染色的红珊瑚。后来学费交多了,他就长知识认得清了。

红珊瑚一共有三种,最红、红得发紫的那种是日本产阿卡,其次是意大利的沙丁,颜色最浅是台湾的momo,阿卡和momo 料有白色的斑点,沙丁是纯红色。阿卡和momo料密度比较高,沙丁稍微差一点儿。密度高抛光出来就比较亮,密度低再怎么抛光它也不亮。Momo料俗称“娃娃脸”也叫“孩儿面”。由于颜色淡一些,所以价格比较便宜,后来因为密度高,反而在价格上超过沙丁。只有阿卡价格最昂贵!最讲究的是牛血红,那种品质的阿卡其价格远远超过了黄金,甚至是黄金的几十倍!

内蒙古的老红珊瑚基本是momo料,所以何宝强最初买的都是momo 料的,后来他才知道还有比momo料更红,更贵的阿卡料和沙丁料,他就开始买阿卡和沙丁。Momo料里最红也不过是辣椒红,常见的一般都是孩儿面也就是粉红色。比较而言,他早先买的那几串momo料的手串,就不是那么很值钱。其实何宝强即使买了,平常日子他也没机会戴,因为自己毕竟是一个领导干部,穿戴上头还是要注意一点儿。但是他也有戴的时候,那就是逢年过节,去丈人家他就轮换着戴,这次戴这串下次戴另一串,把小舅子小白羡慕得要死!

自从有了红珊瑚,自然后头又开始搜集蜜蜡和绿松石,大珠小珠、圆珠桶珠、长珠扁珠,光这三样的手串和佛珠,何宝强就有十几串。后来又时兴多宝串,什么佛家七宝呀,菩提子和从非洲、南美洲进口的各种热带雨林里的树种子,比如象牙果什么的,都算在菩提子里边,何宝强收集的各种串就有几十串了。没事儿的时候,他爱一个人静静地欣赏盘玩,戴上这串用手机拍一张图,然后再戴上那串朝珠再拍一张图。小红在一边站着看,忍不住笑着说他:“你瞧瞧你,简直成了慈禧太后啦!弄这么多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啊?”

何宝强笑了一声说:“有用的东西不值钱,值钱的东西没有用!你懂什么?”

小红说:“我才不信呢!有用的东西怎么不值钱啦?”

何宝强说:“远的不说,你就看看那洗衣机、电视机和冰箱,能值几个钱,买的时候是新的,还得花个几千块,用旧了就是废品。可是你看这个红珊瑚,越是旧的越是老的越贵!而且还是越来越贵!只涨不落。因为这些都是稀缺资源,只会越来越少,所以就会越来越贵。那些家用电器是流水线生产的,想要多少有多少,你说它能值钱吗?”

小红却说:“我不喜欢老的!都是死人用过的东西,有什么好的!想着心里都腻歪!”

何宝强说:“那你可以买新的呀,新的也有啊。”

小红说:“我不认得,我也不懂,你看着给我买吧。”

后来何宝强就给自己和老婆俩人买,最后买到了一个高级水准,开始买开了翡翠,这也是跟老肖学的。老肖看不上何宝强的什么红珊瑚、蜜蜡和绿松石,他嫌何宝强买的momo料太便宜,他买红珊瑚就买阿卡,买绿松石一定要蓝瓷美松,其实他买的东西都是给那个女人买的。在这上头花钱,真是有多少花多少,没有止境。多好算好?何宝强想到这里,他心里多少还有些安慰,即便把那几套房子卖了,这些年他买的几十串珠子也值不少钱呢!但是,他不知道小红动没动他的手串和佛珠,估计应该不会,因为他听小红说了卖房子和翡翠,没听她说卖他的手串佛珠。哎呀,对呀,怎么这么长时间小红也不来看我呢?算来已经有两个多月不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是她不来?还是她来了,人家不让她进?而且我这事情到底到了哪一步呢?何宝强心里十分焦急,他已经好几天没刮脸了,因为老婆都不来了,刮脸给谁看呢?

 

小红终于等到了宝丽秋拍,那张齐白石的水牛还是真牛!起拍价四百万,一路飙升,这边举牌五百万,那边举牌就六百万;这边又举牌七百万,那边不服气一下子叫一千万!这边又加一百万,那边干脆喊到一千三百万!得,这回没人争了,最后落锤就是一千三百万。这场面这气氛真是把小红和宝芬给乐坏了!高兴极了!这下没问题了,给人家交出去八百万,还能剩下五百万!但是,她俩没想到手续费是百分之十一,也就是说还要拿出去一百四十多万。开始俩人都有些心疼,小红说:“这有什么呀?不就是拿一个破浪荡捶,胡敲那么几下吗?谁不会敲呀?好家伙了,胡敲了那么几下子,就拿走一百四十多万!这也太坑人啦!”

