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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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人生舞台》之五《过门》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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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小说《人生舞台》之五《过门》 作者:弘魁

宫商角徵羽  天上人间曲     高山流水疾  凄风加苦雨

表的手眼身法步   演的悲喜忧思怒    你方唱罢我登台  好歹迟早都谢幕


第九章:别把亲爹千刀万剐,人家那是舒服死啦

大雷也同意楠楠的主张,让思思从那个卖宠物的小摊位撤出来,于是思思就跟杨晨摊牌了,他对杨晨说:“我回家考虑了,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健全的人,不能跟你一个残疾人争。那就这么着吧,我退出。房子是我们家盖的,我也不跟你多要,每月给我三千块钱房租。然后咱们就商量一下,我的股份是多少,合多少钱?你把钱给了我,我就走人,这个买卖就全是你的了,行不行?”

杨晨没想到思思这么痛快,他马上答应说:“行,你说吧。反正我入股的时候,我出了五万。你给我算的是四成。那你这六成应该是多少呢?”

思思说:“这个呀我还真没算过,你摆电子计算器给我,让我算算。”思思用电子计算器一算,一成合一万两千五,再乘以六,等于是七万五。思思说:“你也看见啦,六成是七万五,因为做买卖都缺钱,我也不能难为你,你就给我现金七万行不行?因为当初你入股的时候,你也是拿来的现金,所以现在我也得要现金,干什么不得用钱呀?”

杨晨说:“行,行,我给你回家拿去。但是我今儿给不了你那么多,我得提前跟银行打招呼,不然的话,我也取不出那么多。”

思思说:“这个我知道,我给你看着摊儿,你该干嘛就干嘛去吧。我拿上钱走了,往后可就没工夫给你看摊儿啦。”

杨晨说:“行,你替我看一会儿,我去趟银行马上就回来。”

说完他走了,思思手里拿着两个龟玩儿,正玩儿着孙晓东回来了,他看见就思思一个人,然后蹲在思思跟前问:“思思,你什么时候看上这个瘸子啦?他哪儿比我好啊?”

思思瞥了孙晓东一眼问:“你说什么呢?什么意思?”

孙晓东笑了一下说:“你别逗了,你说什么意思呀?”

思思看着孙晓东,真的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孙晓东看了看两边,问:“傍肩儿?是吗?”

思思听了沉下脸来说:“我跟你说啊,你往后少跟我这儿起腻!再他妈跟我起腻,我他妈抽你丫挺的!”

孙晓东嬉皮笑脸地说:“咳,怎么啦?哥们儿,你想解闷儿的时候,我伺候你也行啊。”他凑到思思耳边小声说:“哥们儿,你那神器还是真挺伟大的,真的,我特喜欢!咳,反正你不玩,一个礼拜它也是自个儿射出去。流在裤衩上不是也糟践了吗?你连快感都捞不着,何苦不享受享受呢?这种事儿没什么,跟拉屎撒尿一样,不拉不撒就憋得慌。”

思思扭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摆了摆手,意思让他走人。

孙晓东一看没戏,只好识趣地起身走开了。走了多远他还回头看思思,他看见思思原来也一直盯着他。孙晓东笑了一下,转身冲思思挥了挥手,然后进楼了。

 

第二天,杨晨给思思拿来七万块钱,思思又跟奶奶借了三万。金婶儿说:“你这傻孩子,跟我你还借什么借的,奶奶要钱有什么用?拿着花去吧。”

思思说:“奶奶,我这回不是买东西,我是成立一个公司,然后卖什么呢?就卖我姐他们公司的产品,人家是瑞典的外国货,所以这个买卖还真能干的过。我得想出一个商标来,叫什么好呢?”

金婶儿一听孙子思思说,这回是跟着他姐楠楠干,那就更没问题了。金婶儿说:“你要是成立公司,就这么点儿钱行吗?够使唤的吗?你有什么外国货?你有什么也别上典当行,他们可坑人啦!”

思思说:“不上典当行,我姐说了十万就够。”

金婶儿纳闷儿地问:“那七万,你上哪儿找去呀?”

思思说:“我把大门口那个小摊位,哎,不是,我把那间房子租给别人了,那个小金鱼的买卖我也干够了。等于是我撤股了,他就得把我的股份给我呀,六成的股份他给了我七万,也不算少了,我还给我妈五万买房子呢,才一年多一点儿,挣了十几万。剩下那间房子,他每个月还得给咱三千块钱房租呢。”

金婶儿这才听明白了,说:“噢,卖小金鱼一年还挣了十几万块钱?我孙子能耐大啦?真行呀!好好干吧,跟你姐姐学,多长点儿心眼儿,别老跟长不大的孩子一样。你如今可是个大老爷们儿啦!我跟你爷爷还盼着你结婚,给我生个重孙子呢!”

思思说:“那还不容易,您再等几年吧,我刚十八。大城市的男孩子二十八结婚都不算大,我着什么急?”

金婶儿说:“你不着急我们着急!谁知道我们老俩哪天死呀?”

思思赶紧一把捂住奶奶的嘴说:“别胡说!您这是瞎说什么哪?活得好好的怎么胡说开了?你们呀且死不了呢!你们才多大?不过也就七十多嘛,你们俩什么毛病都没有。人家现在活八十九十的,有的是!活一百都不新鲜。”

金婶儿说:“是呀,现在生活条件好啦,人也都长寿啦,可是天知道谁的寿数是多大呀?你横是也看见啦,你说老姑那是多结实,说死就死啦!她才六十五哇。我都七十二啦,你爷爷闯过七十三的坎儿年啦,谁知道我闯得过去还是闯不过去呀?”

思思说:“啧,您怎么成天净胡思乱想啊?得得得,我呀,到了许可结婚的岁数,我就赶紧结婚,赶紧给您生个重孙子,这还不行吗?那我也得再等四年呀,国家规定北京男的必须到二十二岁才能结婚。您再耐心等等吧,别着急啊,这可不是着急的事儿。”

金婶儿欣喜地用手指戳了一下思思的脑门,说:“瞧瞧,我孙子还会给奶奶做工作了。我可真是没白疼你呦!你个大肉蛋!臭德行!傻样儿吧!”

思思把奶奶给的钱装好,然后问奶奶:“奶,我爷爷呢?”

金婶儿说:“下楼跟人家下棋去了。有事儿吗?”

思思说:“有什么事儿呀?借到钱了还有什么事儿呀,我回去了啊。”

金婶儿嘱咐说:“那么些个钱,撂好喽,可别丢了。”

思思说:“我知道,您放心吧。”然后回家了。

 

装修房子用的还是给王涛装修的那家公司,因为是老客户又知道王涛在银行工作,那家装饰公司格外卖力气。无论是时间还是质量都没得说,大雷两口子和大雨两口子,谁都挑不出半点儿毛病来。房子已经晾俩月了,按说搬过去不是住不成,只是大雷和大雨这哥儿俩,总觉得自己一搬走,离开了老爹老妈,说什么心里也撂不下。哥儿俩商量,要不搬走一个留下一个,那留下谁呢?大雨最后说:“这么着吧,我们搬走你们留下,因为咱妈舍不得孙子!一天看不见都想!反正那边是对门儿,我们给你们看着房子。这边呢?我这套房子租出去,租金咱两家分着花,行不行?”

