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靠拢俄罗斯 中国却有意外“收获”
与尼克松和基辛格在20世纪70年代的冒险不同，美国现在的战略有可能分裂西方。
美国总统唐纳德·川普(Donald Trump)突然之间热情拥抱俄罗斯及其威权领导人弗拉基米尔·普京(Vladimir Putin)，部分原因是出于战略上的考虑，希望在中俄之间制造隔阂。这两个大国长期以来一直试图终结美国主导的国际秩序。
外交政策专家将这一尝试称为“反向尼克松”战略。1970年代初，美国总统尼克松改变了美国政策，与中共领导的中国交好，试图加深毛泽东与苏联之间的分歧。这一选择重置了冷战地缘政治，并为中国的经济发展奠定了基础。
现在，要挑拨俄罗斯与中国的关系存在难度。这两个专制国家在2022年宣布两国间的友谊“无上限”。两国深化了军事和情报合作，并协调了外交政策。中国为俄罗斯提供了重要的经济支持，包括提供用于军工行业的计算机芯片和机床。
上周三，川普呼应了俄罗斯的宣传套词，并对乌克兰总统弗拉基米尔·泽连斯基(Volodymyr Zelensky)进行了一连串的抨击，称他为独裁者，指责基辅挑起了这场战争。这场战争始于2022年，当时普京下令全面入侵这个较小的邻国。
本月早些时候，美国副总统JD万斯(JD Vance)在慕尼黑向欧洲领导人发表了言辞尖刻的讲话，而且有其他迹象表明美国对乌克兰的支持正在减弱，再加上川普的这番猛烈批评，已经导致美国与其跨大西洋盟友之间的关系出现几十年来最大的裂痕。
1972年，时任美国总统尼克松与中国总理周恩来在北京。图片来源：AP
1970年代初，当理查德·尼克松(Richard Nixon)及他的国家安全顾问亨利·基辛格(Henry Kissinger)改变对华政策时，他们利用了莫斯科与北京之间已经存在的冲突。
毕竟，中国和苏联在1969年发生过短暂的边境战争，并公开指责对方偏离了真正的共产主义思想。随后，华盛顿与和北京之间的合作削弱了苏联的全球影响力。
前美国国务院高级官员、现就职于华盛顿智库卡内基国际和平研究院(Carnegie Endowment for International Peace)的埃文·费根鲍姆(Evan Feigenbaum)表示，眼下发生的事情“与‘反向尼克松’希望的正好相反”。
“川普正试图分裂两个在意识形态上具有相似性、在战略利益上也一致的国家之间的协约关系，”他说。“实际却是分裂了西方，而俄罗斯则同时与美国和中国结盟。”
在西方制裁造成经济损失之际，乌克兰战争除了让俄罗斯与中国走得更近之外，还巩固了莫斯科方面与伊朗和朝鲜的联盟，这两个国家为俄罗斯的战争提供弹药、无人机、导弹，朝鲜还提供了军队。
美国官员指出，这种新的独裁轴心的出现是一种战略威胁，美国军方将难以同时应对。他们说，川普迫切希望结束乌克兰战争，是因为需要削弱（甚至可能瓦解）对手的共同阵线。
俄罗斯无人机在基辅附近发动袭击时造成的破坏。图片来源：SERHII KOROVAYNY FOR WSJ
“你必须把它看作是一场全球性的斗争，”川普的乌克兰问题特使、退役中将基思·凯洛格(Keith Kellogg)说。“我们现在面临着一个四年前不曾遇到的问题。现在这四个国家联合起来了，而且它们之间都有经济或军事联系。”
美国国务卿马可·卢比奥(Marco Rubio)上周在沙特与俄罗斯高级官员会谈后发表讲话时强调，“在共同关心的问题上与俄罗斯进行地缘政治合作存在着难以置信的机会。”
此番会谈是2022年以来两国最高级别的接触。美国和俄罗斯的谈判代表在会谈中讨论了改善关系和解除美国制裁可能带来的经济利益，这些制裁阻碍了俄罗斯经济的发展，迫使俄罗斯更加依赖北京方面。
