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的意义
写作是为了找到存在的意义。否则,写作没有什么意思。但是如何找到存在的意义,又是十分复杂和难解的一个问题。存在不是那么简单,但也并不深奥。我活在这个世界上,这是一个事实,也是一个叙述和研讨的支点。我不能否认这个事实,因为它是存在的。我只用最为基本的词汇来讲述我的感触,因而我讲述出的东西也是基本的,人们往往忽略了这种基本,情不自禁地陷入到各种表情中,成为意向上的变脸人,那不是基本的,那是艺术的或者文学的。越是特殊的,限制的,越不是基本的,而不是基本的就不可能是恒久的,比如说人类,人才是基本的,宇宙是基本的,物质是基本的,类是基本的,除此之外,在基本的内部,却不是基本的,他讨论的是具体和个别,显示的是差异。在基本的论题上,才有一种无穷无尽的探讨的可能,稍一狭隘就不是基本的了。
这么说来,似乎在说哲学。其实我对哲学所知不多,对其也没有深入的兴趣,我很知道一些哲学观念,但是,我没有让这些观念萦绕着我的脑子,我总是感到晦涩,并且我不知道这些观念意欲为何?也许似乎让我看穿了世界,而似乎又永远看不穿,且是看穿了,也没有益处,它并不像一种可用的智慧,反倒是一种推脱的术语,蛛网一般的屏蔽,它有各种理性,道德,情感的意趣在内,却并不能给你一个存在的理由,说明存在的依据。而存在是现实的切面,是一切极端的汇合,最广泛的联系与确认。存在难道不应该要求解释每时每刻的缘由,而任其荒芜到虚无?难道我活着这件事实,不是远高于一切学问智慧,远高于人间事件,远甚于宇宙的运动,并因此而不是受干扰与影响吗?我的存在就是整个世界的一切,我的死亡,对我而言,没有什么事存在延续的价值。当然,对其他的生命而言,存在着无穷的价值延续。已亡的我既不能干扰什么,也不能影响什么,对一切我甚至也没有任何感觉。因为那种时刻,我已经全然不是我,虽然作为物质依然分崩离析地存在,作为意识,我已经永久消亡了。
人类中任何人的存在一定都集中在语言符号所构筑的意识世界中。所以写作是寻找存在意义的一个最简单也最为可靠的方式。人类的大部分行为都一闪即逝,只有写作这一行为,通过符号的记录得以保留下来行为的意义和行为本身。所以寻找存在的意义也就只有这样的方式才得以成行,这是一条幽晦的路径,荒芜人烟的小路,对于意识敏锐的人,这不失为从这个世界不得不消失之前可以很好地利用的叩问之路,对此既不必惊慌失措,也不必亢奋难抑,只需平心静气即可,无论你是时日不多,还是来日方长,对存在的意义详实的研讨总是值得一试的,就像随着年龄的渐长,于世事慢慢通晓,其间的分寸,也自然是无所不精,而于存在,这比世事更加阔大的眼界范畴,必有更深切的感悟。人存在的意义,还有什么观念比此观念更让人具有更深的洞察和领会,这使我想起了苏格拉底,这位伟大的希腊哲人,对一切的追问精神,也许每个人都是苏格拉底,或者说应该成为苏格拉底,去追问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因为,只有追问了这个终极的问题,人生才可能是有意义和有价值的,是值得的。
也许我很容易满足此刻写作思考过程中给我的那种十分通明的感觉,就像突然扎在存在的中心感受过去与未来所有的事物那种很剔透的感觉中,长时间盘桓于此,一洗日常那种疲惫的感受,苦役一般的沉重,生活总是一种专制面孔,不死不活,令人极其郁闷。也许现实不值得面对哪怕一分钟,这种价值错乱的混合物就像一个拙劣的魔鬼的面孔,它努力在表面上描描画画,却只是在一张画皮上精心勾勒,画皮下面却是一个时刻准备吃人作怪的厉鬼。我其实早就知道生存的表面处处是陷阱,是机关算尽的勾当,那么多年过去了,始终没有任何变化,对此,如我这般天性之人,久已装聋作哑,不问世事。让时间开出一条幽深之途,供我缓缓散步行走,在存在的意义荒原,做些开拓的事情。我存在,我来了,没有任何事情比此事更加重要。我活着,我对得起我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