大雷说:“哥,想什么哪你!世界上哪儿有这样的事儿呀?你们的房子租金给牟们花?就算我嫂子乐意,我也不能那么干呀!再说了,我现在在马路边修车,可不少挣钱呢!你是不知道,这什么材料都有人给送,全是他妈的便宜货。各种品牌的正品价格他全都告诉你,还给你一张单子。我就按正品单子收费,你说这能不赚钱吗?”

大雨说:“是呀,你说房子买了却不过去住,那有什么用啊?况且这旧房子由于地理位置好,还能租出出去,那干嘛不租呀?钱多了也不烫手呀?你要是那么说我们就搬过去吧。也是的,这边离你修车子的地方近,省得你跑那么远。”

事情这样定下来,大雨两口子就搬过去了。因为楠楠还愿意住在奶奶这边,这边离地铁近上下班方便,只在双休日她才去父母那边。还有一个原因是,思思的公司营业照批下来了,选址、招聘、商标设计和商品外包装,姐儿俩总有说不完的话。

 

这时候王桂仙的母亲去世了,临死之前几个儿子和闺女都在身边,轮流伺候了几天,所以大伙儿也不是特别难过,八十整,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大雷停了三天没去修车子。大雨两口子在老人死之前也去看过,死了以后金叔和金婶儿不能去,大雨和许淑英代表全家去给亲娘送葬。思思到底是差一些,他不是怎么太难过,毕竟他不是从小在姥姥家长大的,跟姥姥就是那么回事儿。但是他看见老舅的儿子怎么哭他的奶奶了!这个场面思思可是真受不了啦!这个小表弟哭得死去活来的,连大人们都劝不了。思思搂住小表弟,忍不住跟他一起呜呜地哭。

后来,王桂仙跟婆婆金婶儿说:“妈,您往后可别那么死气白咧地疼思思啦,我妈也是象您这么样儿疼我弟弟的孩子,结果怎么样啊?我妈这一死可把孩子给坑苦啦!这孩子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他奶奶死这个事实!哭得都傻啦!我们这些姑们怎么劝也不行。这个可怜的孩子,唉,疼孩子反倒是害了他呀!”

金婶儿说:“是吗?要真是那样儿的话,我可真得注意,不禁不离儿的,我也得躲思思远点儿。你说这个我相信,确实是那么回事。什么事儿都不能过分,过了反倒不好,以后我多注意点儿吧。好像思思跟他爷爷不那么黏糊,就是跟我,你说是不?”

王桂仙说:“是,一点儿不差,他就是离不开您!”

金婶儿想了一下说:“我知道了,我可不能坑我孙子!你放心吧。”

 

知道小雪怀孕了,这可乐坏了王涛的老爸和老妈!老两口子让王涛开车把小雪送过去,老妈要给小雪做一顿好吃的饭,所以这个礼拜天王涛就开车带小雪过去了。

一进门,屋里摆了一大堆水果,婆婆问小雪:“喜欢吃哪样儿啊?我给你拿。”

小雪过意不去地说:“妈,您快别这样!您这么大岁数啦,还为我们这么受累,您跑哪儿买去啦?买这么些拿着多沉呀?让我心里如何过得去?我想吃什么自己拿您甭管啦。”

婆婆说:“那也行,我今天光管厨房。你等着,我今儿给你们做一回家乡菜,让你尝尝我们正宗的湖南菜是什么滋味儿。”

王涛赶紧说:“哎呦妈!您可不能搁那么些辣子,小雪吃不了那么辣。”

“呆着你的去吧啊,我还不知道这个。”婆婆说完去厨房了。

小雪选了两个苹果拿到厨房用水冲了一下,来到客厅里沙发上坐下,拿水果刀削皮。削完一个先递给公公,王涛他爸赶紧说:“你吃你吃甭管我,我这肚子不太好,还是少吃生东西。”

小雪转身递给王涛,王涛接过去就啃起来。王涛他爸瞪了儿子一眼,王涛冲小雪缩了一下肩膀偷偷笑了一下。小雪这才给自己削苹果,削完皮一边吃一边看电视,听着他们父子俩聊天。王涛他爸问:“你岳父岳母都挺好的?”

王涛说:“挺好的,他们比你们俩年轻,也没什么毛病。”

王涛他爸说:“噢,话可不是那么说的。干休所医务室有大夫,我们半年就来一次全面体检。他们说不定几年也难得检查一回,都是工人,哪有我们这个待遇呀?不行的话往后你们出钱,也给他们老两口子一年检查一回,省的把病耽误了。”

王涛点头说:“行,您甭管了。哎,爸,刚才我们进来看见五号楼跟前站了一堆人,那是干什么的?”

王涛他爸想了一下说:“噢,是那什么,就是那回说的那个老东西,七十九啦娶人家十九岁的小保姆,这不好几年了吗?过的好好的,忽然就他妈踹退儿啦!干休所的李书记去家里了解情况,老太太替小保姆说了实话,说是老头子干那事的时候,趴在小保姆身上突然死啦。幸亏小保姆胆子大,换上别的女人,还不得再饶上一条命!医务室的大夫说他是心梗,也就是说他是舒服死啦!现在他那几个儿女都来啦,有的问老太太还有多少钱,有的问他妈要不要接走,这事儿不好弄了。”

王涛奇怪地问:“怎么不好弄了,老太太愿意跟谁就跟谁呗,有什么不好弄的?”

王涛他爸说;“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因为那个老东西活着的时候,跟小保姆立下了规矩,要想继承财产必须还要把老太太伺候到死,所以小保姆不让任何人接走老太太,这不儿女们就不干啦吗?他们非要把老太太接走。”

王涛说:“那,老太太脑子还明白吗?她愿意怎么着哇?”

王涛他爸说:“问题就在这儿呢!老太太不愿意跟着儿女走,她说还是按老头儿的既定方针办,她当然是舍不得自己的家。原先老两口子说好的,无论谁先走,小保姆都得伺候后边这个,她得把俩老人都伺候死了,俩人的财产和房产才归她呢。老太太住在这儿心里多踏实呀!这是自己应该享受的级别待遇,有这么多老战友老姐妹们儿,还有干休所的党组织,不是没有人管。她要是去了儿女家,可知道儿女是为了图什么呀?要是给她下点儿什么药,把她弄得痴傻呆苶的,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好,那就遭了罪啦!唉,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呀!连儿女都信不过啦!”

王涛问:“那他们儿女还呆在这儿干嘛?”

王涛他爸说:“这事情不是就非常明显了吗?他们家儿女说什么呢?说这个小保姆是狐狸精,她先把老头儿弄迷糊啦,现在又给老头儿弄死啦。他们要求解剖尸体,先搞清楚老头儿是怎么死的,一定要查清死因。你猜干休所这帮老家伙说什么?这帮老家伙给小保姆作证说:你爸爸纯粹是舒服死啦!是干好事儿时干死的!你们闹什么闹?闹半天也是白鸡巴搭!什么解剖尸体?什么弄清死亡原因呀?你们不是别的,就想把自个儿的亲爹大卸八块,千刀万剐!因为你爹没把财产留给你们,你们出不了这口恶气!”

王涛听了忍不住直乐,说:“这群老东西!亏他们说得出来!”

