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度过了愉快的一天
© Alex Y. Grey
艾米又一笑。旁边有人聊天,干扰了他们的注意力。旁边长椅上坐着两位姑娘,看似也是旅游者,说英语。一位讲她的感情波折,她的朋友听着,偶尔插话。声音大,艾米和杰瑞又处于下风口,听得清楚。姑娘说一年前很低迷,在男友面前没有自信,甚至假意与别的男人调笑,然后告诉男友,只为引发他的嫉妒。艾米瞅了一眼,诧异地发现姑娘很漂亮:皮肤光洁,长发飘飘。到了天涯海角,艾米想,人们还是那些困扰。只听杰瑞问:
“你若有所思,有疑问吗?”
“你提了人生选择。”艾米说,“这怎么咨询?”
“雇主面临人生难题时,帮她分析风险,发掘应对方案。避免她受伤害。规劝她,阻止冲动的、不理智的行为。”
为读者分析怎么与丈母娘相处,艾米想,然后改换姓名发表在地方小报——不,这不够刺激——在摩天大楼的楼顶,与被抛弃的怀孕少女谈心,劝她别往下跳。人们不愿聊工作,正常。少见编这么多的。艾米没有继续问。
两人裹在暖和的大衣里,望着眼前的沙石广场。一位脸被冷风吹得红通通的老头手持快餐盒,掏出炸薯条扔到地上,引来鸟儿争食。有杰瑞、艾米和旁边椅子的姑娘们观看,老头扔薯条越发慷慨,鸟儿也越集越多。杰瑞和艾米打赌谁占上风,是小乌鸦,还是大海鸥。然后天晚了。
艾米过了愉快的一天。或者惊悸或者平淡,没有一刻无聊。她欣赏杰瑞那些微妙的、长篇大套的玩笑,虽然有时不确定他在开玩笑。一天下来,她仿佛认识杰瑞很久了。她感觉安全,虽然在游乐园,杰瑞不自主地抓住了她的手(也许是有意的,但她不介意;此外他没试图触碰她)。即使一起坐着,观看、点评平常事(乌鸦斗海鸥)也怡然自得。她想跟杰瑞继续散步,或者吃晚饭。但时差侵袭,她感到疲劳。杰瑞送她回了旅馆。
“你不吃晚饭真的可以吗?”在大堂,杰瑞问艾米。
“我撑不住,要睡了。”
“醒来饿了怎么办?”
“看那边的酒吧,半夜都有吃的。”
“你可以喝杯咖啡。”
“现在吗?”
“嗯。喝一杯,暂时不睡,把时差倒过来。”杰瑞精神抖擞地说,虽然他没喝咖啡。艾米心有所动。她想说点什么,请杰瑞做件事,但她没说出口。他建议喝咖啡,而不是朗姆酒,艾米无端地想,是个好男人。
周围人来人往。有顾客拖着行李靠近前台,穿制服、戴姓名牌的服务员笑脸相迎。有人约见朋友,他们握手寒暄,在大堂中央的沙发上坐下。灯光、人影、说话声、脚步声加重了艾米的疲劳感。决定不说什么之后,艾米等着杰瑞。他似乎也想说话,只是等着艾米。
“那么明天见,”杰瑞最后说,“继续一起逛?”
“当然,一起逛。明天见。”
“想去哪儿呢?”
“我听你的,去哪儿都行。”
“好的。我有个请求。”
“是什么?”
“能否给个手机号?虽然都是美国的手机,未定能通话,应该能短信。不然的话,明天我来吃早饭,我们餐厅碰头。都不用约时间,随你什么时候吃饭,我等你——”
“我没给你电话吗?”
“没有。”
“啊,对不起。”
艾米掏出手机,请杰瑞报了他的号码,然后发了一条短信:
“今天过得很快活。谢谢你。”
“这是我的荣幸,再见。”杰瑞发完短信,向艾米挥挥手,离开了。
艾米回到套间,换上睡衣睡裤,躺进被里,很快睡着了。一小时后醒来,窗外的广场仍然熙熙攘攘。检查手机,没有来自杰瑞的短信。艾米踱步到灯火辉煌的客厅。那里有个咖啡机,她做了杯浓缩咖啡,两口喝光,盘腿坐上躺椅,望着旁边的壁炉。壁炉是电动的,看似有火苗舔舐一根又粗又圆的木柴,但没有噼啪作响。艾米回忆白天的经历,各种想法纷沓而至。
为什么疑惑?为什么思考?为什么刺探他的动机?为什么在意对错?趁伴侣不在,他向别人献殷勤。那又怎样?那人是自己。惊险的过山车,香甜的蛋糕。为什么不满足?还有什么奢望?仿佛婷婷回来,他还会坐在身边逗自己。她强势又漂亮。他们在一起多久了?他不会犹豫。人人都随心所欲。你为什么犹豫?为什么不放荡形骸?你幻想的男人,大方、风趣,又体谅,他的意图很明显。你难道在意那个女人,怕伤害她——见过一面,她曾对你微笑。为什么放他走了?为什么不多迈一步?难道指望他请你喝酒,次日醒来,两人都不记得用过保护?为什么不干脆拒绝,为什么巴望他再来?肯放手的男人,他的兴趣怎么可能撑到明天……
艾米又检查手机,发现了一条杰瑞来的短信:
“明天去歌剧院听歌剧,然后吃晚饭,好不好?只是上午做什么还没计划好……”
“太棒了,我喜欢歌剧。是什么剧,几点开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