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旅游水多深：还得再跟团
注：请留意文后游客自拍的视频链接，交费上车后，旅游团又要强行加收更多团费，否则不能去景点---近日发生在首都北京。
假如我事先看到这个视频，断不会再跟团，为什么又跟团？昆明的学费白交了？我的故事是这样的。
出了客栈，我举目四顾心茫然，不知道往哪儿去。出门前客栈管家欲言又止，她正向一个女孩推销苍山线的旅游团，先前她对我所说的不推销旅游项目，原来是应急捅词，并非实话。她张张嘴，大概也想给我们推销一番，又被自己说过的话封口，不推销的说辞是经过提纯的水，如果马上换浊水，可能硌牙。我也有意不问她，以免自投什么罗网，在昆明两眼一抹黑跳进阿旺的旅游团，算是进了一次学习班，尝了梨子的甜酸苦涩。尽管阿旺的教材到大理不被出租车司机承认，让那的哥笑话也好，被他教育也好，我还是多长了些见识，所以现在步步为营了。
可是垒了这个营，也限制自己，我大致知道有哪些景点可游，然而没有交通工具，一时站街上茫然。夏天的大理古城非常明亮，街道窄不要紧，太阳开足瓦数，让街道上妆，白族的粉墙画壁，好像粉面画黛，一会儿露一下脸，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罗莎裙上香气飘溢，那是兰芷花卉，殿阁屋顶飞檐挑灯，又像一束缨穗。最动人的是三角梅，水红色，淡紫色，走几步不是一树，就是一丛，像聊斋里的婴宁，开得艳绝，开得浓笑不顾，开得满世界为之粲然。喜欢大理古城，傍晚的古城更迷人，现在还是想法去远处的景点。我和女儿贴着街边走，希望有一部出租车迎面而来，从背后驶来也行，这地方出租车怎么这么稀少，不如要了那个的哥的电话，只搭车，难道他也非要我买狗肉？
一个大嫂模样的女人拦住我们：去旅游吧，大理风光一日游，苍山，洱海，喜州民居白族三道茶，说着把手上的一张纸送我眼前。我步步为营了，针扎不透，水泼不进，对她摇摇头：不去。然后继续走我们的路，她跟在我身后：看看吧，优惠价。不提优惠还罢，提起优惠，我像再次看见白骨精设陷阱，这回扮成老婆婆，只等我在那纸上签字画押，然后一口把我们吞下。有些气恼，我停下脚，转身面对她：不去，听见了吗？她脸上有点尴尬，但没有生气，也没有走开，而是有些恳求：看看吧，看看吧。太阳的瓦数真强劲，好像能蚀铁融钢，我们已经重新买了涂有防晒层的太阳伞，还贴着街边走，尽可能躲进阴影里。她站在太阳下，身上没有一点遮挡，褐黑色的脸，皮肤不只是粗糙，而是沟壑纵横，汗珠填满了那些沟壑，盛不下，挂在下巴边，等她一把一把抹掉。我心里一动：她是靠这个吃饭吧，不容易。
她看出我的变化，马上说：很流行的旅游线，优惠，看看吧。我问：既然流行，为什么优惠？她急切地说：今天的团只差两个人，马上要走了，所以优惠， 150元一个人，原价280。这团费又是开口差不多砍去一半，够慷慨的，也不知道最初根据什么定的价。不过，150元一人，在大理附近转大半天应该靠谱，并非那种为抢人而不惜血本的旅游团，也就是说，挂羊头，强卖狗肉的可能性比较小。她又看出我心里的嘀咕，不失时机加一把力：去吧，车在那边等着，转个弯就到了。要购物吗？我问。针扎进来了，可是我没那么容易就范。不要，不要，她连忙回答。你也别满口应承了，告诉我，会不会带我们去购物？不会吧，你可以问问导游，走吧。跟她说下去没有更多的子丑寅卯，她的角色，不过是在马路上为旅游团拉人。走吧，车要开了，她开始灌水。我一边犹豫要不要跟她走，一边质问自己：怎么这么意志薄弱？昆明跟团的后悔不记得了？可是，我东张西望，怎么还没有出租车来？没有车我不能整天站这儿看粉墙画壁吧。还有，看她一把一把抹汗也不赏心悦目。于是，水也漫进来了。
