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越丑，主人看起来越有钱”
丑陋和诡魅，是罕见的文学母题，而这似乎却能让一些中产欲罢不能。
当下，中产的审美趣味，早已突破了互联网的认知边界，当一些人还沉浸在猫猫狗狗的可爱和岁月静好时，另一些人已经迈出了大胆的一步，他们的宠物，丑得让人不敢直视。
“战船鱼，亦被称作丝足鲈，而在白化变种中，它们在市场上被誉为招财鱼。”
有些人喜欢养它，是因为它很会和人互动。它会先将头部潜入水中几秒钟，然后轻轻跃起，还会吐水，仿佛在与你玩一场慢动作的捉迷藏游戏，“此时尽管你感到惊奇，也不要张嘴，否则可能会尝到水的咸淡。”
还有的人，喜欢养肺鱼，它们在水族箱中经常惆怅，看上去不是特别想上班。
这些奇异的生物，从水下莫名其妙来到陆地，给人类世界带来了一场关于“什么是美”与“丑又是啥”的哲学探讨。
如果说猫狗是宠物，那么丑宠就是性格了。
丝足鲈
图自 小红书@一只小河鱼
你可能会在公园或小区里看到，那些曾经被用绳索羁绊的小家伙们，如今已经被一些长相奇特的生物所取代。
“养的好的叫蜜袋鼯，养不好的叫撒手没。”
有人总结出了养一些毛绒异宠的顺序，“蜜袋鼯，国产貂，养完红腹养龙猫。”
这些异宠，有的像外星来客，有的像是从史前时代穿越而来，它们的存在让人不禁怀疑，中产的审美是不是被某种神秘力量扭曲了。
01中产养的“丑东西”有多癫？
每天清晨，30岁出头的白领小佛站在客厅中央，对着地上的玻璃缸深情呼唤：“胖球，爸爸要上班了。”玻璃缸里，胖球是一条面目狰狞的申古白金皇冠豹鱼，平时纹丝不动，每次一看到小佛，就会用它鼓胀的眼睛盯着，然后屁股一扭一扭地凑到鱼缸跟前，“鱼只有7秒记忆？不可能的”。
胖球是小佛的“丑萌”宠物代表作之一。一度觉得猫狗太“主流”的小佛，在宠物店老板的安利下，花了半个月工资买下了这条像斑马幼崽的奇葩鱼类。而这仅仅是城市中产异宠狂欢的冰山一角。
图自 小红书@阿宽的养鱼日记
某天晚上，小佛下班回家发现胖球的水缸空了。他一阵惊慌，四处翻找。结果在客厅沙发上找到了胖球。原来，它不知道怎么跳了出来，还成功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小佛激动地在朋友圈发动态：“失去了胖球，比失恋还痛。”有人建议小佛给胖球找个伴儿。
如今，像胖球这样的丑萌宠物正在悄然走红。程序员小李最近迷上了养守宫（壁虎的一种）。她常常在社交平台发照片：守宫盯着它的大眼睛，张开嘴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小李给它取名叫“笑笑”，还特意给它配了一个热带雨林风的豪华温室，“堪比星级酒店。”小李笑称。
小李最初开始养守宫，是因为家里蟑螂太多，每天下班回家就给笑笑放风，“放风也不闲着，也干活，家里现在看不见什么虫子了。”
而小李则有一次带笑笑散步时被邻居误以为遇到了蛇，差点报警。小李无奈地解释：“它不咬人，只咬预算。”在得知守宫吃蟑螂时，笑笑便了成了广东社区的网红，“经常会有邻居过来问它是不是某款卡通形象的原型，还想着能不能借到他们家帮忙生物除虫。”
更夸张的是，某广告公司创意总监老吴，一向追求与众不同。他最近饲养了一只巨型独角仙，不仅给它拍了专业写真，还斥巨资定制了一套甲壳配件——金光闪闪，仿佛一只迷你版的战士。更离谱的是，他把独角仙带去参加聚会，声称：“昆虫也是有社交权利的。”
它的高光时刻发生在公司年会。当时老吴带它一起上台领奖，差点飞走，这些行走的黄金，价格涨幅远超过黄金，国内的圈子少，用老吴话说，是还没成气候。
