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拥有做人尊严 上海IT业老板举家逃美
上海户口,上海房产,上海工作……能在中国最繁华的城市生活,曾是很多人的梦想,但对于“老上海”后代的邵琦亮,这些却失去了吸引力。在他看来,如果老百姓得不到应有的尊重、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物质的东西都没有意义。
邵琦亮曾是软件工程师,后来创办了IT公司。日前他在洛杉矶受访时表示,自己逃离大陆最根本的原因,是他已看清:就连上海人,中共政权也不拿他们当人对待。
日常生活缺少安全感,也让他觉得必须尽快离开。邵琦亮说,在国内总感觉“有只黑手随时随地要从身后掐我的脖子”,“直到入境美国,我的心才放下来”。
在恐惧中生活
1998年前后,中共急切想加入世贸组织、享受贸易红利,经常在国内宣传“与世界接轨”。邵琦亮说,这是他当时从媒体上看到最多的一句话。虽然他读过很多史书,能看到国外一些信息,也了解中共的撒谎习性,但并没想去改变什么。他幻想有朝一日,中国也会成为民主国家。
“家里人会告诉你:你有这样的想法,不要跟别人讲,不要去讨论,因为你可能会倒楣。”邵琦亮说,他感觉生活在一种“恐怖主义”的环境,人人心里都有恐惧。
结婚生子后,邵琦亮很重视两个孩子的教育。他不希望孩子是非不分,经常给他们说历史,从朝鲜战争,到中国一次次的政治运动,再到八九六四。每次说完,他不忘提醒孩子:不可以把这些话说给别人,如果别人举报了,你爸爸可能会坐牢。
邵琦亮说,虽然他没有被喝茶、被关押的经历,但“这不是因为共产党善良、放过了我,是因为我自己害怕”,“中国人为了自保,把真实的想法埋在心里,这是普遍的生存状态”。
2020年疫情爆发期间,国内舆论气氛愈发紧张。“李文亮去世时,它(中共)害怕人们在社交媒体发‘蜡烛’;‘白纸运动’时,又怕人们举一张白纸……”邵琦亮说,中共什么都怕,才处处设限,“它知道人们心中的怒火,知道每个人都讨厌它”。
受不了“不被当人对待”
无言论自由,不仅让邵琦亮感觉到压抑,还让他真切体验了挨饿的滋味。
“我记得疫情封锁最严重的时候,(中共)不让我们出门,政府广播要求民众足不出户。”邵琦亮说,家里的面包、牛奶、鸡蛋很快就吃完了,之后他们开始翻找剩下的罐头,但接着,罐头食品也没了。
“那么多年头一次饥饿。”那是2022年3月,邵琦亮回忆说,市政府说,为防控疫情,把上海分为浦东、浦西,轮流封一星期。邵琦亮相信了,没有多备粮,这让一家人尝到了苦头。
说好封一周,最后变成整个上海封城三个月。两周后,虽然街道开始发一些食品,但拿到手的都是他过去绝对不会买的劣质蔬菜、发臭的肉……一家四口,分到的和人口少的家庭是同样份量,几天就吃完了。邵琦亮感叹说:“没想到在上海这个全中国最繁华的城市,还能饿肚子。”
封城期间上海发生很多惨剧:有人饿死;有老人生病,因为缺少核酸检测证明,被禁止出门;有的患者跪求出门治疗,但小区大门紧闭,不让出去。
看到居民们在高音喇叭的吆喝声中下楼做核酸,他感觉仿佛来到了集中营,“人们像僵尸一样,排队去做核酸”。但只有在这时,人们才被允许晒一会儿太阳。
他有一次拒绝做核酸,手机上的“疫情码”马上变成黄码;接着,居委会打电话催他;最后,警察打电话威胁说:这是国家规定,你不做,我们会派人把你推出去做。警察还说,他自己也不想这样,希望他配合。
“再争下去,我也知道没有好结果,只得同意他们上门采样。”邵琦亮说,他过去爱好体育,也爱玩,但那时对所有的爱好都没了兴趣。
“那段时间我心情非常抑郁,处于那种‘政治抑郁’状态。”他说,“我们没有被当人看,这是非常可悲的事情。”
只想要做人的尊严
2022年11月下旬,上海乌鲁木齐中路爆发“白纸运动”。此前,由于中共的极端清零政策,新疆乌鲁木齐市的住户被锁在失火的居民楼中逃不出去,发生几十人死亡的惨剧。为此,上海市民纷纷拿着鲜花上街悼念。
看到人群聚集的消息,邵琦亮感到振奋,第二天还在朋友圈转发了相关视频。
封城期间还流传着一段题为“四月之声”的短视频,这部“2022中国上海封城录音集”,真实记录了民众所遭遇的各类不公、经历的种种艰难。很快,视频就遭当局强制删除、禁止转发,连带“四月”也成为敏感词。
邵琦亮加入了“四月之声”的接力转发。他转了十几次,每次被删帖,就换方法继续发,“我当时在朋友圈说:没有接力过‘四月之声’的人,不是完整的上海人”。
看到知名博客“编程随想”的经营者、居住在上海的阮晓寰只因教人翻墙上外网、评价了一些政策,就被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判刑七年,邵琦亮感到阵阵后怕:他做的事虽不如“编程随想”多,但也完全可以被扣上“煽颠”的罪名。
“我担心孩子、妻子,他们可能会因为我被抓走,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邵琦亮说,“我知道我必须走,留在那个国家不被抓起来是运气好,被抓起来是大概率的。”
一家人都有美国的旅游签证。做好准备后,他向孩子隐瞒了来美的真实目的,携家人直飞洛杉矶。
出了机场,一家人先到咖啡店短暂休息。这时他才给孩子说了真话:“你们听好了,爸爸妈妈带你们来不是来旅游的,我们来的是一个自由的地方,我们不会再回去了。”孩子不相信,不断地问:是真的吗?
邵琦亮的两个孩子已在洛杉矶入学。每天上学,老师在校门外微笑着等待他们,还要挨个给一个热情的拥抱。孩子感受到了国内学校所没有的温馨。
“在大部分人看来,我们家在上海还不错,有车有房,也算中产。作为上海人,上海户口还有蛮多人喜欢的。这么折腾干嘛?”
“在中国,整天被谎言包围,每天要撒很多谎,还要告诉孩子:这不能做,那不能想。那不是我要的生活。”邵琦亮说,“来到美国,虽然什么都要重新开始,但对我来说,最大的意义是:我可以正常做人了,我可以被当人对待了。”◇