导游样子淳朴，也是面如重枣，脸上有些英气，也就是说正气，不大像挖坑设套的不善之人。好多事不能只看样子，那个向我推销狗肉旅游团的老人，不也长眉慈目像太上老君吗？购物问题如果不是生死考验，也是荣辱攸关，更是旅游含金量的分界点，当面锣对面鼓问清楚没商量。他回答：旅游团都会有购物项目了，我不能强迫你买啊。不知道因为他笑起来的笃定让我信任，还是我对自己图省事的愿望屈服，我嘴上说着：口说无凭，立据为证，手上已经把钱拿出来。拿出钱转头左右打量一番，然后压低声音说：150元一个人。那大嫂模样事先专门交待，对团费要秘而不宣，不能让其他游客知道，搞得我倒像地下党交换情报。我又一次以为自己赶上好钟点，捡了个独一无二的特惠价，可是没多久就让一个四川大姐拆穿西洋镜，或者土造镜，总而言之那特惠价之说是个把戏。四川大姐夫妇的团票是一人140元，不用说他们也被叮嘱保守秘密，显然，这位姐不是做地下党的料。我此时已经见多不怪不惊讶，摇摇头而已。
坐缆车抵苍山第一峰的云弄峰，苍山十九峰十八溪，应该是一刚，一柔；一威武，一娉婷；一虎啸山岗，一凤戏绿野；一勇士倚天舞剑，一仕女低眉抚琴。偏偏伉俪配偶后多出一峰，我想就是这个云弄峰落单，被筛选出局。说是上关花，没有多少看点，也许不给旅游团看，旅游团不看峰看天龙洞，天龙洞是《天龙八部》的外景拍摄地，洞内像搽上两块红脸蛋，又扎上一方绿围巾扭秧歌，没啥功力，却被商业化拔高。唯一的景致是在缆车上和在天龙洞外远眺洱海，山水静如处子，淡虚不真，真到不真时便是诗画了。据说苍山洗马潭大索道最是山远翠眉长，景色无限好。没看上，谁让我又跟旅游团。
旅游团的第二个项目是洱海游船，看鱼鹰捉鱼和水上舞蹈。鱼鹰捉鱼序幕良久，渔民和鱼鹰双双不紧不慢，顾左右而言他，就在我眼酸闭一下目的当儿，那渔民突然奋起渔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水里捞起鱼鹰和鱼鹰嘴里的鱼。过一拨船，上演一次鱼鹰捉鱼，鱼鹰大概是老演员，不知道鱼是不是演对手戏的那位，已经配合默契。水上舞蹈是白族民间舞，姑娘们出出进进，跳得还算活泼，不似老旦坐下唱起来没玩没了，让少年鲁迅不耐烦打瞌睡。头一回在小船上看戏，我觉得台上怎么演都新鲜，十几二十条船停靠一起，停而不刹，风来船动，水流船移，船与船时而推手玩太极，你撞我一下，我挡你一下，有些碰碰船的趣致。还是喜欢看完表演返程泛舟洱海，烟波万顷，渔舟唱晚，临船的艄公突然欸乃引吭，抑抑扬扬，有些花腔功底。别的艄公们冲他高喊，大概不是表扬，他划过去扬起桨板击水打仗，艄公们大笑，船上的游人也笑。这个表演很可能不在旅游项目内，逗是逗，我有些怕那小船脚下打滑，万一摔个跟斗，船上的游人不止鼻青脸肿。我们船上是一个艄婆婆划桨，面无表情，一言不发，无趣也无险。
最引人的时刻到了，我意思是对导游来说，下一站去购物。我和女儿在翡翠商场转一圈，之后到小摊买喜州粑粑吃。阿旺曾说，旅游团的饭监狱犯人不吃，猪狗不吃，然后自作主张临时替我们改换菜谱，虽然多花了银子，饭菜质量也掺水，至少没有饿肚子。这次跟团实地体验生活，阿旺的话有些夸大言过其实，但我们几乎什么都没吃，早已肠饥碌碌。喜州粑粑是大理喜州镇的特色油酥饼，小摊现做现烤，面软几近糊状，拉大后往里边放大量油脂，再放红糖或葱花，识甜咸而定，然后卷起压成碗口大小的饼，铁锅刷油，炭火烤熟，软处丰腴蓬松，酥时香脆纷落。一人捧一只饼，又买几斤鲜山桃，打发购物光阴。
回车上，导游一脸沉痛，清清嗓子说：我对各位都不错吧？我上有老，下有小，我是个男人，有责任养家，都不买东西……他长叹一声：诸位替我想想好不好？不能说他强逼购物，他甚至没有胁迫的口气，他唱苦情戏，让我觉得诛心，对不起人。后来我问他收不收小费，被他笑笑拒绝，说收小费会被开除。这么看来他还是有些正气，不私下违规，那么让游人买不需要的东西是不是违规，臭骂，威胁，拔刀相逼好像是违规，唱苦情戏不是？规不是我定的，我不知道。我知道下次去购物点时，我得考虑他的上有老下有小，也不知道我那团费养谁了。
粉墙画壁：
缆车上看洱海：
乘缆车上云弄峰天龙洞：
天龙洞：
鱼鹰捉鱼表演：
快乐艄公：
泛舟洱海：
喜州酥粑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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