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巾：从“出国大潮二十年”谈起

  万维读者网（Creadres.Net）20周年有奖征文稿件　

　　要谈“出国大潮二十年”，必须牵涉到台湾，因为这是一个全中国的问题。当中国文化大革命（1966-1976）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台湾的留学大潮已经开始了。大约在1960年前后，在台湾学界流行的一句话：“来来来，来台大，去去去，去美国”。台大理工学院的毕业生几乎90%以上都去了美国，其他系别的毕业生也走了50%以上。这说明两点，第一，出国的都是大学毕业生，而且以学理工的为主。第二，台大毕业生占绝大多数，这是环境使然。

　　1970 由於钓鱼台问题掀起在美台湾留学生的保钓运动，1972年尼克森访华，中美复交，有些热爱祖国的台湾留学生去北京见到了周恩来，周告诉他们，你们对祖国的热爱是值的欽佩的，但你们目前要做的是在求知，中国能用到你们的地方很少，这是周恩来老练之处，他早就看穿这些年青学子只是一时冲动而已。果然，最后留在中国的极少，留下来不到几年也都离开了中国。到是有些好名而对中国并无情感的变成了所谓的“留美学人”，不时回国炫耀一番，骗骗旅费回国一遊而已。

　　1976年一月周恩来逝世，同年九月毛泽东逝世，1977年八月粉碎四人帮，1978年十二月邓小平的改革开放开始，三十年的建设成就得到了举世的嘱目。

　　1960年初抵美国时美国还是一个很富有的地方，但到了二十世纪末美国的经济开始走下坡路，我工作了三十一年的微型电脑公司开始迁散员工,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而偏偏在这个时候中国开始了所谓的“二十年的出国大潮“（说明中国当时根本不了解美国）。最初是清华，北大的学生，后来许多重点大学的学生也加入了行列，但这些中国的精英学成后并没有像邓小平希望那样返回祖国参加建设，绝大多数也留下来做永久居民。这和早数十年台湾来的学生稍有不同，他们是“大陆不能去，台湾不愿回，美国不想留”。在对日抗战之前，中国出国留学的很少，绝大多数学成归国，但这些50年后“大陆不能去，台湾不愿回”的台湾来的留学生最后都成了变相移民，在这里可说度过了一生，绝大多数取得了高深学位，住进了舒适的房子，开上名贵的车子，挤进了中产阶级。除此以外，他们一无所有，在这塊新的土地上，他们是毫无地位可言。在公司里他们是高级技工，有贡献而无实权。在学术界他们扮演至死不肯退休的老教授。他们除了科研，生存能力极差，若是离开了校园，他们无处可去。这批受中国培养，被美国利用，许多已从人间消失了。

　　在1998年正当美国经济开始走下坡的时候，中国对美国的留学潮正式开始了，到了二十年后的今天（出国大潮二十年），人数已超越360万人。除了留学生，中国来美的人甚为复杂，有小留学生，投资移民，偷渡份子，申请政治庇护，投亲，月子中心，等等，其目的只有一个，想在美国留下来。其中以小留学生表现最令人痛心；最近去机场乘机，接受安全捡查的人少说也在百人以上，两位衣著名贵的华裔小留学生，一男一女，男的在前不断说“excuse me”,女的跟在后面不断说”sorry”, 就此横冲直撞的走到队伍最前端。最初我以为他们急于和朋友会合，到后来听到两人对话，“这是最快的方法”。在他们的头脑里，根本不知道法制是什麽东西。

　　现在来看看中国留学生的人数，从1998年六万人到2017年的360万几乎增加了六倍，而且一直是来美国留学生最大的生源国，佔美国留学生总人数三分之一以上。二十年前当中国因改革开放刚开始让学生出国留学时，我以为他们都能自力更生，是有强烈爱国观念的中国人，其实不然，他们都非常现实，因为穷怕了，对美国的富裕生活全无抵抗力。大家都选择走同一条路，取得学位，通过培训，改变身份，留在美国。

　　其实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这个问题，但几乎无人肯面对它，那就是为什麽中国人总想离开中国？要来美国？答案很简单；我们自卑，我们崇洋，我们对自己没有信心。这种病态的心理是经过上百年来受西方影响力所造成，已经在我们的血液中根深蒂固，不少中国人不觉得这是一个问题，认为我们从来就是如此的。於是只要有机会，大家都想往外跑，不论是留学，移民，探亲，甚至是短期的访问，都想离开自己的国家，都想来美国。这里我想到下面一段话，多少说明中国在经过多年改革开放还是没有自信，由於没有自信而可能留下的后果：

　　问：那什么条件下，中国才有可能实现一个真正的历史变革呢?

