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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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德国鬼子的一次拜访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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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德国鬼子的一次拜访 (完)

飞哥

5 逝者的来信


那浓浓的酒精,强烈地烧灼着我的食道,也麻木着我的大脑。我小心地掏出那封信,又生怕被人看到,悄悄地拆开。那信,真的像汉娜说的那样,是用打字机打印的,居然看不到一个更改的错字,工工整整,就像沃尔特身上那平整的衬衫。我摘下眼镜,把信拿到眼前,生怕漏掉任何一个字母、一个单词:


飞哥,

请再次接受一个军人的敬礼!

一别数月,很是想念你这个忘年、跨国的朋友。当汉娜告诉我你们公司不再继续德国的业务时,我真的沮丧极了,甚至超过打了败仗。我知道上帝随时可能召唤我,所以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尽管我爱我的妻子和女儿汉娜,可是我愿意接受上帝的召唤,这样也许就会尽早地再次看到我的战友、我的部队、我的兄弟。


飞哥,感谢你愿意聆听一名德国旧军人的故事,而且是你们的敌人的故事。现在的德国年轻人没人愿意这么做,因为这对于他们是莫大的耻辱。可是作为职业军人,我们能做的就是服从命令。我们常年生活在恶魔的阴影下,经受着巨大的煎熬,羞于面对世人,所以我们的世界是孤独的。


感谢上帝让你我有缘见面。有件事也许汉娜还没有告诉你。你知道吗,初次见到你的那一刻,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你的样子和我在战争后期的侍卫兵太像了,甚至说话的神态、声音都很像。我的这名侍卫兵叫尤里,是一名苏军战俘,他是来自俄罗斯远东地区的孤儿。当时德军严重减员,只好归化一些身体相对健康的苏军俘虏来补充。因为没有那么多的粮食,剩下的都杀掉了。我看这孩子这么年轻又不愿意打仗,就将他留在了身边,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希望战争结束后,把他收养、带回德国。可是,当我们被俘的时候,尤里因为叛国罪被枪毙了。


你走后,我和汉娜说了你和尤里长得很像这件事。她说也许这就是你们中国人说的转世吧。所以一见到你,那些不堪回首的陈年往事一下子都浮现到了眼前。如果上帝还能眷顾我的话,我每天的祈祷也包括了你,希望你能够健康、平安,也希望你们公司能早日恢复在德国的业务。这样,我会有更多的机会给你讲述那些没人愿意听的故事,还有尤里。


我们初次见面时,但愿我的样子没有吓到你。人老了,模样变丑了。随信寄上我年轻时的照片,是我最好的样子,上面有我的签名,期望能改善一下我的形象。我知道那些战争遗物在你们的国家是不被允许的,所以回赠的礼物只有照片了。但愿它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


不知道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间。等你再来的时候,也许我就不在了。我已经跟我的妻子和汉娜说,我不要墓碑,因为我的战友都没有。也不要墓地,因为我的兄弟们也没有。就把骨灰撒入莱茵河、撒入黑森林吧,变成一捧热土,永久地变成德国的一部分!


汉娜跟我讲了她在中国的见闻。我也很想去看看你们美丽而伟大的国家。可是,年龄大了,禁不起长时间的飞行。真的很遗憾!谢谢你上次的礼物。我没有再喝它们而是一直把那盒绿茶摆在书房里,每次闻到它的清香,就仿佛又见到了我中国的尤里。再见了,飞哥。记得多给汉娜打电话,告知你的近况。愿上帝保佑你!


敬礼!


沃尔特. 霍夫曼


读完老人的信,我再度哽咽了、眼睛湿润了。我不相信沃尔特已经离世,不相信这是他的绝笔。我仿佛依旧坐在沃尔特的身旁,我们的对话似乎还在继续,他还在拍打着我的肩膀。可是当我再次仰视他的时候,眼前却只有这冰冷的角落,我又到哪里去找到他呢!


