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四十无朋友
想写这个,是因为最近两个女性朋友,分别私下跟我聊到了这个问题。
一个女性朋友给我发来一个小红书热帖:“80年,44岁,我几乎没有朋友了”,下面讨论几千条,她问我:你觉得这是常态吗?
我说:是啊,我和我最好的朋友现在都聊不了两句,每次刚开个头,不是我要送孩子就是她们的娃在喊妈妈,互动主动改朋友圈了。
帖子里的高赞评论说,中年女人最好的朋友就剩老公了。
另一个女性朋友,她的苦恼是,没有属于自己的朋友了。她先生朋友众多,总是希望她陪着一起去聚会。但这些不是她的朋友,对她老公是快乐,对她来说,只能算应酬。
我说,你下次就扯个理由,说闺蜜有约了,去不了。
她说,我在这边,哪有能经常见面的朋友啊。
我说,害,不是地理位置的问题,是已婚人士都都没朋友了。
她说了一句发人深省的话:可是我老公有朋友啊!
妈的对啊,同样是已婚,我爸也没缺过朋友啊!无论是我初三还是高三,最需要人手的时期,也是说和朋友出去玩就出去玩了啊!反倒是我妈,年轻时的文艺积极分子,婚后渐渐也没有朋友了,经常走动的几家,不是我爸爸的朋友,就是我朋友的妈妈……
女友继续说,根据我的观察,是已婚华人女性的朋友不多,白人的朋友还是很多啊!
我老中思维地问了一句:“她们会固定聚会见面吗?那孩子怎么办呢?”
她说:会呀,找babysitter,或者父母帮忙带一天。
更扎心了家人们,中年没有朋友的,只是东亚女性,男性依然有朋友,白女也也依然有朋友。
我30岁之后,就没有再结交任何新挚友,一说起好友这样的词,眼前浮现的,只有4个人,A是7岁时的发小,B是高中报道第一天坐在我身边的同桌,C是大学时在摄影论坛神交奔现的女摄友,D是上班时背后工位的同事,我俩一见如故。
我们共同见证了成长的过程,分享过无数的秘密,一起国内外旅行、跑音乐节、听演唱会,封印了彼此的青春。
最长的友情已经持续了30多年,最短的也有13年了。
但是随着我们都成为了中年妇女,有了家庭,有了孩子,工作家庭双重束缚,地理位置四散天涯,真的几年都见不上一次——虽然隔了很久见一次面,也会一秒回到从前。
以前有些心事烦恼,肯定是第一时间打电话,或小窗找对方吐槽,但是现在,我总有几分顾虑,此刻她的小孩应该在哄睡吧?上班时间她是不是不太方便?周末要送孩子上兴趣班吧?
有时候字打了很多,又没好意思发出去,最后跑到闺蜜晒娃的朋友圈下面评论三个字:想你了。
人的成熟,意味着学会“向内求”。
我想,她们在遇到烦恼的时候,也都是选择睡一觉、看个电影、甚至在网上匿名吐槽消化掉吧。
当然,当真的遇到过不去的坎时,我相信彼此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但日常细碎的生活,哪有那么多真的过不去的灭顶之灾呢?
也有人问我:你为什么不去认识新朋友呢?
我自己觉得是有两方面原因。
一个是内因。我是个i人,本来就不容易和人混熟,在新的社交场合,不会是主动出击寻找目标的人。而且,我对朋友的金线很高,从头开始去了解探索一个新的人类,是有大量时间和试错成本的,不亚于一场冒险。
哪怕是有那么几个我欣赏的对象,我也不愿意靠太近,保持一些边界感的交往,往往让彼此更舒适。
人到了中年,各种三观已经定型,再想找到青春年少时,互相影响,互相塑造,信任与亲密共存的友情,谈何容易。
另一个则是外因。关系都是需要灌溉和维护的,如果投入不了太多心力在一段关系里,它就是成长速度会放缓甚至停滞了。一次次升学,毕业,工作,移居安家,都会让彼此的物理距离越来越远,陪伴的机会变少。
而且天性、激素、社会对女性的塑造,往往会让她对家庭和孩子的责任付出更多,更愿意把时间花在孩子和亲人身上,而不是像某些中年男性那样,喜欢在饭局上搂着对方的脖子喊兄弟。
纽约时报刊载过Alex Williams的一篇文章《Why Is it Hard to make Friends Over 30》,里面写到:
"我们彼此都想再加深一点友情,但是生活总在中间作梗。
我们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当你到了三四十岁,会有许多新面孔通过工作、孩子甚至是网络进入到你的生活。但是真正亲密无间的好朋友,就是那种你在大学时代结识的老友,那种你危难时第一个想起来的好友,却越来越少了。
人到中年,四处逛荡的年少轻狂日子,真心话大冒险一样的生活,都渐渐褪色。越来越紧张的日程表,事情轻重缓急的变化,都让人们对朋友的要求越来越挑剔。
无论你结交了多少朋友,一种宿命的感觉在你心头萦绕不散:你十几二十岁时候结交好友的那个阶段已经基本结束了。现在,你只能去结交一些点头之交,甚至只能称得上是熟人的人。"
已婚已育的中年人们,男人还可能因为社会价值,人脉,利益等驱动力去拜把子认哥认弟,中年女性社会价值和社交意愿的坍缩,社交时间被家庭和孩子占用挤压,直接让这种因利而聚的缘起,都不存在了。
中年女性的朋友网络通常是以孩子为凝聚点,娃喜欢和谁playdate,自己就和谁家经常约出来聚餐、野营、旅游,但哪天若孩子之间闹崩回不了头了,大人也会渐渐疏远。
喜剧演员Louis C. K.在一次脱口秀节目中所说:“我想,我永远不会和你一起出去玩,我没有选择你,是我们的孩子互相选择了对方。顺便说一句,小孩没有择友标准,只是因为他们差不多大。”
不过我还是有期盼的,看到旅途中那么多老姐妹开心地抡纱巾,我想我的老年生活,应该也能这么爽吧。和好友的友情并没有变质,它只是暂时封存了,在不能常见面的日子,哪怕在朋友圈互动一句,也是让情感流露的缝隙,等到孩子上了大学,终于卸下母职的那一天,我们也可以像年少的时候那样,一路叽叽喳喳,无忧无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