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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人间舞台》之三《变脸》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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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人间舞台》之三《变脸》

  红绿黄白黑  好人总吃亏    不讲理就没有理,何曾有过是与非

   知止免羞辱  知足且扬眉   月亏则满满招损  悲生喜来喜生悲


第九章:当官不发财,难道你有病

 

又过了十几天,为期一个月的法国飞天大展结束了,领导们如期回到报社,第一件要处理的事情,就是秦兵的问题,秦兵的尸体在冷冻柜里,已经放了十几天了。

史垒早就知道秦兵死了,而且也知道是跳楼死的,所以她早想好了这个问题怎么应对,毕竟这十几天,给了她充分的考虑时间。首先,秦兵的死跟自己没有一点儿关系,他是在自己走后第八天死的,也就是说无论有什么问题,以这八天的时间来推算,都轮不到自己的头上。第二,就算有人说闲话,那又怕什么?谁有什么把柄呢?谁又有什么证据呢?唯一让史垒不放心的是,秦兵会不会留下遗书,而且这遗书会不会在张丽丽手里,这才是史垒最不放心的。

但是根据刘怀淼的汇报,和种种迹象都表明张丽丽没有。为什么这样讲呢?首先,张丽丽在秦兵死亡的现场,表现得不像一个感情很深的恋人,也没有发泄怨愤和怒气。这一点,任小健和刘晓航也是这么说的,他们都说张丽丽表现得很反常,而且不许别人问,一问她就急。那么秦兵的死,会不会跟张丽丽有关系呢?他们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自己作为一个报社的领导,能不能问一下张丽丽呢?

史垒反复认真地想过,她觉得有些不太合适。因为自己毕竟只是个总编,不是社长,这件事情还是推给许凡健的好,让他问一下张丽丽,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因为毕竟秦兵和张丽丽搞对象,这事情是报社尽人皆知的,秦兵跳楼死了,一社之长了解了解情况,应该说是很正常的。但是让许凡健去问张丽丽,许凡健会不会问出什么毛病来呢?史垒又有些不放心,在国外的时候,史垒根据对许凡健的观察,他好像还不知道报社发生了秦兵跳楼这件事情,因为机关里有足够的理由可以不告诉他;也就是说,他们是公务在身,出国在外,大展不结束,没必要通知他,也不必把他们叫回来。

但是现在这帮人都回来了,有关部门会在第一时间里告知社长许凡健,应该说,许凡健现在肯定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这样说来,最好是等许凡健来找自己,自己就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好了,这样做看似被动其实还是主动的,此时此刻千万不能让许凡健看热闹。

所以史垒一上班就赶紧翻看这个月的报纸,好象进入了工作状态。其实她心里像有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肯本看不进去。表面上稳坐泰山,心里头又烦又乱,这时候她干什么事的心思都没有,一心一意等着许凡健,风风火火地来找自己。

 

许凡健早晨刚上班,接到的第一个电话就是机关派出所打来的。当他听到秦兵跳楼并且已经死亡的消息,先是一愣,然后是一惊,最后却是一喜。愣的是这事情太突然了,而且是在自己出国、不在的时候发生的;秦兵刚刚分了一套楼房,干嘛要跳楼自杀呢?惊的是这事情,会不会给自己找来什么麻烦,毕竟这次飞天大展,自己是可去可不去的,作为一社之长,放下日常工作跑到法国去,有点儿公费旅游的嫌疑。尤其是这次出国行走路线之长,所用经费之多,所到国家之众,怎么说都有点儿过分。喜的却是不管怎样,这事情都和自己牵连不上任何关系,而史垒和秦兵的非正常关系,报社里尽人皆知,如果秦兵留下什么要命的东西,史垒这回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嘿呦!真是太好啦!史垒这个臭娘们儿!麻烦终于来了。对了,应该马上把这个喜讯告诉她,且看她是什么反映,于是许凡健就装作急火火地去找找史垒。

推开史垒的门,看见史垒在看报纸,嗬,她还真坐得住!许凡健心想: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呢?不说别人,刘怀淼这个碎催可能不打电话告诉她吗?当然会的,肯定会告诉她的,她一定是知道的。但是她却装做不知道,故作镇静,好像此事与她无关。容不得他细想,既然史垒已经抬起头来看着自己,那就赶紧说吧,看看着个女人是什么反应。许凡健说:哎,告诉你一个重要的事,秦兵跳楼死啦!心想,我看你这回怎么表演。

史垒“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望着许凡健:你说什么?

许凡健不动声色,沉着冷静地重复了一遍:秦兵跳楼死啦!

史垒怔怔地望着许凡健,脸上仍然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秦兵跳楼死啦?是真的吗?他为什么要跳楼呀?

许凡健一屁股坐在办公桌外边的椅子上,眼睛仍然瞟着史垒,哼了一声,说:你问我?我问谁去?你要是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啦!

明明许凡健的话里有刺儿,史垒偏偏充耳不闻。但是,那种不怀好意的目光让史垒扛不住,史垒慢慢坐下来,眼珠子虽然瞪着却扭过头去,回避了许凡健的目光。

她果然心里有鬼!到底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她和秦兵的事能瞒得了谁?但是,她居然还问我为什么,我他妈知道为什么?秦兵这回跳楼自杀了,我看你这回怎么办?史总这回变成屎总啦!牛呀?你不是牛吗?难得你还有害怕的时候!

许凡健接着说:是机关派出所打电话通知的。你看,咱们应该怎么办呢?尸体还冷冻着,家属还不知道哪!

没想到史垒脸上的表情迅速地起了变化,她突然变得很沉着,此事和她毫不相关,只见她十分平静地说:那是你的事情,你是社长,你看着办吧。

许凡健哼了一声:你这叫什么话?什么叫这是我的事情,难道就没你的事情吗?

史垒顿时一拍桌子,眼睛瞪着许凡健怒气冲冲地说:什么话呀?有我什么事呀?什么叫难道就没我的事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凡健心里乐开了花,不温不火绵里藏针地说:我没说错话呀?史总,您这是怎么啦?你是总编,你也算是报社的领导呀?宇航报社的领导,我为正你为副,你怎么就不能管?你怎么就不应该管呀?不要激动,用不着怒发冲冠嘛。史总,我可没什么别的意思呀!

沉默了一会儿,史垒才缓和下来说:我什么时候说不管了?我怎么怒发冲冠啦?

俩人都不说话了,各人想各人的心事。

过了一会儿,史垒主动地说:我觉得,不管怎么说也得通知家属,你说呢?

许凡健点燃了一支香烟,边抽边说:那当然了。我来找你就是跟你商量怎么通知家属,因为……这毕竟不是正常死亡的呀!

史垒冲许凡健伸出手说:你给我一支。

许凡健给了她一支,史垒也抽了起来,她想了一下说:肯定不能跟家属直说,已经死了,就说……就说什么好呢?