何宝芬说:“咳,没有办法,你要是不上拍卖会,还卖不了这么多钱呢!其实我听说呀,这里头有好些人都是雇来的托儿!真正的买主儿没几个,全靠拍卖行雇佣的这些托儿,跟着起哄才能把价钱轰上去。不管好赖吧,这毕竟是最大的拍卖行,你要是拿到小的拍卖行去,没准儿还跟你说是假的,然后坑了你的画,他拿着去卖大价钱。如今这种事可多了,咱们找的这家拍卖行还是比较靠谱儿的。咳,嫂,你就知足吧。”

俩人结了帐,走出拍卖行何宝芬问小红:“嫂,你这些日子去看我哥了吗?”

小红说:“我去了两回,人家都不叫进。”

何宝芬问:“为什么呀?”

小红忧虑地说:“他们问我干什么去了,我说我看我男人。他们说你男人不积极退赔,你光看他管什么用?赶紧的,回家想辙弄钱去。”

何宝芬问:“那,离上回你去看他有多长时间啦?”

小红说:“哎呀,怕是有俩月------不,还多,快仨月啦。你哥见不着我不定多着急呢!”

何宝芬说:“是呀,这回拿上钱,明儿赶紧去看我哥吧。哎,俊雄有信儿吗?”

小红把头转向一边,眼里流出了眼泪。

何宝芬叹了口气说:“嫂,你说我妈老了老了,怎么这么不松心呀!儿子吧,是这个样儿!孙子吧,又是那个样儿!而且一个也见不着,我妈不定多心焦呢!以往没有子豪的时候,我还能守在跟前,现在我还得看着子豪。你说公公给我办的这个事儿,当然是为我们两口子着想,你说我不上点儿劲儿行吗?老人那儿说得过去吗?结果顾了这头儿就顾不了那头儿,嫂,我妈眼下就全靠你啦,你就替我多操点儿心吧。”

小红低下头说:“你瞧你说的!咱们这是谁跟谁呀?谁妈呀?那也是我妈!宝芬你就放心吧,不用你惦记。卖这个画你们两口子就帮大忙了!还得说人家玉成这人心眼儿好!人性好。你说人家要是舍不得卖,咱们能有什么说的?这是人家老人给他留下的念想!而且就这么一张!为了救你哥人家什么都舍得!你可真是眼神儿好,找了这么一家子好人!”

何宝芬说:“嫂,行了,那你就赶紧回家告诉咱妈,我今天就不过去了,哪天我带子豪过去看咱妈去。我得赶紧回家,玉成一个人看孩子不行,工夫大了子豪该闹了。”

俩人分了手,小红坐车回到了角门的家。

全套的红酸枝家具,摆在这套一百一十米的房间里确实有些挤。何大妈本心并不喜欢这套家具,因为这既不是家传的老家具,没有多少情感因素在里边,又没有新式沙发坐着舒坦,人一老了,不知为什么反而更喜欢新式样了。尤其是老式红木家具那些花纹和棱框,总爱落土,天天擦也擦不干净,而且擦起来特别麻烦。不擦吧,心里头过不去,也担心邻居说闲话;擦吧,岁数大了没精神,真是懒得动。尤其是儿子关进去了,还说不清什么时候放人。孙子又不听话,自己跑了,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啦?说是不想,那是赌气,当奶奶的就这么一个孙子,哪能不想呢?好在回到角门,有原先的老邻居时不常的过来说说话,还能解个闷儿,今儿就是金婶儿来了,老姐儿俩说了半天闲话。

老话说:人熟不讲理。金婶儿仗着跟何大妈几十年的邻居没红过脸,什么她都敢问,她知道何大妈的儿子何宝强出事了,所以她就不问宝强而是问起孙子何俊雄,金婶儿问:“何大妈,怎么也见不着您那宝贝孙子啦?上学也不至于那么忙吧?早晚我都看不见他。”

何大妈知道瞒不住就说了实话:“咳,他金婶儿呀,你说我可真是不松心的命!你说现在这孩子多难管呀!都是独生子女,谁的话都不听!一个一个的都是小皇帝小公主!有几个听话的好孩子呀?唉,这个俊雄我是管不了啦!一个不高兴就跑了。”

金婶儿纳闷地问:“跑?跑哪儿去了?”

何大妈说:“谁知道呢?也不给家里打个电话,你说多让人着急呀!”

金婶儿得意地说:“哎,何大妈,我还不是跟您吹,您说牟们楠楠和牟们思思,不也是独生子女吗?哪一个不听话呀?啊?哪一个让我劳过神?”