我意识到随信还有照片,于是迫不及待地颤抖着双手在信封里搜索着。照片装在一个半透明的口袋里,是张有明信片大小的黑白照。打开口袋,眼前的所见让我惊愕了,我简直难以相信这就是年轻时的沃尔特!一个如此英俊、气宇轩昂的年轻军官:一身笔挺的戎装,正是我见到的那套。略微歪戴的军帽,压低的帽檐遮不住那威严的目光,高挺的鼻梁,分明的鬓角,宽大而厚重的肩膀。腰间佩剑,一双到膝的马靴更突出了他的威武。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乌克兰女子不顾投敌的罪名、宁愿放弃自己的家园也要跟他走。我不禁慨叹世事弄人,为什么让沃尔特生于那个年代。也许正是这一正一邪,造就了谜一样的沃尔特。


我把信和照片重新收好,小心地放在胸前的衣袋里,摸了又摸,生怕遗落了。我不知道该干什么,也不知道回家的路在哪里。我只想继续独自呆在这角落、把自己囚禁在一个人的世界里,用一杯杯的烈酒去寻找时空旅行的入口……


“给他叫个出租吧!”

“多了吧?去哪儿呀?“

在半梦半醒之间,我恍惚地又坐上了汉娜那辆发出幽冥绿光的车,身体被强烈地推动着,呼啸着从那座灰暗的桥下驶过,开往那深渊般的年代!

”1945!“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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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5)
  • 当前共有5条评论
  • 慌兮兮 回复 飞哥

    说个有意思的笑话。有次一位上海人面试我,面试时说英语,进行到一半时一通电话进来,然后面试者就在电话上叽哩咕噜地说上海话,我一字不拉地全听懂了,我估计是那人的老婆的电话。后来我和一个乌克兰人和一个俄国人说起这事,她们也说在面试时,面试官有电话进来,然后就在电话上叽哩咕噜地说德语,她们也是一字不拉地全听懂了。原来有个同事是捷克人,她办公室里放着她的PhD论文,竟是德语版的,她是在捷克拿的博士学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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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chedanv2

    德国人比俄国人更邪恶,这是已经被历史一再证明了的,所以永远提防德国再兴战乱是欧洲各国的责任,也是世界其它国家包括米国和中国的责任。东欧和中欧这些个国家历史上处于被法、德、英利用来攻击俄国的炮灰,但愿这些个国家能从历史中吸取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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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飞哥 回复 慌兮兮

    的确,中欧国家都是德国的盟友。这样的题材写起来有难度。谢谢评论与关注,会带给读者更多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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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慌兮兮

    德军在攻入乌克兰后,我认为犯了策略错误。当时乌克兰民众是很欢迎支持德军的,拿着面包和盐,夹道欢迎德国解放军。乌克兰人认为德军是解放军,救他们出苦海,摆脱苏俄魔爪。但是德国没有利用民众的这种感情/情绪,杀了些乌克兰人(我不知道多少),把乌克兰人又推进俄国人怀抱。东欧、中欧国家的人民是亲德的,那些国家的学生学的第一外语都是德语,至少到1989年时都是德语,可见德语与文化对他们的影响。

    就某一特定的战争,可以有很多的冠名。就韩战来说,美国出兵是以联合国的名义,当然是有别国军队的参加;中国进军侵略朝鲜是“保家卫国”。中国侵略越南是“自卫反击”。这两场战争都是在别人的领土上发生的。沃尔特完全不必替政府担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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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慌兮兮

    有部美德合拍的电影"Bridge of Spies"很有意思。故事讲一个被美国抓住的苏联间谍与一个被苏联打下的U2间谍飞机的飞行员互相交换。这两个人身上都备有毒药,供必要时自杀,不被对方活捉而供出秘密,但两人都没有这么做。美国方面派纽约的一位律师去东柏林谈判交换事项,律师是Tom Hanks演的。最后谈判成功,双方放人,在柏林的一座桥上交换。美国一方坐军用飞机回国。在机上时,U2飞行员与Tom Hanks说“我什么都没有说。”Tom Hanks 说"It doesn't matter.  It doesn't matter what people think abo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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