王涛他爸说:“我问了李书记,他们家这事儿最后能怎么样?李书记说:他们儿女白闹,因为即使打官司,人家小保姆也有律师,这是老头儿死前早就雇下的。小保姆连出庭都不用,儿女们根本赢不了!小保姆手里有老头儿留下的,白纸黑字做过公正的遗嘱,人家怕什么?儿女们不过就是在那儿闹丧,闹不出油水来就走啦。”

王涛纳闷地问父亲:“哎爸,您说这个李书记在干休所多少年啦?副师级怎么老也不提拔?他是怎么回事呀?”

王涛他爸叹口子说:“这事说来也是李书记政治上太幼稚!那年总参老干部局的领导来视察,政委史承辟看上了办公室的杭州姑娘黄菲,要玩儿人家,叫李书记去给小黄做工作,还撂下话:她不是叫黄菲吗?那不就是想当皇妃吗?他要是伺候我,我就叫她当皇贵妃!她如果伺候我三年,我就能叫她享受皇后的待遇!给她一处西山别墅。可是人家小黄刚结婚,郎才女貌感情特别好,你说李书记能办这缺德事吗?李书记婉言拒绝了,史承辟就压着李书记,八年也不提拔,一直压到退休李书记还是副师级。”

王涛说:“瞧瞧这名字史承辟,又是屎又是屁,真他妈不是好东西!那------这个史承辟是什么级别呀?”

王涛他爸说:“他也不过是个正师级,花钱从外地运动来的。咳,官大半级压死人呗。”

王涛说:“屎还有用,可以当肥料。变成了屁还有什么用?污染空气罢了。”

王涛他爸说:“辟是开辟的辟,我查字典了,辟字是君主和法律的意思,君主唸必,比如说复辟;法律唸屁,大辟就是大法或者是死刑。不是有个民族英雄史可法吗?明朝末年抗击清兵死在扬州。我想他叫史承辟这仨字,可能也是这个意思吧。只听说叫史承辟,也没准儿是加减乘除的乘,史乘俩字本意是史书,意思也没准儿是记载法律,谁知道呢。”

王涛说:“咳,说半天法律其实就是屁。噢,您说老王的那份遗嘱还做了公证啦?”

王涛他妈从厨房走出来说:“不过呢,话也得这么说,你就说这个老王吧——”话刚说半截儿被老头儿打断了,王涛他爸急赤白脸地说:“我说你是怎么回事儿呀?老提醒你!你老不改!什么老王八小王八。小涛,你说有你妈这样儿的人吗?啊?只要人家来个电话,她拿起来开口就问:你找老王八?噢,你是小王八?咱院子里好几家人都姓王,她老是这么说,你怎么提醒她也改不了!”

王涛他妈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又给忘啦。我是说这个老王,他干得也有点儿太绝情!你说人家孩子们的妈还活着,他那么老了还跟人家打离婚!这是第一。第二吧,你说你找也得找个岁数差不多的,结果找一个相差六十岁的!你说你让人家儿女怎么接受?大小跟他孙子差不多!啊不是,比他孙子还小哪!你说人家儿女怎么想得开?你说这个老王吧,啊不是,瞧我这张嘴!这个老王啊,也是有点儿太出格儿啦。”

王涛他爸想了一下,说:“倒也是,他离婚的年龄和再婚的年龄差,可能在我党我军的光荣历史里,他是拿上‘气死你’奖杯啦!”

这句话乐坏了旁边的小雪,她捂住嘴一个劲儿乐。

王涛他妈纠正他说:“不是‘气死你’奖杯,是‘踢死你’奖杯!”

小雪“哎呦”叫了一嗓子大声说:“哎呦妈吔!您狠!算您狠!”

王涛也笑着说:“你们俩说的都不对,是迪斯尼。”

这回王涛他妈特别明白,奇怪地问:“迪斯尼不是游乐园吗?不是米老鼠和唐老鸭吗?”

王涛想了一下说:“噢对,我也让你们俩给弄糊涂啦,是吉尼斯世界纪录。”

王涛他妈认真地问:“那个破世界纪录不是‘急死你’吗?”

小雪又乐开了,乐得她直咳嗽,咳嗽了两声又开始干呕。

这下吓坏了王涛他妈,她赶紧给小雪捶后背,一个劲儿地说:“你瞅瞅你,干嘛那么使劲儿乐?我告诉你说,到了日子口儿有你使劲儿的时候,你不使劲儿他都出不来!现在你要是闹得差了气儿,把我好不容易盼来的孙子,给乐得流产了,那可怎么办呀?”

王涛他爸说:“看把你能的!隔着皮儿能看见瓤!你怎么知道是孙子?”

王涛他妈说:“不是孙子就是孙女呗,反正出不来别的玩意儿。”

小雪好不容易刚忍住乐,一听这话又乐开了。

王涛他爸说:“你废话!赶紧的,去厨房!做你的饭去吧。”

小雪扯了一张纸巾一边擦眼泪一边说:“王涛哇,你明儿卖票去吧。”

王涛纳闷儿奇怪地问:“干什么?卖票?卖什么票呀?”

小雪愣了一下说:“就是那谁,那个郭德纲,挨天桥说相声的那个地方,叫什么来着?一得阁?不是,一得阁是墨汁。合作社?哎,也不是。哎对了,我记得有个社字,咳,反正就是郭德纲说相声那个地儿。”

王涛他爸说:“我记得还有个‘德’字,好像叫什么德社?还缺一个字。”

王涛他妈纳闷儿地问:“横不能是缺德吧?”

小雪又乐开了说:“妈吔!您可乐死我啦!您快点儿走吧啊!我求求您啦!”

王涛他妈只好转身去厨房了。

小雪终于想起来对王涛说:“噢对了,叫德云社,你上那儿卖票去吧。”

王涛还是闹不明白,他问:“我卖票?我卖的哪门子票呀?”

小雪说:“你就卖咱爸咱妈的专场,让怹老俩上那儿说相声,砸场子去吧,气死郭德纲,噎死何云伟!那帮说相声的都得下岗,怹老俩准火!跟火烧云一样,红遍南城半拉天!”

王涛这才闹明白说:“你快拉倒吧啊!”

王涛他妈在厨房里大叫了一声:“好啦!我的肉炖烂啦!咱们赶紧开饭吧。”

王涛他爸对小雪说:“你看吓人吗?啊?她的肉炖烂了,你敢吃吗?”

小雪笑着摇摇头摆摆手,说不出话来了。

王涛冲父亲仰了一下下巴颏问:“怎么着哇?来点儿?”

王涛他爸说:“当然来点儿啦!这回给我满上!”

王涛起身去给父亲倒酒,小雪也去厨房端菜,酸菜腊肉是王涛他妈改良的,干笋红烧猪肉是王涛的最爱,香菇苦瓜小雪喜欢,干炸小黄鱼王涛他爸下酒最好。四口人四个菜,全家人坐下来开始吃饭。

王涛他妈一边吃饭一边说:“小涛,吃了饭你去一趟总务处,把我买的东西拿回来。”

王涛点头答应,随口问:“您买什么了?”

王涛他妈说:“我买了两袋白面,两袋大米和两桶豆油。”

王涛纳闷地问:“你们俩人买那么多干嘛?吃得了吗?”