许凡健暗笑了一下,心想:你他妈也有没主意的时候!你不是能着呢吗?我就不说话,看你怎么着?打定主意许凡健就没吭声。

见许凡健不说话,史垒当然知道他的心思,但是,现在不是跟他闹掰的时候,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给自己添乱。史垒说:老许,咱们报社成立以来,还没出过这样的事情呢,你说……应该怎么跟家属说呢?而且,我也没经历过这种事。

许凡健仰着脖子喷了一口烟,以一个过来人长者的口气说:我看这样吧,先给家属打个电话,就说……就说秦兵……出了个车祸,把腿轧伤了,没有生命危险,现在已经住院了……哎,不行。腿伤了并不影响说话呀,家属如果问为什么他不自己打,咱们怎么解释呢?这可是一个难题,应该问问这个史老总。

史垒一直望着许凡健,认真地听,听到这里她说:那咱不会说病房里没电话。

许凡健冷笑一声:那人家要是问,为什么不用手机打呢?

史垒:那就说……那就说医院信号不好。而且他失血过多,医生不让他打。

许凡健想:这他妈女人,编瞎话还他妈真快,脸不变色心不跳。想到这儿他站了起来说:你看是我打好呢?还是你打好呢?

史垒马上说:当然是你了,你是社长嘛。

许凡健当即“哼”一声挖苦她一句:哎呦,您还知道我是社长哪!

史垒望了许凡健一眼,这回什么也没说。

许凡健向门外走,边走边说:那我就打了啊,我就按咱们商量的这么说,看人家是什么反映吧。说完走了出去。

 

史垒想了一下,有点儿不放心,她想亲自听着老许是怎么说的,于是赶紧又追了过去。

许凡健见史垒跟了过来并不感到意外,他先找出报社全体人员家庭联系方式的表格,但是,上边并没有秦兵的家庭电话号码,只有一个村委会的公用电话,于是他就拨通了这个号码。接电话的肯定不是秦兵的家属,而是村委会的人。许凡健按照俩人商量的说法说了一遍,对方虽然有些惊讶,但是什么也没问,只说一定马上转达到家属本人。

给家属打电话的难题总算应付过去了。

放下电话,史垒开始有些不放心起来,她问许凡健:哎老许,你说……这么大的事,咱们不派个人去接一趟,好吗?可是……派人去,我又担心家属,会不会起疑心呢?再说了,派谁去呢?

许凡健冷笑一声说:你什么时候也变得优柔寡断起来了?你不是杀伐果敢着呢吗?

史垒现在顾不上跟许凡健逗贫嘴了,虽然电话已经打了,她觉得这件事还要想一想。忽然,她想起一件要紧的事,那就是秦兵有没有留下遗书?张丽丽到底知道什么情况?以及自己怎么跟许凡健商讨这些问题。史垒觉得自己有些头大了,事不宜迟,要赶紧整理秦兵的遗物,这件事情是自己出面呢?还是让许凡健出面呢?这又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因为自己曾经一度专横跋扈,与许凡健的积怨很深。她仔细地想了一回,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决不能让别人插手,一定要自己去整理!至于张丽丽那边嘛,倒可以让许凡健去找她谈一谈。想到这里史垒说:你看……要不要,先找张丽丽谈一谈呢?

许凡健不怀好意地看了她一眼,反问道:你看有这个必要吗?

史垒硬着头皮说: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的。因为……毕竟他俩是对象关系,领导向她调查了解一下,也没什么不对呀?对了,一定不能说是调查,因为咱们没有这个权利。只能说是了解一下。我说老许,你问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语气,还有……问话的内容和方式。

许凡健又在心里冷笑一声,暗自骂道:这个臊货!这个世界上还有你没有的权利?你他妈什么权利没有哇?心里这样想,他却点着头说:这个我当然知道。那么,你干点儿什么呢?我虽然是个社长,你也是报社的领导呀?

史垒此时说话有些吞吞吐吐,含含糊糊:我去……我那什么……

许凡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史垒:你去干什么?

话到嘴边史垒却不敢说了,她本想说,我去整理一下秦兵的遗物。但是,看许凡健如此幸灾乐祸,她又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这事情绝对不能说,而且不能跟任何人说,只能偷偷地去查看一下秦兵的办公室和宿舍,仔细搜查搜查。可是如果有遗书,要是秦兵已经把它给了张丽丽,那可怎么办呢?哎呦,到底是自己跟张丽丽去谈好呢?还是让许凡健去谈好呢?史垒又犯开了难。

本来史垒一跟进自己的办公室,盯着自己打电话,许凡健就明白了史垒的心思,她是既不放心自己,而且还不敢主动往前冲。许凡健此时也想到了,秦兵可能会留下遗书,这是史垒的表情提醒了他。如果秦兵有遗书留下来,而且上边还牵扯到了史垒,那……那他妈的就太好啦!不但这个总编史垒当不成了,说不定还要吃官司呢!可是,如果秦兵什么也没留下,史垒什么事儿也没有,那……自己往后还得和她搭班子,那就没必要跟她闹僵了,这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儿!惹恼了她,她什么断子绝孙的事都干得出来。对了,还是稳妥一点儿的好。

想到这里许凡健脸上的肌肉松弛了,他的话有点儿息事宁人的味道:我看……要不这么着吧,秦兵的后事主要由我来安排。公安局和派出所会派人调查的,我估计没什么问题。这事你就甭管了,暂时主抓一下报社的业务工作吧,你看怎么样?

许凡健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不免让史垒感到有些意外,她一时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仅从态度上,她已经感到了许凡健传过来的友好信息,她不愿意放弃任何一点点机会,于是史垒就笑了笑说:那,这事情老许你就多受累吧,我先回去了啊。说完她就起身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看着史垒出去了,许凡健这才冷笑着哼了两声。

 

史垒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开始谋划怎样才能搜查秦兵的办公室和宿舍,宿舍好办史垒有钥匙,只要不被人发现就好。但是,这个办公室可怎么办呢?史垒发开了愁。跟石若虚要?不行,他靠不住,这个人老奸巨滑不能跟他要,否则会授人把柄。费吾新调走了,他的钥匙交给了许凡健,他那儿没的可想。秦兵的钥匙可能还在他身上,他如今躺到了冰柜里,他那儿也弄不成。只剩下一个任小健,能不能在他身上打打主意呢?

史垒想来想去,也只有从任小健身上弄了。怎么弄呢?他会不会把自己暴露出去呢?史垒翻来覆去地想,她觉得只要把任小健稳住了,他大概不会说出去的。怎么才能把他稳住呢?房子已经给他分了,但是,自己收了任小健的五万块钱,要是把这五万块钱退给他,他会不会帮自己这个忙呢?史垒分析,他应该会的,任小健是个惟利是图的人,他为了要这套房,绞尽脑汁费尽心机,给自己送了五万块钱,任小健不定多心疼、多恼火呢!甭看他对自己低三下四的。如果让他帮自己这个忙,可以说这是给他的一个机会,一个拍马屁的机会,他给自己打国际长途电话,不就是拍马屁吗?对,就是这个主意。

哎呦!史垒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对了,秦兵的办公桌和文件柜都贴着封条呢,这可怎么办好?没准儿连宿舍都贴上了,怎么办呢?这都是警察贴的,许凡健不是说公安局和派出所会调查吗。但是如果有遗书,那就必须把它拿到自己的手里,不管有多大的困难,也得不择手段千方百计把它攥在自己的手心里!史垒眼下顾不得许多了,先把任小健找来,拿到办公室的钥匙再说,事不宜迟越快越好。于是她拿起话筒,刚要拨号码就听见有人敲门,史垒赶紧放下话筒,说:谁?进来。

真是想谁来谁,进来的正是自己想找的任小健。任小健一进门就点头哈腰地说:史总,您看……秦兵突然跳楼自杀死了,我……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我是说,我不知道能给您帮点儿什么忙吗?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说……咱报社摊上这么大的事情,领导一定很忙,很那个什么……

史垒明白了,这个任小健果然和自己估计的一样,于是她就说:我回来看了一下最近出的几期报纸,觉得有的地方好像有点儿问题,我想查一查原稿……

任小健虽然感觉有点儿意外,她不问秦兵的事却说起报纸的事来,但是任小健很快转过弯儿来,还是赶紧问:您查哪一期的?我给您找来。

史垒:不用了,你下午下班的时候,把你们办公室的钥匙给我留下就行了。不过,这事情你用不着跟任何人说,听见了吗?还有,嗯……上次我借你的那五万块钱,我现在已经攒够了,我想还给你,你看好吗?

