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近平强力推动“超级水坝” 意味着什么?
中国领导人习近平雄心勃勃推动规模空前的全球最大水电项目在西藏雅鲁藏布江兴建。尽管对这一项目有越来越多的争议声音,他对推进该项目作出了强硬表态。
在北京庆祝西藏自治区成立60周年之际,中国官方新华社在周二(8月20日)报道,国家主席习近平在访问西藏首府拉萨时表示,雅下水电工程、川藏铁路等重大项目建设必须“有力有序有效推进”。
计划耗资1.2万亿元人民币、耗时至少十年的雅下(雅鲁藏布江下游)水电工程,不仅凸显中国在能源和地缘政治上的雄心,也显示了这个西南偏远地区在中国国家发展战略中的重要位置。
但外界对其地理位置以及对环境影响与水资源安全感到担忧,这一项目可能加剧中国与印度等周边国家的紧张关系。
相当于三个三峡的巨型水电站
雅下水电工程项目位于西藏自治区东南部边境县墨脱,因此又名为“墨脱水电站”。
它位于雅鲁藏布江下游的喜马拉雅山脉与青藏高原的环抱地带,据称是全球陆地上最深、最长的巨型峡谷中。
雅鲁藏布江——西藏最长的河流——在此绕着南迦巴瓦峰(Namcha Barwa)形成一个险峻的马蹄形弯道,江水在约48公里的距离落差达到2000米。
水坝正是利用这个“大拐弯”地段的巨大水力资源发电。
工程已于7月启动,预计建设需时至少十年。
报道指,完工后该项目将是世界最大的水力发电站,装机容量将达7000万至8100万千瓦,每年可产生高达3000亿千瓦时的电力,是长江三峡水电站发电量的三倍。
雅鲁藏布江“超级大坝”将建于西藏林芝墨脱县。
此前有报道指,中国当局计划在南迦巴瓦峰凿通多条长达20公里的隧道,藉此分流部分河水。新华社上月报道中国国务院总理李强视察时提到,工程师将进行“截弯取直”工程,并通过“隧洞引水”,以建设五座梯级水电站。
新华社还指,该水电站的电力将主要输往区外,供其他地区使用,同时兼顾西藏的用电需求。
《南华早报》指,墨脱的山地地形令它此前与西藏其他地区隔绝,但近年的各项基建已令其对外连接有所改善。
北京方面表示,将以生态保护为优先,并促进当地繁荣。
“超级水坝”对中国有多重要?
这个被彭博新闻(Bloomberg)形容为“历史上最大型基建项目之一”的水电站,除了将成为中国一个主要能源供应项目外,也被认为是北京开发西藏地区以及加强边境安全计划中的关键一环。
中国国家发改委早在2003年就将雅鲁藏布江水能开发列为“长期战略储备项目”。墨脱在2021年发布的15年规划中,也详细列出了建设清洁能源产业集群和水电基地建设的计划。
彭博社指出,此项目对于习近平而言是一次“有历史意义的赌注”,旨在令放缓的经济能再度获得可持续振兴的动力、加强对动荡地区的控制,以及向世界展示中国的实力。
新加坡国立大学政治系副教授庄嘉颖指,中国在经济上的转型需求,使其对能源的需求非常大。
除了地缘政治因素外,开发雅鲁藏布江还引发关于生态保护的担忧,工程可能涉及多处大型隧道。图为西藏山南一处水电站施工现场。
“中国现在的经济如果真的要大幅转向AI(人工智能)等领域,需要很多的电力。”庄嘉颖向BBC中文表示。
“另外一点就是,中国说了很久的:它不要再依赖化石燃料。”
公开资料显示,中国目前能源消费中燃煤占比仍超过一半,但是中国官方指西藏的清洁能源发占比超过99%,是全国清洁能源占比最高的省级电网。
青藏高原被称作“亚洲水塔”,将水坝选在这个区域,除了将其视为生态安全屏障,还具有“地缘政治意义”。
水坝的选址位于中印实际控制线(LAC)以北,北京仍称南方的印度控制区域(阿鲁纳恰尔邦)为“藏南”。
《南华早报》引述复旦大学南亚研究中心副主任林民旺指,中方在该地区进行大量基建和村落建设,可能将吸引十多万人进驻,有助于“提升该地区的地缘政治地位”。
庄嘉颖则指,选在墨脱这个人口1.5万的偏远地区,令中国在人口搬迁问题上面对的挑战可能会比三峡工程建设时小,同时在西藏的大型基建也令北京多一种方式“直接控制西藏那边的政治”。
北京因其在西藏的政策受到外界批评,该地区与其北方邻居新疆一样,长期面临严格的社会、安全与宗教管控。
中国政府与官媒将大坝宣传为双赢方案,认为其能减少污染、产生洁净能源,同时提升西藏农村地区的生活水平。
开发雅鲁藏布江的争议
印度已在多个场合表达了对开发雅鲁藏布江的担忧。
由于水坝工程位于雅鲁藏布江和青藏高原,可能对下游数百万印度与孟加拉居民、周边环境及当地藏族社群造成影响,因此备受争议。
专家与官员纷纷提出警示,认为新的大坝将赋予中国控制或改道跨境雅鲁藏布江的能力。
有印度官员将大坝视为对印度的潜在战略压力。上月,阿鲁纳恰尔邦首席部长佩玛·堪杜(Pema Khandu)向印度媒体表示,一旦大坝竣工,锡昂河与布拉马普特拉河可能“大幅干涸”。
他表示,担心大坝会被中国用作“水弹”。
“假设大坝建成,他们突然泄洪,我们的整个锡昂地带将被摧毁,特别是阿迪部落及类似族群……他们的财产、土地,尤其是人命,将遭受毁灭性影响。”他说。
今年一月,印度外交部发言人就表示已向中国表达对大型水坝影响的关切,并敦促北京“确保下游国家的利益不受损害”,强调“与下游国家保持透明及协商的必要性”。此外,印度还计划在锡昂河上兴建一座水力发电大坝,以缓冲来自中国大坝的突发水流,防止当地洪水泛滥。
对此,中国外交部2020年就回应印度称中国拥有在大坝建设上的“合法权利”,并已考虑下游影响。
孟加拉亦就此项目向中国表达关切,官员于今年二月致函北京,要求提供更多关于大坝的资讯。
庄嘉颖向BBC中文表示,这些关切对于中国来说可能是“次要”的,因为中国已将此作为势在必行的重要发展项目,“基本不会改变它的做法”。
西藏的大型基建工程将被视作习近平执政遗产的重要部分。
他表示,中国可能与这些国家有谈判,并在适当时候“表达一些善意”,但总体方向不会有变。
另一方面,中国没有公开负责墨脱大坝工程的公司有哪些,也没有透露更详细的设计方案。而工程曾经受到专家的质疑。
四川省地质局高级工程师范晓在2022年曾发表文章,称雅鲁藏布江大峡谷的水电开发在地质环境角度上“不可行”。
有媒体报道,该文章发表不久后被屏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