王涛他妈停下筷子说:“小涛,人只要是结了婚就是双重父母!我跟你爸吃的所有东西都是特供,人家正军级吃小站稻,你爸是副军级,只能吃东北五常大米,但是那也比市场上卖的强,起码都是无毒无公害、施用农家肥种出来的。抽空给你岳父岳母送过去一袋白面、一代大米和一通豆油。咱们这豆油是用东北大豆榨的,不是美国进口转基因大豆。你们俩吃多少拿多少,随吃随拿吧。记住了,吃的东西千万不能在超市里买。”

王涛点点头,小雪感激地对婆婆说:“妈,我替我爸妈谢谢您啦。”

王涛他妈说:“客气什么呀?一家人说这话就生分了。”

 

大雨搬到新楼房里,屋子大了,许淑英这下可没工夫歇着啦,她整天不停地擦,不是擦这儿就是擦那儿。本来许淑英想买布艺沙发,大雨说:“不行,不能买那玩意儿。旧了破了卖废品都没人要,叫人给你抬下去,你还得给人家出运费。要买就买红木家具,那东西是正经好东西,可以传宗接代,就是散了架卖木头都有人要。”

于是,许淑英听从丈夫的建议买的红木家具。倒是谁来了都说好,可就是得她一个人擦。尤其是那些雕刻的花纹,还有那些小格子,拐弯抹角的地方太多啦!许淑英成天手里不离抹布,擦得整个屋子锃明瓦亮,好多地方都能照见人影。结果一不小心,自己倒把自己吓了一跳,她看见一条黑影紧跟着自己,走到哪儿跟到哪儿,以为是个小偷钻进来啦!吓得许淑英心里扑腾老半天。

大雨下班回家,一进门许淑英就大声叫喊起来:“脱鞋!你怎么又忘啦?”

大雨说:“你小点儿声,吓得我差点儿坐地下。”

许淑英说:“你不是贼大胆儿吗?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儿啦?”

大雨说:“多大胆儿也白搭,娶了你这样的娘们儿成天一惊一乍,吓得我都快阳痿啦!”

许淑英瞪了大雨一眼说:“放屁!你要是阳痿了呀,太阳由打从西边出来!”

大雨说:“看这意思,你是巴不得我阳痿呀?”

许淑英说:“别胡说了啊,说点儿正经的。现在也不知道大雷好了没有,你给他弄的韭菜地蚯蚓管事儿吗?”

大雨说:“我哪知道呀?反正我给他弄好给他啦,也不知道他吃没吃。”

许淑英说:“我看着好像现在王桂仙的气色好多啦。”

大雨说:“那你不会问问她。”

许淑英说:“你别逗啦!我一个嫂子问人家这种事儿,不叫人家笑话呀!”

大雨说:“这有什么可笑话的?你们妯娌之间什么话不能说呀?你没听说有那么三个妯娌,议论男人的鸡巴是什么做的。老大媳妇说,就是一条子肉;老二媳妇说不是,是一根筋;老三媳妇说是一根骨头。三个人争论半天,谁也说服不了谁,就说明天去找她们的婶婆。事先老大媳妇跑去对婶婆讲,婶婆你就说我说的对,到时候我给你端一碗甜酱。她刚走老二媳妇也跑来了对婶婆讲,婶婆你就说我说的对,到时候我给你端一碗甜酱。她前脚走老三媳妇也来了对婶婆讲,婶婆你就说我说的对,到时候我给你端一碗甜酱。第二天三个人一起来问,婶婆说:你们仨说的都对,把三碗甜酱都端来摆到这搭,我就告诉你们为什么都对。三碗甜酱摆好了,婶婆说:男人那东西年轻时候是骨头,比骨头还硬哩。娶了媳妇用几年,就变成筋啦。再狠使唤几年,又变成肉啦。人老了净长没用的,有用的东西不但不长还要抽抽哩!你们就节省着用,慢慢地使吧。看不见你们叔公那个大肚子,他那东西早找不着了,抽到肚子里去,没啦!妯娌三个一听都给吓傻啦,赶紧回家找去了。”

许淑英听了大笑起来,她打了大雨一巴掌说:“你就会胡说八道!你这是从那儿听来的?你怎么那么多流氓故事呀?”

大雨说:“咳,人呀就是动物。性情性情嘛,性总是要在情前头,先有性后有情。人不是常说吗:天上下雨地上流,小两口打架不记仇,白天吃的一锅饭,晚上枕着一个枕头。说得就是俩人无论怎么打架,到晚上一干好事的时候,就什么都不说了。现在生活条件好了,房子大了好多夫妻都分开睡,这样其实很不好。你看见那猴子啦,没事儿的时候坐在一起,还要互相之间择虱子,人们都以为他们是瞎掰,其实他们也要以这种方式增进感情。人也是一样,是需要肌肤接触的,是需要互相抚爱的,老不在一起慢慢地就没感情了。我说的可不是瞎话,真的有科学依据。”

许淑英问:“你是从哪儿知道的?”

大雨说:“没事你多看看动物世界,你就懂了。吃什么呀?”

许淑英说:“看,说了半天还是得说吃,焖面,锅里呢,自个儿盛去。”

大雨说:“那多新鲜哪!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吃饱了才能干活儿呢,吃舒服了才能干好事儿呢,民以食为天嘛。”

许淑英说:“我看你呀,改行吧,明儿说书去得了。怎么这么贫?”

大雨起身去盛焖面,一边盛一边说:“人有语言怎么能不说话呢?我那天要是回家不跟你说话,那就麻烦大啦!你倒想叫我跟你贫呢!”

许淑英看着男人坐下吃饭,她自己靠在门框边抠着手指甲不说话了。

大雨坐下开始吃,吃了一会儿,见老婆还靠在门框边上发愣,就问她:“你吃完了?”

许淑英说:“我吃完了?我吃完了你还吃神马?”

大雨说:“你瞅你,刚才说我贫,你也够贫的。”

许淑英说:“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是让你着上啦。”

大雨不说话了,低头只顾吃自己的。

许淑英叹了口气说:“你看人家王桂仙吧,还那么年轻俩老人就都走了,这回她娘家什么负担都没有了。你瞅我们家,我爸和我妈打一辈子,老了还是三天两头儿地打,也不知道他们俩是因为神马?咱们家什么事儿都没有了,我老担心我们家,我妈太强势,我担心我爸受我妈的欺负,你说这可怎么办呀?”

大雨说:“我还以为你发什么愁呢?闹了半天,愁的是你爹你妈还不死。”

许淑英生气地说:“你放屁!你才发愁你爹你妈不死呢!”

大雨说:“你爸不是气管炎吗?咱们这儿也宽绰了,你不会把你爸接到咱这儿来。”

许淑英说:“我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呀?就是不知道行不行?”

大雨说:“这有什么不行的?农村里老人分开赡养的多啦。”

许淑英说:“那你说的毕竟是农村,儿子多了轮流管,老人抱着铺盖四处转,这家儿住几天,那家儿住几天。我看见电视里播的啦,生了六个儿子,盖了六所院子,儿子一大群,孙子一大帮。到头来老俩成了流浪犬,连个自己的窝儿都找不着啦。”

大雨问:“那——你想怎么着哇?”

许淑英说:“我也不知道,回头偷偷问一下我爸,看他愿意上咱家来吗?俩人都在,你又不能把谁送进养老院。要是走了一个,剩下一个就好办了。最好是我妈先走,剩下我爸好说,上谁家就是吃碗饭,老头儿什么事儿都没有。要是剩下我妈,她的事儿太多!别说人家儿媳妇了,就是我们做闺女的都惹不起,谁愿意要她呀?”