任小健一听就愣住了,他的脑瓜飞快地转动着,“呼”地一下子,他就明白了。这回秦兵死了,史垒和秦兵有说不清的关系,她大概是想销毁什么证据。反正秦兵已经死了,而且史垒此时有求于我,我何不顺水推舟送个人情呢?更何况还能把那五万块钱拿回来,这可是自己的血汗钱呀!想到这里任小健连忙点头说:好说好说,那点儿钱,史总您先用着吧,我也没有什么用项……

史垒挥了一下手,打断了任小健:你不用说了,就这么办吧,钱我最多三天后就给你。你可要记住我说的话,下班的时候我等你拿来钥匙。

是是是,那我回去了。任小健兴高采烈地走了。

 

仇向前和李国强一起向许凡健上交了辞职报告,许凡健对这事并不感到意外,他甚至觉得有点儿生气,这些年轻人太不懂得规矩!这都什么年头儿了?年纪轻轻怎么这么迂呀?就你们这样儿的在这儿都呆不住,调到哪儿去也白搭!但是让不让他俩走呢?按说合同不到期,收他们的违约金是理所当然的,要是在以往许凡健是不敢自做主张的。但是现在史垒已经顾不上了,用不着跟她商量,跟这俩小子一人要一万违约金,都收入自己的腰包,能在退休之前再收一笔外快,许凡健心里真舒服。

于是,他就把要收违约金的事说给了仇向前和李国强。他俩也没说什么,说只要报社同意解除合同,他们会按合同约定来履行的。把他们俩打发走了之后,许凡健开始思考怎样和张丽丽谈话。但是没想到的是,张丽丽自己来找许凡健了。

张丽丽一进门就十分坦然地说:社长,我想调动工作。

许凡健故意装糊涂地问:你想去哪个版呀?

张丽丽:不是,我是想调出宇航报,不在这儿了。

哦。许凡健心里犯开了嘀咕,这小丫头是怎么回事呢?自己还什么都没问她呢?她倒好,主动来找领导要求调走。那么,还问不问她呢?你先坐一会儿,我……出去方便一下,你稍等一会儿。许凡健说完拉开抽屉,撕了一条卫生纸,起身走出办公室,并且把房门拉紧,然后疾步走进史垒的办公室。

一看许凡健的脸色史垒紧张地问:怎么啦?有事吗?

许凡健凑到史垒跟前小声说:张丽丽要调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史垒赶紧闪身躲开许凡健那张臭嘴,然后飞快转动着脑筋,像一辆跑道上的赛车,一个急转弯跟着一个急转弯。她想:这个张丽丽怎么啦?她跟秦兵发生了什么不愉快,或者是因为什么分手了?秦兵刚刚死她就急着走,这说明什么呢?噢,对了,对了!这说明她一定知道秦兵的死因,而且她不害怕旁人的议论,更不担心警方的调查。那么,这又说明什么呢?对了,一定是秦兵那里,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东西也没留下,张丽丽不能嫁祸于我,而她又没有什么地方亏欠秦兵,所以她敢在这个时候提出调走。但是,她也可能有一些对不住秦兵的地方,所以她不愿意见秦兵的父母,她守不住感情的底线了,也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所以提出调走。想到这里史垒就问:那……你答应她了吗?

没有。我说出来方便一下,就赶紧来告诉你。我觉得阻拦是没必要的,她要走就让她走吧,这样对谁都好,你说是吧?

史垒问:她还在你的办公室等你吗?

许凡健点了一下头。

史垒说:那,你就答应了她吧。

许凡健转身要走,忽然又回头说了一句:还忘了告诉你了,仇向前和李国强也要调走,我已经答应他们了,但是我让他俩一人交一万违约金。那么张丽丽的违约金怎么办?你觉得……还跟她要吗?

史垒想也没想就说:她的就拉倒吧。

许凡健盯着史垒问:那,报社的损失怎么办?

史垒当然明白,他说的报社损失实际就是他的损失,合同一撕毁上哪儿查违约金去?史垒咬了咬牙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那就好,这可是你说的!许凡健说完走了。

 

下班的时候,任小健来给史垒送办公室钥匙,史垒却说不用了,她已经不需要了,这反倒让任小健很纳闷儿。而且,他看史垒那不冷不热的态度,好像自己那五万块钱也没指望了。任小健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把钥匙装进口袋里心事重重地走了。

 

李国强和仇向前办完手续后,仇向前咬着牙对李国强说:行了,这下全完了。

李国强不明白仇向前的话是什么意思,奇怪地望着他。

仇向前说:我他妈不会饶了他们的。

李国强问:那你能怎么样?

仇向前坚决地说:我举报他们丫挺的。

李国强纳闷儿地问:举报什么问题?你能知道什么呀?

仇向前说:哎,你怎么还糊涂着呢?你忘了,咱们每个月领的编辑费是怎么领的?

李国强还不明白:怎么领的?

不都是打白条吗?

是,是白条,那又怎么样呢?

唉,你可真是的。打白条就说明,单另一笔帐,你没看见咱们领工资的时候,工资条上都有一笔税金,那就是咱们工资缴纳的所得税。可是,咱们的编辑费不在工资条上,这就说明,咱们编辑费这一笔收入没有上税。上回胡大英给他们举报了一次,这回我也给他们举报一回,你干不干?仇向前瞪着眼睛等李国强的回答。

干!干嘛不干。说罢俩人一起走了。

 

宇航报社死了一个又调走三个,实在是维持不了正常的工作,只好发出招聘的广告,招募编辑和记者,这个事情由许凡健和史垒共同负责。

 

秦兵的父母和哥哥嫂子来到北京,才知道秦兵已经自杀死了,父母呼天抢地号啕大哭,哥哥和嫂子非要追查凶手,口口声声说一定不是自杀的,而是他杀或者是逼死的。但是,在警方严密调查死者宿舍和办公室之后,并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和证据,因此只能认定是自杀。因为秦兵生前还没来得及跟家里谈交女朋友的事,所以秦兵的家属,也不知道有张丽丽这个人。秦兵的死虽然不是正常死亡,却也算不上是工伤,所以只能发给很少的一部分丧葬费。秦兵的家属只好悲切切地去看望死者,一见秦兵那冻得硬邦邦的尸体,秦兵的父母当即就哭死过去了,哥哥和嫂子也哭得泪人一般,但是还得给父母掐人中,把父母叫醒过来。看见秦兵瘦得不成样子,母亲刚声嘶力竭地叫了一声:“我那苦命的儿呀------”又哭得昏死过去了,凡事在场的人也都跟着揉眼泪。