何大妈连忙拍巴掌连说:“你说我这个老糊涂呦!真是的,眼巴前儿的好孩子,你说我就想不起来!他金婶儿,你可真是个有福的人呀!儿子吧,儿子好!媳妇儿吧,媳妇儿也好。闺女也好,姑爷更好!你说你是哪世修来的福?怎么好人都上你们家去啦?”

正在这时小红回来了,看见金婶儿在家里坐着就高兴地说:“呦,金婶儿来啦!我就说呢,还是搬回来住好!有您跟我妈作伴儿聊天儿,这是多好的事儿呀!往后您没事儿就来陪我妈聊天儿。都说现在这人们,一住楼房就得了楼房病,好像长了身份赛的,谁都不搭理谁,连对门儿都不说话。您说这是干什么呀?常言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近邻还不如对门呢!我还是喜欢原先咱们大杂院的气氛,可惜现在见不着那么些人喽。日子长了,还真是怪想他们的。”

金婶儿问小红:“你干什么去了?大晌午的,胡热的天儿,瞧瞧跑得汗脖子流水的。”

小红刚要说话看见婆婆冲自己使眼色,她明白是什么意思就随口编了个瞎话说:“咳,还不是我妈摔了一跤,把脚脖子崴了,弄着我妈上医院瞧病去呗。金婶儿,您说我们这代人才命苦呢!兄弟姐妹多,得到的父爱和母爱顶多就是几分之一。可是孩子就一个,我们付出的爱却是百分之百!将来我们老了可怎么办呀?您说我妈崴了脚,我弟弟一个电话,我们姐儿仨都跑过去啦,四个人伺候我妈去瞧病。这医院吧也是真够缺德的!他让你楼上楼下来回跑,跑得我出了一身汗。您说将来我们岁数大了,就这么一个孩子,结了婚两口子就得面对四个老人,他们怎么管?管得过来吗?要是管不过来,那就只能是不管呗。”

金婶儿点点头赞同地说:“是这个理儿,他们要是再有一个孩子,他都顾不了自己个儿,哪还管得了你呀!不叫你给他看孩子就是好的啦!”

何大妈说:“早年间都说养儿防老,现在还说这个吗?那------您说养活半天,横也不能白养吧?不说花多少钱,得下多少心血呀?这可倒好,翅膀一硬扑棱一下子就飞啦。”

金婶儿看看小红,小红看看何大妈,此时何大妈才知道自己说走嘴了,于是她赶紧换了个话题,问:“他金婶儿,听说你们思思的媳妇儿快生啦?是吗?”

金婶儿得意地说:“啊,是!咱们谁跟谁呀?我也不怕您笑话,要不急赤白脸地赶紧结婚吗?因为小东西早就揣上啦!再不结婚就显怀啦!”

何大妈瞪了金婶儿一眼说:“瞧瞧你说得这个难听劲儿!什么叫揣上啦?人家说驴说马,肚里有了小驹子才说揣哪!哪有说人怀孕是揣上的?”

金婶儿莫不丢地笑了说:“老嫂子,你这讲究也------也是忒多啦!哪儿那么些讲究呀?怀上揣上还不是一样的?反正是摆肚子给弄大了呗。”

小红听了大叫一声哈哈大笑起来。

何大妈鄙夷地说:“瞧瞧,越说越不像话!怎么又变成弄啦?什么叫弄啊?”

金婶儿说:“哎呦,您可真会难为牟们这糙人!那您说,老爷们跟老娘们儿挨一块堆儿,不脱光了衣裳弄------

何大妈赶紧拦截说:“哎呦!得得得得得得!行啦行啦别说啦!窝的个祖宗呦!跟你这种人说话真是又担惊又受怕!一不留神就扔出个炸弹来!我说你就不能学着文明点儿。”

金婶儿不服气地说:“文明不也是那么回事吗?那侯宝林说相声不是说:下雨天没事儿干,干嘛呀?玩生小孩儿吧。可是我听人家说,侯宝林还是北大,怎么地?特要的,就是特别要来的教授呢!再者说了,连三岁的小孩子都会说:傻逼,操你妈-------

何大妈立刻沉下脸来说:“闭嘴!你说你这个混账娘们儿呀!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再胡说八道我可轰你啦!”

金婶儿却立起身来说:“你不轰我也该走啦,你儿媳妇回来了,我陪着你的任务也算完成了。”说完转身向外走。

小红赶紧拉住金婶儿的胳膊说:“金婶儿,您没生气吧?我妈这几天心里烦得慌,说的对与不对的您可多担待。”

金婶儿满不在乎地说:“我才不生气呢!我儿好女好,媳妇好姑爷好,孙子好孙女好,我是样样都好!闲的没事儿生气玩儿?我吃多了撑得?我知道她烦,这不是给她解闷儿来了,兹要她不生气我更没事儿。行啦,你甭送我。”说完一摆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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