大雨说:“现在的老人呀,总有一种——我也说不好,一种不好的想法,有退休金有房子住,这本来是好事。可是他们总是不把儿女往好处想!谁要是对他好吧,他就认为是惦记他的钱、惦记他的房!你说你能有多少钱?你那房子还是租赁权,不是产权房子,儿女们不过是都愿意当个孝子,给自己的儿女做个好榜样。可是老人总这么想,儿女就不好办了。哥们儿姐妹儿之间关系好还则罢了,要是再有点儿小矛盾,那就麻烦大啦。”

许淑英说:“说的就是这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俩弟弟倒没什么,就是这个小弟媳妇,太世俗!心眼儿比针眼儿还小!我这人又大大咧咧、二五眼,我还不知道呢,人家就怪下来啦!不是,你要怪你就自己怪,我才不在乎你呢!你别东拉西拽,嘿,她跟我们姐妹儿里边还拉帮结派,你说她讨厌不讨厌呀?”

大雨纳闷地问:“又怎么啦?谁又说什么啦?”

许淑英说:“我二姐跟我说,上回她给我妈买的荔枝,小弟媳妇儿嫌我吃得多啦,说什么:饶自己不给老人买吧,还没皮没脸地一个劲儿吃。你说给我气得!我吃也是吃我二姐买的,又不是你买的,你管得着吗?”

大雨伸出手摆了摆说:“你呀,往后少听这个闲言碎语。不是我说她,你二姐那个人呀,她太二姐啦!”

许淑英纳闷地问:“你这是说什么呢?什么叫我二姐太二姐啦?你什么意思?”

大雨说:“这是天津现在流行的一种说法,我理解的也不一定对,感觉好像就是事儿特多,不好打交道,还爱搬弄是非、强词夺理的女人,他们把这种女人叫二姐。人家要是挖苦一个女的就说:你呀哎,可似(是)真二姐呀!哪么那么二姐呀?”

许淑英听着乐了,说:“你什么时候学的天津话,学得还真像!”

大雨说:“什么时候都一样,不怕没好事儿就怕没好人!你看咱们家吧,其实谁家也一样,不可能没有一点儿矛盾。这里边就怕有那种拔尖儿抢上,气人有笑人无,占便宜还卖乖,浑水摸鱼,没理搅三分,得理不饶人,时时处处不存一点儿好心眼儿的小人!你二姐就是这种小人!往后你少搭理她,有什么事儿跟你大姐商量,甭搭理她。”

许淑英说:“我爸和我妈可能都是长寿,因为我姥姥家和我奶奶家的人,都活得岁数挺大的。别看我爸和我妈八十多了,但是他们俩活九十玩儿似的,没准儿都得活一百。”

大雨说:“那还不好吗?四世同堂多让人羡慕呀。”

许淑英说:“好什么好?问题是他们俩没事儿净打架玩儿!多让人不松心呀。”

大雨问:“又怎么啦?”

许淑英说:“还不是因为我小弟媳妇儿,她嫌过年的时候,我爸不是一个孩子给了一块银元当压岁钱吗?她嫌给大弟弟家的佳音是站人儿的,给他们家的佳讯是袁大头,说他们家的佳讯就是冤大头!我妈就嫌我爸没给一样的,这不吗?跟我爸又干起来了。”

大雨说:“这都猴年马月的事儿啦?怎么现在还打架呀?”

许淑英说:“可说是哪!你说你不会帮助老头儿压住阵脚,你怎么跟儿媳妇儿站一头儿,跟老头子打的哪门子架?你不会说爱要不要,不喜欢给我拿回来。她下回准没事儿啦,但是我妈从来不会这么办。她在外头跟别人生点儿气着点儿急,跟人家她一点儿办法没有,一句有用有劲的话也不会说,总是回家找衅我爸。我爸凭什么吃她这一套哇?其实就是没事儿闲的,俩人说闲话说着说着打起来啦。我妈那个嘴忒不好!都半年过去啦就别提啦。不信你看着吧,老两口子为这事儿打一架,要是让小弟媳妇儿知道了,今年年下事儿更多!”

大雨说:“管不了就别管,爱怎么着就怎么着,随他们去吧。”

许淑英说:“叫我说就是吃多了撑得,无事生非!本来我们家也没什么事儿,就让她这一个搅屎棍子给搅和啦!”

大雨把碗洗了,俩人骑上车子,象遛弯儿一样看金叔和金婶儿去啦。

 

天气凉了,平常总是小雪或者许淑英给金婶儿买过年穿的衣裳。今年王桂仙早早就想好了,她想带婆婆去瑞蚨祥买料子,给婆婆做一件丝绵棉袄。要想穿的舒坦还是本人去做,量体裁衣没有不合身的。今天上午打定大雷出摊儿走了,王桂仙就到婆婆这边,对金婶儿说了自己的想法。金婶儿说:“你拉倒吧,怪麻烦的,我这衣裳就够多的啦,哪穿得过来呀?我要那么些衣裳干嘛呀?死的时候穿不了都糟践了。”

王桂仙说:“妈,您有是您的,不是我没有给您买过吗?老是人家我嫂和小雪给您买,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您也给我一个机会,别叫我这么尴尬这么寒碜,行吗?”

金婶儿奇怪地望着王桂仙,问:“谁说你什么啦?是不是谁说你啦?”

王桂仙连忙解释说:“妈,没有,谁也没说什么!不是,越这样我就越心里过不去吗?您瞧这次思思摊上事儿,大伙儿这么一凑钱,连我娘家妈都说我:你别不识好歹!你看人家你嫂子和你小姑子多好哇!儿子出了事,你可倒好撒手不管啦。你婆婆一家子给你儿子凑钱,大伙儿想办法。上哪儿找这样的好人家儿去呀?妈您知道吗?我妈说得我都抬不起头来。这回呀您就听我的,给我一个机会,就当赏我个脸,这还不行吗?我求您啦!我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啦?您还不答应?”

金婶儿一看这回不去做真是不行了,就说:“行行行,我跟你去。上哪儿呀咱们?”

王桂仙说:“我不打算买现成的,这老年人买现成的穿上总是不合身。咱们上瑞蚨祥,找师傅给您量体裁衣,穿上肯定漂亮。”

金婶儿皱了一下眉头说:“就我这样儿的老婆子,还上瑞蚨祥?值当得吗?瑞蚨祥的东西贵着哪!无论什么样的,随便买一件穿得啦,多麻烦呀。”

王桂仙说:“我跟您这儿费了半天话,说来说去还是您的老主意,不行,这回就得听我的。您穿上衣裳,咱娘儿俩走吧,也不远,几站地,咱坐车去吧。”

王桂仙硬是拉上婆婆走了。到了前门,婆媳俩走到瑞蚨祥,进去一看金婶儿说:“哎呦!可了不得啦!怎么这么些个料子呀!都看花了我的眼啦,做什么样儿的呀?”

王桂仙说:“妈您等着,我叫师傅给您挑,到底人家天天卖,人家知道您这样的皮肤穿什么颜色好,您等会儿。”

娘儿俩一进门,就有一个卖真丝的售货员盯上这娘儿俩了,四十岁的年纪,应该是有多年经验的老售货员。她走上前来问王桂仙:“您好,大姐,您打算买什么呀?”