报社职工帮助家属把秦兵的尸体进行火化,而后征求家属的意见,把秦兵的房子卖掉,其实就是报社出的钱把房子收了回去,家属不想再看见这个让人伤心的房子。最后,报社出钱给家属买了火车票,李淑琴把他们送上火车,秦兵就此从宇航报社消失了。

这样的话,宇航报社又多出来一套房子。秦兵的后事料理得如此顺利,而且张丽丽也调走了,史垒总算彻底松心了。

 

刚说塌实塌实,没想到税务局的人又找上了门。到底谈的什么怎么谈的,报社职工谁也不知道。能够知道的是,从此以后编辑费也要纳税,不仅后边的要纳税,前边的还要交纳罚金。因为事情在那儿明摆着,人家这回没多呆也没吃饭,好说也就呆了一刻钟,税务局的人沉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了。这回倒干脆,报社也没开会,只是许凡健挨门通知了一下。这下,报社又像蜜蜂窝一样乱了营。

人们都没心思干活了,纷纷在底下议论。

这是怎么的了?编辑费没交税?这可能吗?孙宇说。

李晓燕哼了一声小声说:怎么不可能,在咱们报社什么事儿不可能。

孙宇:许社长说,这回要停发几个月的编辑费,也不知道得停多长时间。

李晓燕:不是说了吗,按各人的罚款数目折成编辑费,每个人都不一样。

孙宇嘟囔着:也不知道得罚我多少,我这儿买房的窟窿还没填上呢。

李晓燕:你放心吧,反正咱们不会比头儿多。原来有那么一句话,说是多吃多占,这回呀,成了多吃多算。

孙宇不明白地问:什么叫多吃多算?难道吃了就算啦?

李晓燕哼了一声说:看,你也不相信吧。哪能吃了就算了?美死他!

孙宇恍然大悟:哦,你说的是秋后算帐的算呀。

话音儿刚落姜军走了进来,他看了孙宇一眼说:什么秋后算帐?眼下就过不了关。这下可好,咱们谁都不干净了,都背上偷税的黑锅了,这回走到哪儿都得背着。

李晓燕看了姜军一眼,心说:他肯定听见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了,太大意了,于是她就闭了嘴。

孙宇问姜军:你知道咱们得罚多少钱吗?

姜军:具体数字我不清楚,但是你放心,有当头儿的顶着,能把咱们怎么样啊?人家头儿能过得去,咱们还能过不去?

孙宇:也不知道是谁捅出去的?干嘛呀这是,弄得人心惶惶的。

你知道是谁捅出去的吗?随着话音儿李淑琴走了进来。

李晓燕赶紧撕了一条卫生纸,站起身来走出去。

姜军警惕地望着李淑琴没说话。

孙宇也吃了一惊:李主任,您说什么哪?什么谁捅出去的?捅出什么去啦?

李淑琴一屁股坐在李晓燕的椅子上,眼珠子瞪老大,目光在孙宇和姜军身上来回扫。

孙宇想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然后坦然地说:我不知道别人,反正我什么也没说,再说了,说这个对我有什么好处呀?

李淑琴冷笑一声道:那倒是,对谁都没好处!咱们罚的还算多?人家社长和总编,一个人罚了七万呢。

这话一出口,三个人都不吭声了。

姜军和孙宇互相交换了一下目光,俩人什么话都不说,直杵杵地站着。

见他俩吓成这样,李淑琴也后悔了,悔不该把刚才那话说出去,谁知道会找来什么麻烦呢?她不想在这儿坐下去了,赶紧找个茬儿说:呦,我忘了关门啦。说完起身跑了。

孙宇对姜军说:你听见了吧,头儿罚了七万,咱们肯定也少不了。

姜军:爱多少多少,本来就是应该交的,我不心疼也不生气。

孙宇:哎,你说,这回是谁干的呀?

姜军想了一下说:我估计,可能是那俩小子干的。

孙宇假装不知道:哪俩小子呀?你说的是谁呀?

姜军说:你怎么还不明白,当然是调走的那俩呗。

孙宇装作明白了,于是假作相信地点了点头。

 

宇航报社参加了一个大型招聘会,从会上招来了五个年轻人,都是大学毕业生,其中三个有两年的工作经验,虽然不是报社是杂志编辑,但是基本上算是本行,另外两个是应届毕业生。三男二女,三个男的一个叫韩勇,分配到了一版,这是许凡健故意要的,死了的那个叫秦兵,这个谐音叫汉俑,他就是故意恶心史垒,史垒当然也明白。一个叫武旦,是个十分漂亮的小伙子,武汉人,元旦那天出生的,他也是许凡健有意招来的,被安排在三版,许凡健要看看史垒怎么对付这个男孩子。另一个叫苟路遥,被安排在二版,接替了调走的张丽丽。俩女孩子长得都不错,是史垒同意要的,一个叫白雅芳,分配到了三版。另一个叫宋佳音,充实到了记者部,史垒喜欢她的名字,希望她能给自己带来好运。

报社为此专门召开了一个会议,会上许凡健特意向老编辑们打了招呼,要对这些新来的年轻人进行传帮带,自此宇航报社又开始了正常的工作。

 

新来了这么多年轻人,报社里哪一个老人手没有想法呢?

首先是石若虚感到比较满意,他的下属这回总算又充实了一个,工作量毕竟减轻了许多,而且韩勇还是有工作经验的,为此他专门找了一趟许凡健,对许凡健表示了感谢。

二版何春瓶又增加了一个苟路遥,据说文笔不错,何春瓶也没什么可说的。

三版刘晓航虽然增加了两个新手儿,还都是没有工作经验的,但是刘晓航也不敢说什么,因为三版毕竟只是个文摘版,本身就不太重要。

四版仍然是孙宇和筱爱玲,没有把写作能力强的筱爱玲调到别的版面去,因此李晓燕也没有意见。

只有刘怀淼见新来的武旦那么漂亮,他有些动心,要是把武旦分到记者部,有机会他就可以带着武旦出差,即便武旦不是同性恋,起码他可以和武旦同行同宿,欣赏到武旦那英俊的脸蛋和匀称高大的身材。但是他知道现在不是要武旦的时候,所以他也没流露出什么不满,只是有些遗憾罢了。检查身体的时候本来应该是李淑琴带着去,但是刘怀淼也跟了去,领着三个男的去外科的时候,刘怀淼趁机留意观察了一下武旦,这男孩子果然十分出色,宽肩膀小细腰,肌肉发达匀称,肤色柔嫩健康,尤其是他的男根十分硕大威武,让刘怀淼禁不住想入非非、心驰神往,恨不能一把将武旦抱在怀里。但是,他眼下根本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只能耐心地等待机会。

 

