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被封杀 李云迪复出音乐会海外举行
在如此巨大的压力下复出,相信再“翻车”的概率近乎于零。多数乐迷(颜粉除外)更好奇的是他能好到什么程度;是以“康复训练”还是“王子回归”的期待走进音乐厅,才是这场音乐会的复杂性所在。
沉寂多时,中国钢琴家李云迪在万众瞩目(从社交媒体和票房反应来看)下复出。这位昔日肖邦国际钢琴比赛史上最年轻的冠军,早年以肖邦和李斯特的作品见长。2023年10月他从澳洲启程,带着全新的莫扎特曲单,经欧洲、日本多地巡演后,10月11日登陆狮城。
相较于肖邦、李斯特,莫扎特的作品没有复杂的音符堆砌或极高的技术炫技,但其难度往往体现在细腻的表达和精准的控制上:强弱的波动、音色的变化、情绪的收放都在极小范围内“微控”,表达既不能过于外露,也不能过于平淡。因此,李云迪选择以莫扎特复出,并不能以曲目“简单”或“困难”一概而论。
其实早在十几年前,业内关于李云迪就争议不断,主要围绕他接连的“翻车事故”。网上的视频资料显示,他多次在台上出现大段跳过或含糊不清的表现,“不练琴”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至于后来的“新闻事件”,要说与艺术关系不大,却让他深陷公共争议泥潭,导致他一夕之间在中国被封杀。
在如此巨大的压力下复出,相信再“翻车”的概率近乎于零。多数乐迷(颜粉除外)更好奇的是他能好到什么程度;是以“康复训练”还是“王子回归”的期待走进音乐厅,才是这场音乐会的复杂性所在。
如果手捧乐谱去听这场音乐会,会发现他的演奏堪称“教科书级”:谱面上的每一个强弱、渐强渐弱、装饰音都做到了,也能听出他非常用心地呈现声部线条之间的交织,以及色彩和弦在情绪铺陈中的表现力。最打动我的是A小调奏鸣曲第二乐章《如歌的行板》,这一作品是莫扎特1778年写给突然病逝的母亲的挽歌。在其中一乐句中,左右手两声部交替弹出儿歌般天真浪漫的旋律,仿佛再现母子间珍贵的回忆,情感张力在那一瞬间拉满,感人至深。
但或许也是出于证明自己的压力,照本宣科的演奏也稍显拘谨,既不犯错也不出彩。尤其是在四首乐曲风格高度统一、调式也相近,且绝大多数段落都有重复的情况下,缺乏想象力的演奏难免让人感到昏沉。
以《土耳其进行曲》这一乐章为例,20世纪钢琴家霍洛维茨的处理像一个玩世不恭的老顽童(也符合其本人形象),而土耳其钢琴家法佐塞伊则明意突出“土耳其进行曲”这一风格固有的军乐特征。相较之下,李云迪忠实的演奏也很悦耳,还颇有某流行歌曲所唱“浪漫的土耳其”的诗意。但如果和他巅峰时期相比,即赢得2000年肖赛冠军后几年的状态,还是少了点恣意洒脱、行云流水的灵性。
更加不巧的是因为滨海艺术中心音乐厅翻新,这场音乐会在隔壁剧院举行,音响效果大打折扣。每一个音符都很“干”(缺少声波反射产生的残响或余韵),使得整体音乐不够流畅,甚至造成枯燥的听感。当然,这并非演奏家的问题,相信在录音中重听时,效果会更为圆润饱满,因为录音设备通常能比人耳更敏锐地捕捉到那些微妙的残响。
在热烈掌声中,李云迪以《彩云追月》和《降E大调夜曲》两首情感饱满的作品返场。(主办方提供)
如果说“莫扎特计划”是李云迪精心作答的一张考卷,那么现场观众则以热烈的掌声回应他的表现。随着音乐会的结束,李云迪似乎也如释重负,返场时他选择了《彩云追月》和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这两首保留曲目,演绎中明显流露出更多情感上的释放与自如。
不过演出结束后当晚,社交媒体上出现些微争议:因为演奏家在钢琴上通过iPad看谱演奏。部分观众,包括一些有专业背景的人士认为,奏鸣曲独奏会看谱演奏不妥,尤其是莫扎特这种谱面难度不高,挑战在于音色与情感微处理的经典作品。而另一观点则认为音乐效果本身才是最重要的,背不背谱无所谓。
古典乐坛是一个竞争激烈且残酷的赛场,并非所有人在跌落神坛后都有第二次机会,这是市场对他的偏爱。值得欣慰的是,这一夜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态度端正,认真弹琴的李云迪。艺术是毕生的修行,如果他经过劫难后能够涅槃重生,重回巅峰状态,确是华人音乐界的一件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