王桂仙说了自己的想法,售货员说:“大姐请您随我来,我给您看一种新面料,颜色好,鲜亮,质地也好,手感特别舒服,料子厚,不起皱。”

三个人来到一个柜台前,售货员抱来一匹缎子,枣红色的地子,金黄色的花,枣红色不飘也不发暗,金黄色的花不大也不小,确实挺好看的。

王桂仙问婆婆:“妈您看怎么样啊?这色儿不错吧?”

金婶儿说:“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穿花的?穿得出去吗?”

售货员说:“这位阿姨您高寿啦?”

王桂仙替婆婆说:“这是我婆婆,今年七十二啦。”

售货员说:“哎呦,您看上去哪儿像啊?我还以为您也就是六十岁呢?一点儿都不象七十多的人!怎么穿不出去呀?我看您的儿媳妇儿对您真好!她就是想把您捯饬得更年轻。再一说了,明年是您的坎儿年,一定得穿红!您就买这个吧。”

金婶儿动心了,她用手一摸,这料子还真是象售货员说的那样,摸着就象小孩子的皮肤一样,柔柔的软软的,金婶儿就问:“这料子多少钱呀?”

售货员说:“这种料子是新出来的,而且幅面宽。有些老年人不愿意穿上袖子的西式棉袄,还是愿意穿原来那种中式连袖的。这种料子就符合那种想法,袖子不用接,没有接缝儿,穿上抬胳膊举手特方便,要是做成丝棉的更舒服。”

王桂仙说:“我们就是想做丝绵的。”

售货员说:“那您就买这个吧,在我们店里做二十天就得,保证您春节能穿上。”

金婶儿执拗地问:“你说了半天,我问你多少钱,你还没说哪。”

售货员忙说:“对不起阿姨,这种料子是一百二一米,由于幅面宽,您买两个身长就够了,我给您量量。”说着她拿着皮尺转过身来,给金婶儿量了一下说:“您的衣长有二尺足够了,两个身长就是四尺。四尺和一米三三,那您就买一米三五,咱打出一点儿富裕来。我给您算一下,一米三五一百二,没多少钱,一百六十二。行吗?我给您扯啦?”

王桂仙说:“行,您扯吧。里子我们用什么样的呀?您再给牟们出出主意。”

售货员一边扯料子一边说:“我看您最好用醋酸绸,别用美丽绸,美丽绸太厚,穿上不舒服。”

王桂仙说:“那就麻烦您连里子也给牟们扯了吧,牟们就在您这儿加工,连加工费您都给算在一起,一共是多少钱,您开单子我去付款。”

售货员说:“好嘞,大姐,您稍等片刻。”

全部算下来九百八,金婶儿一听,做一件丝绵棉袄就要花这么多钱,有些心疼了,她说:“哎呦,做这么一件棉袄就得花一千块钱!妈吔,这这这,也太贵了吧!我一个老婆子要什么好儿啊?至于穿这么贵的衣裳吗?”

王桂仙说:“人要衣裳,佛要金装。您怎么啦?您怎么就不能穿得漂亮点儿?不贵,一千不多!你得说人家这是北京有名的店,而且现在手工费高了。您以为还跟我们小时候一样,做一件衣裳手工费两块钱,哪儿还有那个行情啊?早就没有啦。”

金婶儿还是有些心疼,觉得做一件丝绵棉袄花一千块钱不上算。

售货员说:“阿姨呀,您得想开点儿,这是儿媳妇的一点儿心意!多好啊!儿媳妇想着过年的时候,让您穿上一件漂亮的丝绵袄,您得给人家孝敬您的机会。”

王桂仙说:“可不是吗?尤其是我婆婆明年是坎儿年,那就更得买啦。”

售货员开了单子,王桂仙交了钱,娘儿俩一起回家了。

 

王礼贤那次叫闺女小燕给搅了一回局,再也不敢往家里带人了,他一个人寂寞的时候还是挺难受的。于是他每天早晨去天坛跳舞,完事儿之后自己找个小饭馆,要上俩菜,来一个小二,喝得晕晕乎乎迷迷登登,然后回家去睡觉。下午一觉醒来,沏上一缸子茶,下楼跟院里的老头儿们下象棋,晚上儿子毛淘就给他把饭送来。可是吃完了晚饭没事儿干了,他自己一个人坐在屋里看电视,看着看着就又糊涂了,歪在沙发里睡着了。毛淘下来收碗,一看父亲又睡着了,电视还开着,屋子里空荡荡的,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儿的。他心想:有句老话说,满堂的儿女跟不上半路的夫妻。父亲身体还这么结实,体检的时候也没查出什么毛病来。母亲突然那么一死,吓得毛淘和妹妹小燕赶紧给父亲做了一次体检,结果什么毛病也没有,不过是稍微有点儿血脂高,再有就是前列腺有点儿肥大,这是老年男人的常见毛病,其实不算病。父亲刚七十出头儿,你不让他找个老伴儿,他这样孤单寂寞地混下去,作为儿子心里不忍,儿女再好也当不了两口子。不行的话,还得给他再张罗一个,他想哪天把这事儿跟妹妹小燕念叨念叨。

 

小雪出怀了,身子有些笨,按说时间不至于,身子怎么就这么笨呢?王涛他妈他爸都很惦记,甚至天天打电话问,生怕有什么闪失。说来也是,儿子养了四十多年,孙子这才有了盼头儿,老俩能不惦记吗?王涛他妈就催着王涛带小雪去检查,于是王涛赶紧开车带小雪去检查,十四周了,一查原来是双胞胎,这下可把王涛高兴坏了!六周建档的时候没听大夫说呀?十周去查的时候大夫也没确定,并没有特意嘱咐要注意什么。这会儿突然说是双胞胎,高兴得王涛当下就开车带着小雪,去父母家报喜去啦。

路上王涛嘱咐小雪说:“你别吭声啊,我跟他们俩说。”

小雪只好答应了。

一进门,王涛他妈一眼看见就惊叫起来:“哎呦!小雪,你这是怎么啦?怎么瞅眼儿不见,你就这模样儿啦?”

王涛他爸听见叫喊声赶紧从卧室里走出来,看见小雪那个囧样子也很惊奇。

王涛他妈说:“不是半个月没见吗?怎么这么笨啦?跟吹起来似的。”

王涛他爸瞪了一眼老伴儿说:“你能不能说话文明点儿?人家吹的是牛——”

王涛他妈说:“不是,我说的是她!怎么发展成这样儿啦?”

王涛他爸说:“废话!咱们是发展中国家嘛——”

王涛他妈说:“你才放屁哪!小涛呀,她这是怎么的啦?肚子怎么这么大啦?你是怎么弄的呀?”

“什么叫怎么弄的呀?”王涛他爸狠狠地瞪了老婆一眼。

王涛说:“你看看你们俩,就不让人说话!谁插得上嘴呀?”