史垒看见新来的武旦那么漂亮,她也动了心,但是秦兵的暴死,让她再也不敢动任何念头了,况且这个武旦才二十三岁,要想把他弄到手恐怕也是痴心妄想,干脆不要再找麻烦了。秦兵的自杀差点儿没把她的前程交代了,她可不敢再招惹这个武旦了。另一方面,史垒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提前进入了更年期,若说是秦兵的死吓坏了她也不无道理,反正她总是没来由地感到身体不适,有时候莫名其妙地浑身燥热,有时候又特别烦躁坐立不安。更让她害怕的是,夜里时常做噩梦,梦见秦兵赤条条地压住自己,压得人喘不上气来,着急醒来的时候,已是浑身冷汗,甚至把枕巾和床单都沁湿了。而且妇科也出了毛病,阴道发炎,白带过多,时时散发出一股子腥臭味儿,吃了几十副中药也不见效。为此,她在礼拜天抽空专门去一趟雍和宫,请了一尊观音大士供在客厅里,每逢初一十五她都要烧上一柱香,默默祷告哀求秦兵,不要来找自己的麻烦。

 

白雅芳眉目清秀,身材楚楚动人;宋佳音皮肤白皙,走路娉婷袅娜,许凡健当然喜欢爱见,但是他服用壮阳药过多,物极必反反倒不起作用了,他已经没有能力再打什么坏主意了,也只能是过一个眼瘾。都说如今找工作难,招聘条件高,无论身材还是长相都要像回事,其实哪一个领导,是从工作出发呢?招秘书的,后来差不多的都成了二奶;连招导购小姐的,后来变成了老板娘也有的是,这年头儿就是那么回事。

许凡健恨不能再年轻二十岁,把这两个小佳人儿弄到手,只是世界上没有返老还童的药方,否则的话许凡健一定要试一试。虽然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干实际的了,可他贼心不死。俗话说的好:年轻人玩儿的是劲儿,老家伙玩儿的是味儿。王辉岱都七十多岁了,人家还不是五朵金花轮着来?许凡健真羡慕这个老东西,猜测他这个级别的人一定有什么仙丹妙药,多会儿打听打听,给自己也弄点儿吃一吃,不然的话,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据说,西方国家的有钱人,就能通过移植雄性黑猩猩睾丸的办法,提高性欲和性行为能力,借以延长性生活的时间。可惜的是自己去不了西方国家,即使去了也没有那么多钱来移植黑猩猩的睾丸。因此,许凡健感到很懊恼。人啊,欲望何时才能满足呢?

 

只有四版的人很平静,还是原来的三个人,彼此都已经熟悉了对方,说起话来也就方便得多。不管有人没人,孙宇还是老样子,她看见武旦长得那么漂亮就对筱爱玲说:哎,筱爱玲,你瞧那个叫武旦的男孩子,真他妈的漂亮耶!真是帅呆啦!真是一位小酷哥!看一眼就让人怦然心动,唉,咱是没有那个福分呦,饱饱眼福得啦。

筱爱玲说:男人不能光看模样,俗话说郎才女貌,男人长得那么漂亮不是什么好事,容易招惹麻烦。

孙宇:吃不着桃儿就说桃儿酸,我还不知道你,谁叫你长得不漂亮呢?

因为没有外人李晓燕也参加进来说:要想变漂亮那还不容易?这年头儿什么没有假的?整整容不就得了嘛,想要什么样儿就能变成什么样儿,无非是钱多钱少罢了,有钱多做几回,没钱少做几回。

孙宇:说不定这个武旦就是整过容的,好多年轻人为了找工作都整过容,别以为整容只是女孩子的事,男孩子整容有的是。不信你们看呀,他的五官眉眼儿,哪儿哪儿都那么标致,要真是天生的,我估计,起码得五百年出一个。爱信不信!

筱爱玲冷笑一声,说:五百年出一个的是林彪!我可警告你,你别给人家造谣啊!你才是吃不着桃儿就说桃儿酸呢!

李晓燕叹了口气说:不管怎么说,这个武旦都够漂亮的。其实,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长得好的都像是一朵好看的花。这个武旦长得真是太好了,就好比是国色天香的牡丹。拿牡丹来比喻武旦,一点儿都不夸张,一点儿也不过分。

筱爱玲赞同地点头说:我看也是,真是无可挑剔。

李晓燕:但是不论男的还是女的,太漂亮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孙宇问:为什么?

李晓燕叹了口气说:招惹是非,红颜薄命呗。

孙宇哦了一声说:这回来的两个女孩子也够漂亮的,你们看过新版的电影《白蛇传》吗?张曼玉演的,白雅芳的脸蛋儿就像白娘子,宋佳音走起路来,也忒像白娘子,要是把这两个人的优点,都攒到一个人身上,那还不得气死张曼玉!像她们这样的女孩子吧,我觉得还没什么问题,起码多少都有点儿缺欠,有点儿遗憾。但是,这个武旦简直太完美了!完美得简直都不像真的了。

筱爱玲:你快饶了人家吧啊!招你惹你了?没完没了地褒贬人家。不过说来也是,你说你叫什么名字不好,偏偏叫个武旦。一想起这个名字,眼前就浮现出戏台上,那些油头粉面、漂亮的小哥们儿、小姐们儿。现实生活中,这么漂亮的确实少有。

孙宇忽然想起来说:咱们报社也真够有意思的,才刚死了一个秦兵,这又来了一个韩勇,人家是秦砖汉瓦,咱们是秦兵汉俑,宇航报都快成博物馆了。

筱爱玲赶紧说:别说这个好不好?

李晓燕赞同地望了筱爱玲一眼,叹道:唉,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生活本来就是这么回事。

孙宇当下捏着嗓子用花旦的京白说:哎呦喂,我的李姐耶,您这话是从何说起呀?什么事儿让您这么感叹呀?

谁在这儿唱戏呢?随着话音儿许凡健走了进来,一下子把三个人都吓坏了。

孙宇不好意思地翻了一下白眼儿。

许凡健微笑着说:你既然有这两下子,春节联欢晚会上怎么不露两手儿呢?

筱爱玲为了扭转局面,赶紧换了个话题:许社长,这回您去法国都有什么见识,快给我们说说,我们还没出过国呢。

许凡健:法国嘛,跟你们想象的没什么出入,不过,倒是意大利的女人真漂亮。

三个人一下子都愣住了,你看我我看你,大眼儿瞪小眼儿。不是去的法国吗?怎么还去了意大利?但是航展一个月的时间,确实能把欧洲都转遍了。对了,本来是中旬开始展览,他们是月初就走的,真没准儿他们来了个欧洲全景大旅游。这帮混蛋,又来了一次公款旅游!不知得花多少钱呢。

许凡健也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说错了,于是他赶紧掏口袋,掏出了三个小玻璃瓶子,一个瓶子一个颜色,都是地摊上买的便宜货。许凡健说:来,我给你们一人捎了一瓶法国香水,这法国香水可是世界闻名呀!说完给她们放在桌子上,你们接着聊吧,我不打搅你们啦。然后赶紧抽身走了。

李晓燕赶紧跑到门跟前张望了一下,见许凡健进了他的办公室,这才回过身来小声说:今天咱们也太大意了,往后说话可得留点儿神!

筱爱玲问李晓燕:社长说捎给咱们的,是不是还得给他钱呀?

孙宇也赞同地点了一下头:嗯,这还确实是个问题,可他又没说价钱。

李晓燕没有开言。

见李晓燕不说话,孙宇就性急地问:李姐,你倒是说话呀?咱们还用给他钱吗?