这些异物的魅力究竟在哪？也许就是它们的“不完美”。
胖球那夸张的长相，笑笑仿佛永远在思考人生，独角仙如盔甲般的壳，都让人从中感受到一种另类的“丑”感。
可以理解为是一种返璞归真，丑萌宠物让人们摆脱对传统审美的刻板印象，带来一种新鲜的治愈感。它们的“丑”里藏着真诚，不会像猫狗一样撒娇讨好；而你一旦习惯了这种丑，眼里似乎就只剩下了“萌”，一种沉默的存在感，让养它们的人感到平静和满足。
“它们不会提额外的要求，不会在你最烦的时候，还想让你带它出去拉屎，活动场地也不用很大，每天没有额外的运动消耗，关键的，还不会掉毛，和我们一样，都是天选牛马。”
它们的不完美甚至有点搞笑的外貌，正好呼应了很多人对与众不同的追求。而它们不给人压力的存在，就那么静静地呆着，也让主人在忙碌生活中找到了一点点喘息的空间。
丑萌宠物，正在以它们独特的方式，改变人和宠物之间的传统关系，不再需要花言巧语，它们只需在那里，成为一块不加滤镜的真实投影。
“馒头蛙”图自小红书用户@小哥的爬虫
02 中产为何偏爱丑宠物
在一片猫狗滤镜泛滥的世界里，中产对丑宠物的迷恋，可能是一种悄无声息的亚文化折射。
养猫养狗太普通了，晒一只虎皮壁虎，立马让朋友圈的点赞质量拉高一截。“毕竟，在这个一切都可被算法归类的时代，只有你那只长得像科幻片反派的宠物，才能让别人，在你的小红书上多停留三秒。”
正如一位养鬃狮蜥的博主所说：“我家大蜥唯一的优点就是，见了它的人都觉得自己长得还行。”丑宠物，提供了一种微妙的心理慰藉：它丑得彻底，和你在单位的压力相比，看见我就乐呵乐呵得了。
丑宠物走红，离不开社交媒体的推波助澜。当宠物丑到极致，它就成为了一种哲学。
在看腻了千篇一律的萌宠照之后，那些丑到颠覆审美极限的照片，反倒成了一股清流。
发一张独角仙啃西瓜的live图，配文“好好吃饭，怎么还打起来了”，点赞数比猫狗合集多一倍。
有趣的是，这种晒丑宠物的行为，其实也暗含着一种内卷式炫耀：你养猫狗，我养蜘蛛；你家金毛亲人，我家巨型水蛭高冷。在中产阶级的语境里，这不光是品味超前，更是一种变相的社会货币。
“丑宠物有个优点，就是它不需要讨好你。”和那些爱拆家、求抚摸、随时撒娇的传统宠物比起来，丑宠物的存在感低了几个量级。许多爬宠或者昆虫，不会乱叫、不掉毛、不挠沙发——完全符合都市人对低维护伴侣的需求。
此外，丑宠物还天然避开了过敏问题。你不用担心它们的毛让你喘不过气，因为它们压根就没有毛！至于互动性？谁说陪一只宠物必须要摸它、抱它？有时候，隔着玻璃缸看胖球发呆，反而是一种放空自我的高级修行。
当然，养丑宠物并非全无门槛。一位资深爬宠爱好者就吐槽过：“这些家伙是真正的‘娇气包’，比猫狗难伺候多了。”温度、湿度、光线、水质，每一样都要精确控制。稍不注意，你的异宠就可能上演一出突如其来的消失。
小佛是过来人，后来，他加高了鱼缸，加厚了周围的防护玻璃砖，直到一天有人给他留言“胖球这么爱出游，是不是想找个伴儿？”
03 丑归丑，治愈全靠走心
近年来，国内异宠市场呈现出快速增长的趋势，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也开始将目光投向了这些非传统的宠物。
据数据显示，2023年饲养异宠的人数显著上升，其中水族、啮齿类、鸟类和爬行类宠物的饲养者均有增加。预计到2026年，这一市场规模将达到76.8亿元，年均复合增长率接近20%。
这些宠主大多居住在一线及新一线城市，是拥有中高等收入和较高学历的中产。然而，他们在享受异宠带来的乐趣的同时，也面临着喂养难题、照料耗时以及市场上商品质量不一等问题。