王涛他妈说:“谁不叫你说话来?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王涛说:“我说,你们可不许激动啊!小雪这回呀——”

王涛他爸和他妈一齐瞪着大眼望着王涛,连气儿都不敢出。

王涛仔细观察他爸和他妈,看有什么反应,要不然先把速效救心准备好,别回头真出点儿事儿,那可就麻烦啦。他赶紧跑进父母的卧室,把速效救心丸握在手心里。

王涛他妈实在憋不住这口气了,赶紧换了一口气,忙叫了一声:“小涛!你干嘛哪?我都快憋死啦!”

王涛跑回来接着说:“小雪这回呀——”

王涛他爸憋不住了,大叫一声:“祖宗!你快说了吧!快急死我们俩啦!”

王涛咽了口吐沫说:“小雪这回呀,是双胞胎!”

“哎呦!”王涛他妈大叫一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吓得王涛“噌”地一下蹦过去,赶紧抱住母亲的脑袋,刚要用手去掐母亲的人中。不料,被母亲一巴掌打一边去了,王涛他妈奇怪地问王涛:“你干嘛呀这是?”

王涛说:“我以为您一高兴一激动,晕过去了呢。”

王涛他妈说:“你小子不盼我一点儿好事儿!赶紧的,叫小雪坐下呀!傻德行!”

小雪这才扭动着身子饶过沙发,坐了下来。

王涛他妈说:“我就说嘛,日子还没多长呢,怎么就变成这样儿啦?闹了半天是俩,怨不得呢。哎呦,我准备的都是一套,不行,明儿我还得再买一套去。”

小雪问:“妈您买的什么呀?”

王涛他妈说:“我就买的那小被窝,小褥子,小枕头什么的,还有小孩儿穿的那什么,叫什么来着?什么装,装、装裹衣裳——”

王涛他爸急了:“你滚一边子去吧!什么他妈装裹衣裳呀?那是死人穿的!”

王涛他妈仍然辩解说:“不是!人家叫宝宝装,宝宝装衣裳!”

但是王涛他爸仍然在盛怒之下,他气愤地说:“宝宝就是宝宝!宝宝是天生的!宝宝还用装!你装得了吗?你装一回我瞧瞧!”

小雪又乐坏了,这回她可不敢使劲儿乐了,赶紧用两只手捂住肚子央告王涛他妈:“妈呀,您别叫我爸着急啦!我也不敢使劲儿乐啦,要不然就该宫缩,真的早产了。”

王涛他妈用手指着小雪吓唬她:“别胡说!说着说着真的就来啦!”

王涛他爸说:“你这个婆子呀!你才是真正地胡说八道呢!”

小雪瞟了王涛一眼说:“我说什么来着?我早就说让你卖票去,我没说错吧?”

王涛他妈纳闷儿地问小雪:“卖什么票呀?”

王涛他爸替小雪说:“耍猴儿。”

王涛他妈更纳闷儿了,问老伴儿:“哪儿耍猴儿呢?在哪儿哪?”

王涛他爸没有一点儿表情地说:“咱家,我耍。”

王涛他妈奇怪地看看儿子,看看儿媳妇儿,再看看周围,没看见哪儿有猴儿呀?

王涛他爸用手指点了点老伴儿,对儿媳妇儿说:“你们看呀,啊?东张西望的,就差用爪子挠脑袋了,再挠挠脑袋就更象了。”

小雪这回真是憋不住了,她大声叫喊一声:“爸吔!不带这样儿的啊!”

王涛也哈哈大笑起来。

到此时,王涛他妈才知道是遭了老东西的算计,她走到王涛他爸跟前,使劲儿拧住老伴儿的耳朵问:“还耍猴儿不耍啦?啊?你说,你还耍不耍?”

疼得王涛他爸直咧嘴,他搡了老婆一把说:“去你的吧,儿媳妇儿在这儿呢,你这是干什么?丢人现眼的。”

王涛他妈说:“你还知道丢人现眼?”

小雪说:“妈呀,您别闹啦,我还是真的饿啦,您给我找点儿吃的吧。”

王涛他妈说:“瞧你说得这个可怜劲儿,咱家还不至于让你饿着!饿谁也不能饿我孙子呀,我给你找去。苏打饼干行吗?”

小雪瞟了丈夫一眼说:“行,什么都行,吃几片垫补垫补,待会儿就吃饭了。”

王涛问母亲:“妈,咱们在家吃呀还是出去吃?”

王涛他妈说:“你别问我,问你媳妇儿。懒得出去我马上就做,有鱼有肉,想吃什么都现成的。”

王涛问小雪,小雪说:“还是出去吧,别让妈再做了,胡麻烦的。”

王涛对母亲说:“妈,小雪说出去吃,您就别做了。”

小雪吃了几片苏打饼干,然后王涛开车,一家四口出去吃饭了。

 

思思的公司地址已经找好了,离楠楠上班的公司不远。虽然现在人们都有手机,但是开公司还是要安装两部座机,一是比较正规,二是没有信号好不好的因素。等到工人来安装那天,这俩小子倒腾来倒腾去,怎么也没有信号,思思越是着急它越是不通。人家俩人一会儿也不闲着,一个劲儿在那儿忙活,可这个电话就是死活不通。思思想了一下心里明白了,就假装闲聊问他们俩:“你们干这活儿几年啦?”

矮个子说:“我们都干了十多年啦。”

思思更明白了,说:“你们现在还有什么好处哇?”

高个子说:“咳,让他妈这手机闹得,我们现在什么好处都没啦。”

思思说:“是呀,我们家原来装电话时,装一部机子五千三,这还不说,还得给安装工人两本挂历,两条好烟和两瓶好酒。”

矮个子得意地说:“那可不是!甭说别的,那时候哥们儿抽的烟,没有比大中华次的!喝的酒不是茅台就是五粮液。唉,现在呀没戏啦!”

思思严厉地说:“知道没戏,还跟我这儿磨蹭神马?啊?想干不想干啦?”

俩人赶紧给思思鞠躬,连忙说:“先生先生,您看我们这不是一个劲儿查找原因吗?”

思思说:“你们甭查找了,我已经查找到了。”

俩小子一起望着思思发愣,不知道思思这话是什么意思。

思思说:“你们俩还想跟我这儿找点儿便宜,是不是?说,想抽烟啦还是想喝酒啦?”

俩人互相看了一眼,连忙说:“先生,我们不敢,我们赶紧给您接通。”

“咔嚓”一剪刀把线头接上,电话果然通了。

思思从裤袋里掏出一盒烟甩给他俩,说:“哥儿俩拿去抽吧。”

俩人互相看了一眼,谁也不敢拿。

思思说:“放心吧,我不会投诉你们的!不过是耽误我一会儿工夫,赶紧走人吧!”

俩小子接过香烟下楼跑了。

他俩前脚刚走后脚楠楠就过来了,她纳闷地问思思:“不是说电话今儿接通吗?我怎么打半天也不通呀?”

思思说:“姐你来啦,刚通!这他妈俩小子还以为是十年前哪,跟我这儿磨磨蹭蹭磨磨唧唧,死活就不给我接通。他以为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让我数落他们一顿,他妈的马上就通啦。唉,这个电话局呀,可是坑苦了老百姓啦!没办法,国营垄断的买卖。现在要不是有了手机呀,就这两部电话我还得额外多花大几百!”

楠楠说:“可不是吗?那时候安装一部电话,至少都得给两条烟、两瓶酒和两本挂历,你看现在全都用不着了,大挂历也没人买啦。那时候家家都有彩色挂历,可是谁家也不是买的,都是互相送的。闹得这个挂历市场特别火,几十一本的有,几百一本的也有,还有几千、几万的哪!你看不见,满街都是卖挂历的?”