李晓燕摇了摇头又低下了头。

筱爱玲也说:摇头不算点头算,您又是摇头又是点头,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李晓燕这才开了口:我也不知道,你们俩看着办吧。

孙宇看了筱爱玲一眼,筱爱玲也望着孙宇,俩人都不说话了。

 

曹洪宾现在有盼头儿了,因为秦兵死了,房子富裕出来一套,原来说还要再调来一个司机,但是一直没有动静,曹洪宾开始动起脑筋来。听说一层那套102是史垒的,李晓燕从六层下到了一层,那么六层的602和秦兵二层的202都空出来了,自己要哪一套呢?六层吧,太高了;二层吧,他妈的是死人留下的,有点儿晦气。可是秦兵根本没有住过那套房子,听说他打算要装修,但是还没来得及就死了,按说也没什么刻忌讳的。但是,如果一旦想起秦兵来,毕竟让人恶心,住的时间长了保不齐哪天会想到他。如果不要二层就只能上六层,六层终归不好,当然不能要了,冬天冷夏天热,以后上了年纪还怎么爬得动?其他没的可挑,也只好是二层了。自打秦兵死了以后,史垒不怎么爱管事了,于是曹洪宾就去找许凡健,要求把二层那套房子分给他。

没想到的是,这套房子早让石若虚惦记上了,拿二层和五层相比按说差不多,一般商品房的二层和五层是一个价钱。秦兵一死,石若虚就算计上这套房子了,他也知道,秦兵只是去过两趟,连装修都没顾得上,更甭提住了。石若虚不嫌晦气,因为要想不要五层,也没有别的楼层可换,再说了,会计兼办公室主任李淑琴住的还是二层呢,要不是秦兵死了这个二层想要还要不到呢!所以石若虚先找了许凡健,谈了自己想要那套房,想从五层换到二层去。

 

石若虚在先曹洪宾在后,到底给谁呢?这事情非常好办,许凡健一点儿都不为难,那就看谁对报社的贡献大呗!说白了,就是谁肯给许凡健上香进贡,谁进贡多许凡健就给谁。自从秦兵一死,史垒现在对什么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爱管那么多闲事了。许凡健一看自己的机会来了,那可绝对不能放过去,他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还有半年就该退休了,此时不捞何时再捞?机会来了就得抓,机会过去就白搭,虽然不是俗话和古语,但在如今这可都是在论的。

能跟他们要多少钱呢?或者说他们会给自己多少钱呢?少则三万多则五万,这是一个底线。谁少谁多呢?这俩人可不是一样的。石若虚是个中层干部,在报社也是未来的接班人,尽管有何春瓶的威胁,但是石若虚接班是迟早的事。曹洪宾不过是个司机,而且他的父亲和岳父早完蛋了,他还敢在报社楼里骂大街,如果给了他,那不是谁横谁就吃香吗?今后的领导还怎么当?再者说了,脸面上也不好看呀,好像领导怕他似的。许凡健想来想去,这个二层不能给曹洪宾,绝对不能给他!即便是他出五万,石若虚出三万,那也不能给他,这可是一个原则性问题!

可是什么是原则呢?许凡健开始困惑了。钱这玩意儿可真是好的!在意大利的时候,史垒大大方方地买了两双高级皮鞋,自己才买了一双;在法国史垒买了两套名牌服装,自己连想都没敢想,还不是她比自己有钱?这几年史垒主事,她可是捞足了,大事小事她都管,她是总编,光发稿这一项,谁说得清,她吃了多少好处费?每期报纸每个版面负责人,只能发一篇稿件,其他稿件发不发,怎么发,发在第几版,决定权都在史垒手里。记者到哪儿去采访,也是史垒说了算,如果不通过史垒,即便文章采写完,不管写多好也见不了报!什么事情她不捞呀?几乎任何一个发财的机会,她都不肯放过,人家这才是原则呢。当官儿为什么?不就是为了发财吗?当官儿不发财,孙子才当官儿呢!许凡健思来想去最后终于决定了,这回就看谁的贡献大,钱是硬道理,向钱看嘛。曹洪彬和石若虚这俩人,谁的贡献大,二层这套房子就给谁,这是毫无疑问的。

 

不仅石若虚知道曹洪宾找过许凡健,曹洪宾也知道石若虚找了社长,为了得到这套二层的房子,俩人开始了激烈的竞争。曹洪宾如今变的聪明了,东北人都说好使不好使,他也知道了骂街不好使,还是拿钱铺路行得通,这是万古不变的真理!所以下班以后,他就怀揣着三万块钱的银联卡,来到许凡健的家。可巧的是,石若虚也站在楼房门口,俩人你看我我看你,心照不宣。因为是石若虚先到的,总有个先来后到吧,于是,曹洪宾就挥挥手让石若虚先进去了。

这丫挺的能给社长送多少钱呢?曹洪宾犯开了嘀咕:两万?三万?四万?还是五万呢?曹洪宾估计他极有可能是两万,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他很可能依仗着自己是个一版负责人,是个正高级编辑;而且他已经分到了房子,眼下不过是换一下楼层,按说他比自己有优势。但是可是,可是但是,优势劣势可不是绝对的,往往就在一念之差。如果他给许凡健送两万,那么自己就占了优势,而且绝对是优势。可是,如果他也送了三万呢?这不是不可能的,按以往对石若虚的了解,这人是个笑面虎,老奸巨滑,他不应该失算的。那么,今天自己拿的钱,就少了一点儿。现在还闹不清,等一会儿他下来,我进去再说吧,也只好如此了,何况自己还有一个杀手锏呢。

果然,石若虚上去没多大工夫就下来了。他冲曹洪宾诡秘地笑了一下走了,直笑得曹洪宾出了一身冷汗,是不是许凡健已经答应他了?这孙子果然厉害!哎呀,自己还有必要上去吗?可是不上去又怎么能知道呢?对,还是上去再说,见机行事,把握火候,不见兔子不撒鹰,千万不要拿着钱打水漂,想到这里曹洪宾就上楼了。

进了门,许凡健已经看见他在楼底下等着了,所以一点儿都不感到意外。落座之后曹洪宾开门见山说明来意,许凡健光点头却不说话。曹洪宾没办法只好问起石若虚来:许社长,刚才我见石若虚也上您家来了,他是不是也为了房子的事呀?

许凡健装糊涂地问:他为什么房子的事呀?

曹洪宾一听这话心里真气得慌!但是他却笑了:社长,您就别跟我打马虎眼了,您心里清楚,我心里明白,谁都不是傻子,您说是不是?

许凡健依然问:什么清楚明白的,我清楚明白什么?

曹洪宾实在忍不住了:社长,跟您说白了吧,我这个人是个粗人没有文化。但是,我可也不是一个傻子。石若虚今天上您家里干什么来了,干脆咱说白了吧,不就是给您送钱来了吗?您说句痛快话,他到底给了您多少钱?您直说了吧。

许凡健这才用手摸口袋,曹洪宾以为他是想抽烟,于是赶忙从自己口袋里掏香烟,当他掏出香烟时,一下子傻了眼,原来许凡健掏出一张银联卡来,很随便地扔在茶几上。曹洪宾尴尬地捏着一支香烟愣住了,但是,他马上就坦然地给许凡健点上了香烟,自己也点燃一支,抽了一口,也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来,放在许凡健面前,问:哦,许社长,他给您送了张银联卡,他这张卡上边是多少钱?