　　刘晓波：三百年殖民地。香港一百年殖民地变成今天这样，中国那么大，当然需要三百年殖民地，才会变成今天香港这样，三百年够不够，我还有怀疑。

　　问：十足的：“卖国主义”啦。

　　因为没有自信，中国人都想往国外跑，长期下去中国会变成什麽样子？常听说在国内的学生要“出国深造”，学成后不肯回国是“为国储才”，说穿了就是在为变相移民找藉口。这种以出国为荣，把出国作为人生目的的现象遍及全中国，以前是台湾，而今中国大陆后来居上。以前是因为中国穷，现在中国有钱了，里面的人还是想往外跑，出来了的人还是不肯回去，这种现象，除了说明中国人心理有病以外，还能说什麽？

　　吸引中国人留在海外发展的主要因素很多：生活条件，生活更加自由，收入待遇，不适应国内的人际关系，子女教育门题，政治因素等等。但来了之后才发现在美国生存有很多困难是出国前没有想到的；像种族岐视，获取培训机会愈来愈少，改变身份目前都变得极为困难。有些来美之前从事脑力工作的人，像医生或大学教授，来美进修后也想找到工作留下来，结果发现想变成劳力工都难，恐怕是当初没有想到的事。这和中国人爱面子，受了海外一些华文报章报喜不报忧的陋习误导所致。终日受苦受难，也不肯向国内亲友吐露真相。为了改变身份，想尽種种方法，苦等了几十年都没有成功，不在少数。

　　台湾当年出国留学的多以理工学院毕业生为主，继续本行，而中国目前留学生选择领域包括科学，技术，工程，数学为主，而社科，文学，教育次之。一般说来当年台湾来的留学生绝大多数大学毕业，年纪较大，比较穷，需要借保证金才能获得学生签证，靠打工来交学费和维持生活，不像如今来自中国的自费生，经济条件不差，寒暑假还能回国逍遥。但从2017年起，美国移民政策受了“美国第一”的影响而趋严，很多毕业生，不论科系，都极难得到培训机会（H-1B签证紧缩），没有公司愿意为他们办身份。没有工作，又没有身份，只好回中国，于是开始了“海归”潮。到2017年，过去十人出国，一人回国，而今是八人回国。表面的原因，人太多，留不下。真实的原因；美国不再欢迎移民，工作要留给美国自己人。次要的原因，中国经过数十年的发展和成长，生活条件改善许多，开始有能力顾用留学归来的留学生，尤其对中国有认同，有感情的，主动选择回国留学生，更能获得重用。在过去，中国对海归有不正确的看法，认为回来的多是混不下去的“失败者”（loser)。现在情势改变了，国内与国外都能用较理性方式去思考这个问题，应该认真去利用这批人的特长。

　　从清末民初至今已过百年，中国人的留学潮应该开花结果了。当年日本明治维新，门户开放，学习西洋的科技文明，最后变成东亚的强国。中国从邓小平创导的改革开放已四十年，国力增强，现在要做的是改进人民的素质，“出国大潮二十年”提供了这个机会。

　　美国梦再美，对中国毫无用处，中国人必须对中国有梦。这个梦必须在中国种植，在中国培养，在中国生根。改善中国人的素质，先要从法制做起，以前在台湾到处有吐痰丢垃圾的现象，现在已很少见。数年前上海过马路红灯照走，须要一排警察拉起一根竹竿来阻挡，而今听说已有等绿灯才过马路的习惯。这就是遵守法制。有了法制，再加上自信，就可以谈民主自由，否则就会乱成一团糟。

　　邓小平时代对外“韬光养晦”, 因为知道自己实力比不过外人，所以採取低姿态争取时间。今天的中国对于属於自己的领土像钓鱼台，南海诸岛，必需诉诸武力来保护，不能仅止于口头抗议而已。这些治国方式不是靠留学能学得到的，是一批有运见和魄力的中国人从百年列强侮华耻辱中得来的。他们知道中国的问题要靠中国人自己来解决，现在是我们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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