比如，养殖不当可能导致动物健康问题，增加疾病传播风险，而外来物种的引入可能破坏本土生态平衡。此外，法律风险也不容忽视，因为未经批准引进或放生外来物种可能触犯法律。异宠养殖需要更加规范的管理，以保护生态安全和生物多样性。
除此之外，有些丑宠物的食物也相当考验心理承受力——你得忍着恶心去买活虫。曾有人笑称，养丑宠物，养的不是一只动物，而是一场生活方式的实验。
异宠的饲养，本质上也是一种冒险，且小家伙越丑，就越冷门，门槛就越高。
养只猫狗，你顶多要学会遛弯儿、铲屎，但养异宠，你得研究温湿度、光照频率，甚至了解它们的饮食习惯。比如，给守宫喂食，你得先伺候好一窝蟑螂，不是培养，而是殖民地！也正因为这些挑战，让养异宠的人自带一种隐秘的优越感：“我可是伺候月子的技术流。”
程序员小李以前在看到一些人购买养殖大蟑螂的新闻，觉得不可思议，因为给怀孕的守宫提供食物的原因，小李开始也想购买，但后来就打消了念头，“万一蟑螂跑的到处都是，那自己简直就是社区的罪人。”
小佛认为，丑宠物的流行，可能也是自己开始懒了。
传统审美让人疲劳时，那些不符合标准的形态开始成为新的焦点。或许有人质疑：“丑有什么好看的？”但正是这种“不好看”，赋予了它们独特性。“懒得管别人的看法，别人的意见和别人的生活，能过好自己的就不错了。”
这些丑宠的陪伴方式完全不同于猫狗，因此也更适合那些懒得解释自己的现代人。
试想，谁会没事带着一条鳄鱼去公园散步，从某个角度来说，养这些宠物最大的优势就是它们不像猫狗那样需要被看见。对于社恐来说，这些不必见人、不用解释或不可见人的宠物，简直就是陪伴界的清流。
老吴觉得，在一线城市，寸土寸金是常态，时间和空间都是奢侈品。你可能没条件去养一只撒欢儿的边牧，但完全能让一只安静的变色龙，蜷缩在阳台的角落，偶尔给你点“颜色”瞧瞧，异宠的存在是这样的，“我很酷，但我不吵，邻居至少不会投诉，也不用担心在电梯里会咬到小孩，难伺候，但也不粘人”。
“用尽量少的存在感，来填补主人心中的孤独。”
在不同文化中，丑宠物的接受程度也大相径庭。比如在日本，奇异生物经常成为治愈系动画的主角，连一只被压扁的青蛙都能红遍全国。而在欧美，养巨型蜈蚣或蛇早已不是新鲜事，甚至有人认为它们象征着一种力量美。但在一些传统观念较强的地区，丑宠物可能还会被误解为“不祥”或“怪异”。
曾荣膺“英国最丑狗狗”的佩吉，曾在漫威新片《死侍与金刚狼》中扮演“狗侍/Dogpool”。演员瑞安·雷诺兹透露，佩吉因其独特的外貌和不容忽视的气质被选中，就像狗界的韦德。
随着科技的发展，未来可能会有更多丑得惊世骇俗的宠物，被一些审美趣味独特的中产，挖掘进入市场。丑是一种美的变体，只不过需要更强的欣赏力。
未来，丑宠物的产业化发展，可能也需要在可持续性和动物福利之间找到平衡。
养丑宠物不是在网络上寻求一种流量叙事，而是找到一种让自我在城市压力中真正平静的方式，再丑的宠物，也有它活得体面的权利。
选择丑东西的这群人，表面上是在养宠物，实际上可能也是在养自己，哪怕是文科生，也会艰难地重拾对生物、物理、化学的兴趣，终极就是变成一个理科生。
“选择一个丑宠，就像选择你的邻居，以前住胡同，邻居炖锅羊杂，一条胡同的人都能分上一碗，过年家家户户串门，孩子们都是吃百家饭长大的，现在住社区，你连邻居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丑东西和我之间，不需要寒暄，不需要客套，不需要递粽子递月饼，甚至连正经的目光交流都很少。它安安静静地活着，你安安静静地照顾它，谁也不欠谁，但又彼此成全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