许凡健没有马上答复,他慢悠悠地抽了一口烟,然后冲天花板喷出去,眼睛不看曹洪宾,轻飘飘地说:他送了三万块。

哎呦!真他妈的走背字儿!石若虚这孙子真他妈够丫挺的!曹洪宾在心里暗自骂道:这丫挺养的!怎么跟自己准备的一模一样呀?要是送的一般多自己肯定没戏。不行,一定要超过这臭丫挺的!想到这里曹洪宾红着脸说:社长,我……怎么说呢?我太小瞧他了。不过,您放心,我一定要超过他!他拿三万,我就给您五万!明天我给您再送两万来,不过……话说到这里,曹洪宾忽然拍了拍腰间对许凡健说:我今天不光给您送钱来了,我还带了采访机,咱们说的话我都录了音。别看我不是记者,可是我得留点儿证据。虽然说行贿的也有罪,但是我他妈怕什么呀?不过是个臭工人!您可是个局级干部呀!但是我并不打算难为您。这么着吧,咱们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明天我再送两万来,房子您务必给我,他的卡怎么来的,还让他怎么拿回去!哼哼,您没想到吧?录音上有您说的他送了三万块这六个字!咱们废话少说,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说完他站起身来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下许凡健闹了个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下楼之后,还没走出小区曹洪宾就后悔了。心想:我干嘛再给他送两万呀?吃多了撑的?我吃错药啦?就是不给他这两万,有这个录音带,有他送了三万块这六个字,我还怕什么?就让他把石若虚的卡退了,把房子乖乖地给我!石若虚不是没有房子呀?他他妈的已经分了房子,而我还没有呢!我凭什么再给他送两万?对,就是这个主意。想到这里,他回转身来又上了楼。

听见有人按门铃,许凡健从猫眼孔往外张望了一下,见又是曹洪宾,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又回来干什么,许凡健不敢怠慢,只好打开门让曹洪宾进来。

许凡健给曹洪宾让座,曹洪宾不坐,说:社长,告诉你说,明天我不给你送钱来了,就是这三万。回头你把石若虚的卡还给他,房子你一定要给我。否则的话,哼,难听的话我就不用说了,你自各儿掂量着办吧!说完他又走了匆匆地来正如他匆匆地走。

许凡健瞠目结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缓缓地长出了一口气。

 

姜军这两天也在考虑房子的问题,秦兵死了房子退了,而且也没听说新的司机要来,看这样子恐怕也不会再来新司机了。那么,不是就多出两套房子吗?再有就是,自从秦兵死后史垒好像老实多了,大概不会再跟自己过不去了。那么何不找一下许凡健,跟他说一下房子的事呢?正好,姜军看见胡大英来报社办理医疗保险的事,他就等胡大英办完事后,把胡大英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因为有其他人在,俩人也不方便说要紧的话,只说是日子长了没见面,聊一会儿天儿,然后请胡大英吃中午饭。胡大英痛快地答应了,还问了一句:不会给你招来麻烦吧?

姜军无所谓地说:我还有什么麻烦呀?早他妈就麻烦大啦!哼,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我不豁出去也得豁出去了。

俩人聊了一会儿天儿,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俩人就一同走出机关,来到马路对面的饭店,选了一张桌子坐下来,点过菜之后,胡大英又要了一个小二锅头,姜军这才说:老胡,我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胡大英喝了一口菊花茶。

是这样,你还不知道呢吧?秦兵死了。

胡大英惊讶地瞪着眼睛:秦兵?就是那个白白净净、细高挑的小伙子,上海人?他怎么忽然死啦?得什么病了?难道也是让这帮孙子欺负死了?

姜军连忙摇头说:看你想哪儿去了,他怎么会有人欺负呢?谁他妈吃了熊心豹子胆啦?敢欺负他?他是自杀啦,跳楼自杀的!

哎呦!多可惜的一个小伙子呀!人儿是人儿,样儿是样儿的。可是好端端的他干嘛跳楼自杀呀?因为什么呀?

姜军一个劲儿摇头:这可就说不准了,谁也猜不着。但是……刘怀淼原先伺候史垒,这事你知道吗?

我有耳闻,那是两相情愿。难道这个秦兵是不情愿的?

好像有点儿,但是------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你想啊,如果秦兵不情愿,他们俩能维持这么久吗?算了不说他了,我今天跟你要说的是房子的事。你是知道的,在咱们报社我也算是老资历了,光中级职称我就呆了十年,一直不给我评副高级,这也就算了。但是你说报社这回分房子,本来榜上公布有我,尽管是个六层,我也不计较。可是后来又他妈不算数了!又不给我了!你说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胡大英奇怪地问:那……他们把你的房子给谁了?

姜军长出了一口气,接着说:给了谁我闹不清。但是我闹清楚的是,原来三层的两套房子也是报社的,还有一层那套空房,根本就不是给什么司机留的,都是史垒这个臭娘们儿瞎鼓捣的。你还记得那个费吾新吗?一分院调来的。

胡大英点头说记得。

姜军说:他调走了,你猜他调到哪儿去了?

胡大英摇摇头。

姜军说:他调到财务司去了!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弄的。这下可好了,你们看不上人家,结果人家调到机关里去了,还是一个用得着的要命单位。你说,许凡健和史垒能不巴结他吗?你都想象不到他们有多卑鄙!人家要走了,他们又把三层的301给了费吾新,给了这个原来看不上的废物点心!你说我能不生气吗?简直是气死我了!

胡大英拍了拍姜军的肩膀劝慰道:唉,生气没有用,气死也白搭。还是想想怎么跟他们斗吧?你就是太老实了,换上我他们就不敢!

姜军说:你说我能怎么办呢?为什么我今天找你呢?是这样,三层给了费吾新一套,剩下的那套是许凡健的,一楼102是史垒的,这个瘸逼!真是瘸毒瞎狠!秦兵不是死了吗?房子退回来了,现在报社又多出两套房子。那天我听曹洪宾说,二层那套他志在必得,他让我也找找领导,跟他们要房子。可是我就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要,你是知道的,他们混蛋着哪!拿着不是当理说,胡搅蛮缠,对这种人你有什么办法?

凉菜上来了,胡大英喝了一口酒,夹了一筷子凉菜,一边嚼一边说: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俗话说:神鬼怕恶人。你就得豁出去,我为什么弄一个停职留薪呀?还不是把他们整怕了?要叫我说呀……你就给他来个威胁,对了,秦兵不是跳楼自杀了吗?咱们也跳楼,但是咱们不自杀,拿跳楼来威胁他,看他怎么办?

姜军想了一下点点头说:有道理,就得这么跟他们干!否则的话就是对牛弹琴。

见服务员又端上一盘炒菜来,胡大英稍微等了一下,待服务员走了以后,胡大英说:你还不用闹到那种兴师动众的地步,你先去找许凡健,直接跟他说你要这套房子,否则的话,你们就等着给老子收尸!老子先在网上发布信息然后就跳楼,看他怎么说!