一份由与俄罗斯政府有关联的智库在会谈前为克里姆林宫准备的简报备忘录显示，莫斯科方面提议结束与中国在敏感技术和军事问题上的合作，以此作为以有利于俄方的条件结束乌克兰战争的协议的一部分。这份备忘录被一个西方政府获取。
这份备忘录称，莫斯科方面还可以提出限制中国参与基础设施项目，这些项目将增强中国的战略能力。该备忘录还建议，俄罗斯承诺限制恢复对欧洲的天然气出口，以削弱欧洲的竞争力，并允许美国液化天然气销售，以及提出给予美国公司在被占领的乌克兰采矿的权利。
这些条款旨在迎合川普对国际事务的交易型互动方式。但对与俄罗斯接触持怀疑态度的人士认为，俄罗斯实际上几乎无法帮助美国遏制中国。
中国已经拥有俄罗斯拥有的绝大多数重要军事技术。“木已成舟。中国在各种技术领域都比俄罗斯先进得多，”华盛顿智库欧洲政策分析中心(Center for European Policy Analysis)首席执行官Alina Polyakova说。
她警告称，如果华盛顿方面放弃乌克兰，将使“俄罗斯对乌克兰的侵略”正当化，并相当于向“北京方面发出暗示，意味着中国在对台湾采取潜在军事侵略行动时可以更加放开手脚”。
阿穆尔河（中国称黑龙江）是俄罗斯与中国之间边界的一部分。图片来源：WSJ
一艘装有集装箱的中国船只在阿穆尔河上航行。图片来源：WSJ
美国海军上将、印太司令部司令萨缪尔·帕帕罗(Samuel Paparo)在去年11月出席哈利法克斯国际安全论坛(Halifax Security Forum)时曾发表讲话称，中俄之间存在“交易型共生关系”，他表示“认为我们能够在中俄之间挑拨离间是一种幻想”。
还有另一个更为根本的力量在发挥作用，限制了普京的回旋余地：俄罗斯与中国的关系是战略性的和长期的，但俄罗斯与美国的任何和解在本质上都是暂时的，至少在美国仍然是一个民主国家的情况下是这样。
毕竟，川普四年任期过后就将不能再竞选总统，普京必须考虑到下一届美国政府可能同样突然完全转向的可能性。即使是明年的美国中期选举也可能改变美国的政策。
中俄关系专家亚历山大·加布耶夫(Alexander Gabuev)说道，“俄罗斯知道，中国是庞大的邻国，中国共产党将继续执政，在俄罗斯能够预见的未来都是如此，鉴于此，疏远中国将给俄罗斯带来致命危险。”他目前领导着位于柏林的卡内基俄罗斯欧亚中心(Carnegie Russia Eurasia Center)。
前述事实并不意味着普京不会积极投入美俄关系。川普的提议向普京提供了一种可能性，即俄罗斯可以通过美方的举动获得俄军在三年战争中无法实现的目标：乌克兰政权更迭，乌克兰以及欧洲其他地区可能回归俄罗斯的势力范围。
“我看不出俄罗斯有什么理由不把川普白白送给它的一切收入囊中、同时又与中国保持紧密联系，”法国国际关系研究所(French 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所长托马斯·戈马尔(Thomas Gomart)说道，这家位于巴黎的智库为法国政府提供咨询服务。
尽管中国对川普转而靠拢俄罗斯抱持一定程度的担忧，但中国同时也从中获得意外的战略收获：即中国在欧洲的两个主要目标，支持普京政权以及将欧洲其他国家与美国分离，突然之间变得有望实现，而在此之前这两个目标一直是相互冲突的。
在华盛顿对泽连斯基和欧洲领导人嗤之以鼻之际，中国外交部长王毅谈到了维护国际法和联合国宪章的必要性。他最近在会见乌克兰外长时称中方视乌克兰为朋友和伙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