思思说:“姐,我比你小,我可真没听说过,还有几万一本的挂历,真的有啊?”

楠楠说:“不是那本挂历值几万,是挂历里边夹邮票!整版的猴票!还有梅兰芳小型张!你说那个还有底儿吗?一个安装电话的,他们收不着太贵的,那种特别贵的,都是给大头儿送礼!外人看着是送了一本挂历,实际里边夹着贵重邮票!神不知鬼不觉,谁能看得出来呀?我们公司刚在北京成立时候,你知道多麻烦呀!政府说要引进外资,可是相关部门不知要收多少好处费!光这一个工商局就能把你折腾个半死!朝阳区一个姓肖的局长,他也不知是什么后台,居然连着干了两届。别人咱们不知道,反正我们这个瑞典公司他可没少要!因为这是外企呀!他知道瑞典是欧洲富国瑞典人有钱,他就没死没活地要!”

思思听到这里叹了口气说:“没有门路没有后台,什么买卖都不好干。姐你不知道,我也不愿意跟家里说,怕爷爷奶奶着急。你说我一个卖小金鱼的,我能有多大油水?就这哎,市容的人来了找你的麻烦你得敬着;好烟好酒,搓一顿儿是必须的!城管的来啦你也得敬着;卫生防疫站的来了你还得敬着;顶不济啦,来个街道办事处的,你更得敬着!因为他专门管你呀!你说你惹得起谁呀?哎呦,我真是特别后悔呀!后悔没有好好念书!你说我要是唸到大学毕业,我再考一个公务员,多年的媳妇儿熬成婆,我早早晚晚,小起码儿,我终归能熬成一个小科长吧?到那时候,咱们金家在这个地面上,你就说吧,还有什么摆不平的事儿?起码我爷爷奶奶能跟着我,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把北京城有名的的饭馆都吃遍喽!姐你信不信?”

楠楠说:“那是当然啦!吃点儿喝点儿算神马?你看看这高端酒楼,洗浴中心,会议中心,高档KTV,甚至还有公开的妓院,开一家火一家。到了晚上整个北京城呀,灯红酒绿,比西方国家一点儿都不逊色!改革开放以后哇,可是让一些人肥透啦!一个个吃的脑满肠肥,容光焕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说,一个政府把国家弄个来弄个去,弄成了这个样儿!神马社会主义呀?你让老百姓怎么想得通!”

思思说:“唉,等着吧,四年熬一个闰月,我就不相信,共产党里就没有一个好干部!”

楠楠问思思:“别挨这儿神侃啦,回家吃饭去吧。我还得给人家交管局送礼去,你不送礼,公司里的几台车年检就过不了!神马毛病都没有,刚刚保养的新车,你不送礼他就不叫你过!你说可恶不可恶!真是没办法!现在他们都贼着哪,不敢在车检所收礼啦,给你指定一个地方,让你在那儿等着,人家戴着帽子和口罩来拿,连是男的女的你都不知道!你回家吧,我上小红门去一趟。”说完楠楠先走了,思思锁上门也回家。

 

每天美和大牛去广安门医院检查,结果查出大牛是艾滋病毒携带者,这一下大牛就趴下了。什么也不想干了,整天挨家里躺着,眼看着脸色就变绿了。每天美一看这哪儿行啊?还没怎么着呢大牛先扛不住了。思来想去,每天美觉得必须跟大牛谈谈,于是她就对大牛说:“我说当家的,你这么着可是不行啊!无论是什么病啊,都是三分治七分养。虽然我没传染上吧,我可还指望你活着哪!你也不说去看看黄毛,人家孩子一人挨北京,举目无亲浑身是病。咱们不念亲情念旧情,你也得去看看这个孩子。你要愿意我就陪着你去,你要是不愿意我就不去。怎么说你们俩现在也是同病相怜,俩人得互相鼓舞,互相打气——”

大牛打断了她说:“你以为我们俩是轮胎呀?还他妈打气?”

每天美说:“那怎么办呀?横不能我就眼睁睁看着你,一天不如一天,一会儿不如一会儿。我眼睁睁看着你就这么吹灯拔蜡呀?”

这回大牛没吭声。

每天美接着说:“你甭看你是男的我是女的,男的硬是硬,但是柔能克刚。”

大牛苦笑了一声说:“还他妈硬?都是硬闹得!要不是不硬能有这事儿吗?我真羡慕人家那些阳痿的男人!人家肯定没有我这份苦恼。”

每天美说:“你拉倒吧,一家儿不知道一家儿的难处,一个人不懂得一个人的苦衷!你以为不硬了就不想啦?得了吧你!那干不成还干想的滋味儿更难受!”

大牛奇怪地问:“你是不是考研啦?”

每天美也奇怪地问他:“我考的哪门子研哪?”

大牛说:“李银河那个性学,性心理学,你是不是考了她那个研究生了?”

每天美哼了一声说:“人家也得要我呀!我连高中都没上。”

大牛说:“那你怎么说出话来一套儿一套儿的?还挺有哲理性的。一家儿不知道一家儿的难处,一个人不懂得一个人的苦衷。我在监狱里头借书看,好像也不是托尔斯泰呀,还是莎士比亚,他们就说过类似的话。原来我看书的时候,都把这些有哲理的话抄下来,我抄了三本笔记哪,后来出狱的时候送给一个狱友了。今儿听你这么一说,我还得打起精神振作起来,活一天算一天,活着干死了算,是不是?”

每天美说:“那当然啦!况且人家现在不是说,只要坚持吃药,基本上就能控制住吗?大牛,你不能让我再一次灰心啦!你伤我伤得够惨的啦!你说我怎么就找了你这么一个男人哪?跟上你,我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成天提心吊胆担惊受怕!好不容易现在儿女大了,你也出来了,还能享钱。我还说呢,我总算熬出头儿来啦!没想到哇!你又给我留了这么一手儿!打死我都想不到哇!”

大牛坐起来看着老婆认真地说:“是啊,我真对不起你!”

每天美说:“两口子说什么对得起对不起?你说来了什么不得咱俩扛着哇?一根线绳绑俩蚂蚱,既然已经绑在了一起,那就想办法过绑着的日子吧,倒是如今不时兴陪葬了。你要是真的死了,我有什么办法?让你闹得我连退休金都没有,我只有改嫁。这几天我睡不着,我就天天想,是呀,你说你死了不管我了,我有一口气我也得想法儿活着呀?可是我怎么活着呀?终不能让我背一破筐头子,上大街捡破烂去吧。大牛,我也老啦,想想一个老婆子,都该当奶奶姥姥啦,还得想办法走主儿!你说说,我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呀?”

大牛说:“小伟跟小秀,他们不会让你走主儿的。”

每天美眼泪汪汪地说:“大牛,你还甭那么说,吃儿女远不如吃老头子!我早就看透啦!”

大牛不吭声了,他站起身来给老婆拿了一块纸巾,递给她擦眼泪。愣了一下,大牛说:“你别难受啦,是我不好,让你跟着受罪。我这就找黄毛去,你放心吧,该干嘛我还干嘛。”

每天美说:“这就对啦!你一人去呀?”大牛点点头穿上衣裳出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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