姜军一边吃一边点头:有道理,有道理。我看不这么办也是行不通的,豁出去现一回眼,跟他们斗一回。

胡大英喝着酒笑了:这现什么眼呀?我现在就很想得开,别人说我是精神病,那我就是精神病,精神病也是人呀!那帮孙子根本就不是人!是畜生!是人里边的败类!你要知道,当社会道德沦落到空前未有的时候,人们为了金钱不知羞耻,不讲道义不顾伦理,这个社会就疯了!实话说,咱们现在的物质生活比起早先来不知强了多少倍!为什么会出现吃肉骂娘?老百姓是骂娘呢吗?不是,绝对不是,而是在骂那些寡廉鲜耻的当官儿的。他们欺压百姓无恶不做,真该像毛主席那时候一样,该整整风啦。

姜军点头称是,说:昨天我看见报纸上登出一条消息,说是哪个地儿来?我忘了,但是事情我没忘,说的是希望工程的捐款。你猜怎么着?敢情还有人敢打这个钱的主意!那些县委书记和县长们拿这个钱盖了高级别墅,你说缺德不缺德呀?这哪儿是什么人民的公仆呀?简直就是一群恶狼!拿着纳税人给的工资,却骑在纳税人的头上为非作歹。住在那么高级的别墅里,心里愧不愧呀?还是国家级贫困地区呢!

胡大英也说:哎对了,我在焦点访谈里也看见过,说是在一个贫困山区,那里的孩子们都念不起书,好不容易拨下希望工程款来,结果都被县里乡里截留了,他们给干部发了奖金。你说他们就不想想,工作干成这个样子他们还有脸领奖金?真是厚颜无耻!有个人捐资给一个小男孩,一帮一,结果记者访问这个男孩儿时,男孩儿说每年捐给他的四百块钱,县里扣二百,乡里扣一百,村里扣五十,学校里还要扣三十,到了孩子手里只有二十块钱!你说,这让人家捐资的人怎么想?以后还捐不捐?

姜军:不过,现在上边对这个问题也重视了,电视台和报纸也经常揭露这种事,总比过去捂着盖着强多了。但是你说像咱们报社吧,就在北京就在首都,就在党中央眼皮底下,都发生咱们报社这样的事情!那些边远山区天高皇帝远的,他们怕谁呀?唉,真是积重难返呀!哎,老胡,你现在忙什么呢?

胡大英拨拉了一下菜,把花椒捡到一边,说:能忙什么呢?还不是在写作。

姜军问:不玩儿古玩啦?

不玩儿啦。

怎么不玩儿了?不是挺来钱的吗?姜军奇怪地看着胡大英。

胡大英望着姜军的脸说:挣多少钱有什么意思?你不了解我现在的心情,自从回到北京以后生活安定了,我总想做点儿有意义的事。钱财这东西多少是个够?没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有什么意思?年轻的时候我就立志不走仕途,这个决定看来是对的,我确实不是当官儿的材料。我要是当了官儿,得把人家急死,还得把我也气死。挣钱嘛要是合理合法,倒也没什么可说的,但是我现在不需要钱。我常想,当初鲁迅为什么弃医行文。在某种意义上说,不是鲁迅这把刀笔,国民党也不会那么快垮台。我懂得文学的重要性,一个人没有理想是不对的,我应该在文学方面干一番事业。更何况不是我自夸,我有语言天赋,确实也是个搞文学的材料。只要掌握了四声的变化,我可以说好几种地方方言。可是我的好多同学,我们一块儿去插队,他们在山西呆了二十多年,愣是一句也不会说。

姜军点头说:对对,李晓燕不止一次说过,要论文才和文采你是咱们报社第一名。

胡大英说:这个我知道,她当我面儿说过,那个调走的于心纯也说过。其实,许凡健和史垒他们怕的就是这个。你说我这个人,既不想当官儿,不挡他们的道儿;又不想发财,跟他们争风吃醋。他们怕我什么?不是就怕我写的东西比他们写的好吗?其实小人的心思也容易理解,不过是咱们报社这帮小人也太卑鄙了!

可是,如今就是他们这种小人吃香,走到哪儿都吃香。

你这话就说错了,不是如今,而是古往今来,而且这种人是不会绝种的。

那倒是。你吃点儿什么主食呀?见胡大英喝完了酒,姜军问。

胡大英愣了一下说:跟他们要碗面条吧。

姜军把服务员叫来,让他下一碗龙须面,服务员答应一声去了。

胡大英点燃了一支香烟,问姜军抽不抽,姜军摆了摆手。这时候,从门外走进一群人,饭店经理赶紧喜笑颜开地迎了上去。胡大英瞥了他们一眼,轻蔑地对姜军说:你看见没有?这帮孙子又是公款吃喝的,一桌子饭菜加酒水,没个千儿八百下不来。据说一年下来,光公款吃喝这一项,全国就得以亿、十亿、百亿来计算,这可怎么得了!这帮蛀虫!光吃这一项,就得把咱们国家给吃穷了!你信不信?

姜军说:我当然相信了。老胡,你别以为干部们不反腐败,他们反的是比他们更腐败的领导,只要让他得到那个待遇,他就不反啦。说了半天,还是三六九等闹的。孙泽贝闹了个离休,什么都不用花钱。在职的时候,你可以说比贡献大小,毕竟能力和学历还是有区别的,干的工作也不一样;可是不干的时候,都退休不干了,都在家里歇着,凭什么他拿那么多?我就拿这么少?你知道吗?退休的工人们意见可大了?但是,你能说人家说的不在理吗?

胡大英:我就闹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矛盾,国家就不想办法解决?你上故宫去看看,咳,不用看你也知道。三大殿都有一个字,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连封建皇帝都知道,国家要和,百姓要和,家庭要和的道理。怎么社会发展到了今天,到处都是不和谐的音符呢?这样下去,国家就成了一盘散沙,这个民族就没有希望了。没有了是非观念,没有了道德标准,人们都在向钱看,只有钱是万能的,这可怎么得了?

姜军:俗话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一座大山要是被砍伐光了,只要封山造林,用几年的时间,就能把它绿化好;要是人心搞坏了,真是影响几代人啊!现在哪儿还有见义勇为呀?谁还敢见义勇为呀?我看见电视上播了一条消息,一个喝醉酒的老头儿,在街上被车撞了,一个好心的小伙子把他送到医院。结果这老头儿不让人家走,非说是这个小伙子撞的。后来老头儿的儿子媳妇、闺女老伴儿和孙子孙女都来了,一大群人薅住这个小伙子,一口咬定,就是小伙子给撞的,非让小伙子给出医疗费和营养费。小伙子说,我根本就没开车,我拿什么撞他呀?那个老太太最可恶,她居然说:谁给你证明你没开车呀?你把他找来。你要是找不着下家,那就是你!你走不了!谁让你找不着下家呢!连那个小孙女都叫喊,你拿出证据来!你说说,有这么混蛋的一家人吗?

胡大英:一家子没一个讲理的,整个是一群混蛋!

姜军:说的是呀!从老到小,男男女女,没有一个讲理的。那个看上去有十几岁的小孙女,说的话更让人胆颤心惊!她说:你说我们没有证据,你倒拿出你的证据来呀。你说你不会开车,要是你的朋友会开车呢?你们把人撞了,他们开车跑了,你留下来假装做好人!别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你说说,连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都这么没有是非观念,这还了得吗?哎呦,看的我呀……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滋味儿!

胡大英摇摇头也没说什么。

服务员把面端上来,姜军没有再说话,看着胡大英吃完那碗龙须面,姜军抢着付了钱,俩人出门分手,道了声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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